就在我和志坤束手无策的时候,坐在强哥旁边的一个男人,染着黄色的头发,斜刘海,他喝完一杯酒,脸红的像苹果,他说:“我说哥们,你是不是男人?”
我看着他,嘲讽说:“当然是,要不要去里面比比,说不定我比你的还大。”
在场的人听到我的讽刺,所有人都笑了,哪怕是小姐也是大笑,当然,那黄毛少年他看着我,说:“这跟大不大没关系,必须要有女人承认,对不对?”
“对!”那些小姐瞎起哄。
黄毛少年,搂着怀里的小姐,说:“我是不是男人?”
小姐摸了那黄毛少年的裆部,说:“当然是男人。”
其他几个男的也都是问自己怀里面的女孩,强哥没有问,只是吸着烟,所有人用看戏的眼光盯着我,我不知道是喝酒脸红发热,还是生气脸红发热,我盯着他,强哥旁边的女的更是狠,说:“你朋友不用回答,都有女朋友了,一定是男人。”
门打开,公主手里提着桶,走进来,桶里面满是冰块,和几瓶啤酒,这让我看到了希望,坐在那里,公主熟练打开瓶盖,看到我这边的酒杯空了,用她们公主所属的服务,为我倒酒,我很不客气的问她:“喂,我是不是男人?”
志坤此时想要抽自己的嘴巴,接受经理的推荐,点了这个人,同乡的,自己挖坑害自己人,公主显然被我的问题愣住,看着我,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的好像水泵,全身血液加速,我努力用自己高傲的口气,说:“我是不是男人?”
她的眼睛盯着我,眼睛的深处,无辜像张白纸,呈现在我眼前,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去对视这一双眼神,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如果我是作家,我会用最简练的语言,无论情节多精彩,我也要尽快解决她的结局,可惜我不是,本来自己挖坑给别人跳,没想到自己掉进去,我尽量大声来掩饰自己的慌张和尴尬,说:“你倒是说一句话,哑巴了吗?”
志坤搭着我的肩膀,说:“算了,她是不会说话的。”
我手用力一甩,怒气冲冲说:“我会让她说出来,不然,我庄就倒着写!”
在场的人都笑了,王菲的《传奇》,在此刻成了噪音,黄毛少年拉长了嗓音,说:“看来你的庄字真的要倒着写。”
强哥摸着自己的小平头,也是笑着说:“少年人,话不要说的太满。”
我站起来,拿起桌上一瓶酒,对那公主说:“你不说是吧,把酒喝了。”
志坤也站起来,说:“够了,你不要再闹了。”
说着,他想伸手夺过我手中的啤酒,我右手摊开志坤的手,另一只手自然躲开,我只感觉手撞到一个柔软的东西,手指传来一阵剧痛,像被针扎了一样,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其他人却看的清清楚楚,只见我的手,碰到对方的胸部,她公司的那件制服,从肩上到腰部,有一簇毛茸茸的彩带,这彩带是用别针固定上去,我感到一阵剧痛,正是这别针刺到我的食指背部,出于自然反应,我想伸回手,没有想到被那彩带缠住,有一阵刺痛,出现在相同部位,我自然松开手中的酒瓶,马上伸回手,那酒瓶没有往下掉,被彩带缠着,酒瓶倒立,酒水像瀑布一样,咕咕往下洒,同时,酒水沾湿她的衣服,从上到下,一直到她的短裙末端,留下一块明显的痕迹。
她的肌肤触碰到冰冷的啤酒,想要拿开酒瓶,没有想到,这酒瓶像一条泥鳅,她还来得及抓住,酒瓶掉在地上,啪,酒瓶像一颗炸开的炮弹,碎片没有酒水那么安分,酒水只是溅出一朵抽象的花朵,很有诗情的写意,而碎片就是像闯入大气层的陨石,当中一片玻璃碎片刚好弹到强哥旁边的小姐右手背上,啊,那小姐一声尖叫,像超声波一样,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她大嚷着说:“流血了,我流血了。”
强哥脸色难看,桌上还未喝完的啤酒,快速拿起来,像泼出去的水,泼在那公主脸上,对那公主大声说:“给我滚出去。”
那公主脸蛋湿哒哒,头发贴着她瘦弱的脸蛋,没有说一句话,走出去,强哥坐下来,也不去搭理身边的小姐,坐在沙发上,那小姐似乎也看出强哥生气了,也不再嚷叫,因为她清楚强哥,一旦他生气,千万不要去惹他,要不然,那就是找死,上一次一个小姐,就是在他发脾气的时候,跑过去向他撒娇,被强哥打断了两根肋骨。
