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佳贞找到楚飞卿时,她静静地站在湖中的亭榭中,背对着她,身影是说不出的寂寥。
安慰的话忽然就哽在了喉咙里,她没有走过去,反而悄然离开。这个时候,她要的,是一个思考的空间……
在无数个有月无日的夜里,楚飞卿喜欢上一个人坐屋顶上或是亭楼间,一壶清酒,慢慢回忆从九年前最初的相识到后来相知相惜的时光。
她仍记得,他第一次见她扮回女儿妆时,目露的惊艳。
他君临天下时,却向她投来的温柔的目光。
她面如往常亲自为他选后时,他受伤不解的神情;
他在她大婚之日时言爱,却被无情拒绝的悲恸。
他在她提出辞宫离京时,不可挽留的无可奈何……
真的忘得了吗?
忘得了的话,又怎么会躲到这里?
无数个望着星光遍布的夜晚,她可抑制地会想,在自己仰头想起他时,他是否也会想起了自己?
她忘不了曾经,他又是否能够忘怀?
偶尔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那张有着绝色