身边的小弟几个低着头,继续在玩着摇骰子,一时也不敢跟强哥说话,只有等他们强哥说话了,也就是他气消了,才会和他搭讪,强哥就是一个暴脾气,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我悻悻坐下来,没有说话,小敏继续坐在那,纤纤十指熟练捣弄着自己的手机,似乎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不过,她斜着眼睛,彷佛一切她都很在意。
强哥抽完一根烟,这才说:“黄毛,你去把经理叫过来。”
其实也不用他叫了,经理早就已经在外面候着,强哥座为自己的常客,经理也知道他的脾气,早早就在外面候着,黄毛站起来想要出去,志坤倒先站起来,说:“强哥,我去叫吧。”
同时,志坤拉了拉我,我跟在志坤身后,走出去,打开门,经理已经站在旁边,还有那个公主,站在经理旁边,酒渍还没有褪去,志坤对那经理说:“彬哥,他叫你进去。”
彬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公司发的制服,衬衫装进裤裆里面,看上去很是干练,他也不急着进去,对志坤说:“又发脾气,那小子,脾气一点都没改,我们同村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人。”
志坤尴尬一笑,拿出烟,递一根给彬哥,彬哥接住,志坤想要帮他点燃,彬哥摆了摆手,将烟夹在耳朵上,说:“刚才就应该不要叫小慧来,不过,她的业绩不好,再不努力,也就会被开除,唉!”
彬哥最后一声叹息,是对小慧发出来的,别人不知道,但身为小慧的邻居,他可知道一清二楚,父母离异,母亲跟人家跑了,父亲是一个残疾人,还有一个上大学的弟弟。以前她父亲是一个采石工人,生活还算可以,一次采石炸石头,改变这一家原本甜蜜的生活,当他们点燃引信,躲的远远地,引信没有他们想的那样引爆土炸弹,而是一片寂静,小慧她爸他们以为是一个哑弹,需要重新装填,他们站起来,往采石场走去,没有刚接近采石场,土炸弹就像开了一个玩笑,轰的一声炸开,他父亲运气好些,截去右腿,其他三个人,都难幸免,也因为她父亲成为残疾人,她的母亲受不了窘迫的生活,在一个普通的早晨离去,从此没有再回来。
我此刻才认真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瓜子脸,一双不大的眼睛,在南方的女孩中,一米六多的身高,算是高挑的,不过很瘦小,当然,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她的眼睛,尤其是她看着我,让我有种心悸的感觉,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有一点,我不敢和她对视,因为和她对视,让我有一种罪恶感,就像你说谎看着人家,人家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让人慌乱,害怕谎言被戳破。
“我们进去!”彬哥对小慧说,推开门,带着小慧走进去,志坤和我并没有进去,志坤看着我,说:“你该向那女孩道歉。”
说到女孩,我想到小敏,能让她来,一定是志坤威胁她,想到这里,我比他更激动,双手抓着他的领子,将他摁在墙边,说:“你是不是又威胁小敏了?”
志坤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我冷笑,说:“看来道歉的人应该是你吧。”
说着,我松开志坤的领子,志坤说:“她那边我会去道歉,你应该跟那公主道歉。”
我说:“道歉?连句话都不说,这种服务态度你认为我该去道歉吗?”
志坤认真说:“因为她是哑巴。”
我不相信,大声说:“你想戏弄我。”
志坤板着一张脸,像粗糙的长腿椅子的表面,说:“你认为呢?”
看到志坤的表情,我有些心虚,说:“真的?”
志坤说:“你看我样子像开玩笑吗?”
我尴尬一笑,有些心虚说:“那、那我似乎真的要去道歉。”
“放心吧,污水明天你就排放吧,我会跟那村的村委会沟通好的!”
听到他们大声的谈话,不只是我,志坤也是微斜着眼睛,目光看向站在我们旁边的两个中年人,两个挺着将军肚,其中一个,右手夹着烟,左手搭着另一个的肩膀,似乎是走廊里的音乐太大,他大声说:“那多谢你了,要不然我那厂子还真的难以开工,损失可就大了。”
另一个说:“放心吧,上面叫我们下来,就是要解决这件事,而且,我们的车都被那些农民弄翻了,上面会追究他们的责任,你们先排放污水,不用几天应该就解决了。”
搭着对方肩的那人听到,满意点点,说:“老罗,这次你来,我们好好聚聚,从大学离开后,有二十年没见了吧,今晚不醉不归。”
那人说着,和那叫老罗走进贵宾间,贵宾包间,最低消费要两千五百多,还真是有财的主,我和志坤两个拼死累活去包车,也就赚了两千多,我突然有一种渴望,希望有一天能爬到他的那个位置,但是我发现,我这股突然,是许许多多人的突然,玫瑰再有刺,也是惹人爱,财富也一样。
我说:“他们明天要排放污水,这事要告诉你爷爷。”
志坤点头,说:“我打个手机给他,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我说:“都这么晚了,应该睡着了。”
志坤说:“我爷爷应该还没有,他经常晚上会看会儿书。”
我和志坤跑去安全通道,楼梯明显安静了许多,打通他爷爷的手机,老人果然没有睡觉,听到我们的消息,老人说明天就召集村民开会,我和志坤走回包间时,彬哥带着小慧走出来,彬哥对小慧似乎在交代什么,小慧在认真听讲,彬哥看到我们,说:“你们继续玩,我还有事。”
志坤点头,彬哥带着小慧走开,我的目光盯着她,愧疚让我自己感到羞耻,拉开门走进去,强哥和那小姐的声音,像杀猪的声音,如果凤凰传奇组合听到这首《最炫民族风》,一定会当场吐血,这不叫唱歌,倒有点催命的意思,但这可以尽情释放自己,我从兜里拿出志坤先前给我的烟,发了一轮,坐下来,志坤举杯,和我对碰一杯,两人一饮而尽,接着,听他们唱歌,我和志坤坐在那里磕着瓜子,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净。
强哥走的时候,面红耳赤,走路一颠一簸,要不是有人扶着他,真不知道他要怎么行走,那个黄毛和公主搀扶强哥,往楼梯上走,像他这么醉,也只能在这里住宿,那小姐也理所当然去陪她,在我们村,像强哥算是好男人,他可不像其他一些人,有了钱,人就变了,就像发酵的馒头,在外头找个小三,这种男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个,家里的妻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们能怎么办,如果真像电视里那样,动不动就离婚,这些没有文化,没有经济收入的女人,她们该怎么办,所以说,女人不要一味依靠男人,当这依靠无法自拔,受害的总会是女人。
招呼完强哥,我和志坤两个已经满脸通红,不过没醉,因为没有经常喝酒,脸很容易红,有人说,这是肾好,小敏走出来,一条很短的裙子,瘦长的大腿,吸引人的眼球,提着挎包,小敏口气很是傲慢,说:“你说的,以后不会再找我了。”
放完话,她也走了,志坤说:“我们也走吧。”
我问:“单子谁买?”
志坤说:“强哥在柜台压了两千,明天他睡醒时,柜台自会找他结算。”
我说:“不是你请客的吗?”
志坤说:“我可不会这么大方,请喝酒可以,找小姐,就我们两个那点钱,找抽还差不多。”
走出酒店门口,志坤说:“不要着急走。”
我说:“都快十一点半了,你还想做什么?”
志坤说:“你忘记你要做什么了吗?”
我说:“做什么?一不嫖,二不赌,三不抢,这个时间应该在床上。”
志坤说:“少跟我来这一套,今晚你做什么,好好想一下。”
我说:“你今晚做什么,也要好好想想。”
两人坐在电动车上,抽着烟,盯着大门看,出来的人,一个个脚步轻浮,嘴里哼着歌,或者勾肩搭背,兄弟啊兄弟的叫,那些所谓的兄弟,只是叮嘱对方开车小心,然后开着车,不要命离开这里,甚至,有的年轻人,踩摩托的油轮声,像一只随时要脱缰的野马,电光火石的骑出去,酒店的公主报以一个微笑,欢送客人离开,这笑容再怎么看,怎么像阎罗的催命符。
半小时很快过去了,就是不见林小慧,这让我有点不耐烦,我对志坤说:“喂,这么晚了,我看还是回去吧。”
志坤说:“等都等了,还在意再等吗?”
我说:“还有没有烟。”
志坤摇头,吐了一口痰,这也就他烟瘾烦的时候,才会吐痰,说:“没有,我比你还不好受,你才刚开始抽,烟瘾不大,能戒就快点戒了。”
我说:“当初谁说男人出社会后,要能烟能酒的?”
志坤说:“我这不是后悔了,要不然我会苦口婆心劝你。”
我说:“尽量。”
但是,说是这么说,两人还是去买了烟,解决暂时的烟瘾。
午夜零点,天气慢慢转凉,穿着单薄的衬衫,鸡皮疙瘩不禁起了一层,酒店在霓虹灯的装饰下,静如一个羞涩的少女,谁会想到里面却是花天酒地,某些人欢乐的天堂,许多不高兴的事,在这都会像扫帚扫垃圾一样,解你一时的忧愁,或者,得到你满意的利益,亦或者,寻求那黑暗下的刺激。
林小慧出来是十二点十五分,她出来时,我正好看了高高挂在酒店上面的时钟,她不是一个人出来,她扶着两个人从酒店出来,这两个男人摆明是要吃她豆腐,两个大男人,夹着小慧,假装醉颠颠走出来,真要是醉了,小慧哪能扶这两人。
我走上去,丢掉没抽完的烟,那两人大声说着话,当中一个肥胖的人,说:“小姑娘,跟哥哥走,怎么样?”
我大声说:“你们两个,给老子小声点。”
那两人显然被我的话吓到,志坤打着手机,声音很大,说:“喂,毛哥,你们要在哪里砍人啊,我怎么没看到你们。”
“什么,不用我们来了,你们能对付吗?”
“哦,去了二十几个兄弟,就在对面!”
对面门口,大约一百米远的地方,也有一间酒店,大门口,果然站着十几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盘横在那里,占小慧豆腐的两个中年人噤声,没有说话,明显也没有醉态,我在旁边偷笑。
志坤说:“毛哥,你那西瓜刀够吗,我车子还有五六把,要不要我送过去?”
“哦,真的不用?什么,你要我们找一个叫林小慧的。”
“表妹,毛哥你什么时候又有表妹了?你该不会想要泡她吧?”
志坤转头,掩着手机,对我说:“你去里面找一个林小慧的公主。”
我点头,说:“你跟毛哥说,我们带她出来,马上就过去。”
志坤左手摆了摆,叫我进去,然后拿出烟,说:“毛哥,这次你又要砍那家伙哪里,又是上次那个,你不是断了他一根手指吗,他还不老实。”
几个口袋摸索的好一阵,志坤找不到火机,凑近离自己旁边的那个男子,说:“兄弟,借个火!”
那中年人手仓促在自己的口袋里一阵摸索,拿出打火机,递给志坤,志坤点燃火,说:“毛哥,你真的要砍断他的腿吗,上次砍断人家的手指可以接上,这次你要是废了他的脚,哪怕你再有钱,也很难接上,你可要想好了。”
点燃烟,志坤把打火机拿给那男的,头一点,算是打过招呼,那两个人看着对面酒店一群人聚而不散,两人连向小慧道别都没有说,两人驾驶轿车离开,志坤看着他们离去,骂说:“两只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其实来这酒店消费,尤其是中年男子,哪个不是瞒着家人出来,如果这件事闹大,我们不怕,但他们要面子,不想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没有我们年轻人打架斗殴的冲动,现在的他们,就像他们固定的工资,再也没有拼搏的上进心。
我站在大门内,看到那两个人离去,走出来,志坤对林小慧说:“他也是我们村的,你应该没见过。”
我说:“真的假的?我怎么也没见过她?”
志坤说:“你在村头,她在村尾,就你,去我们村最远也就我爷爷门前的篮球场,你说,村尾你有注意过吗?”
经他这么一说,我想也对,小时候自己还喜欢光着脚丫,穿着沙滩裤到处跑,现在长大,人也懒了,对这个熟悉的村庄,也就懒得去观看,就像看自己的脸,永远还是那张脸,哪会知道,脸的哪些部分多了一些黑头,哪怕是发现,也是在显眼的位置。
我摸着小平头,说:“你还不是一样。”
志坤吐出烟雾,说:“至少我还知道,我们村有这么一个美女,这说明,我的眼光还是挺独特。”
林小慧掏出手机,手麻利划动,接着她那台手机,国产的华为,屏幕上出现两个字,和她认真地表情,我知道,她在认真的跟我们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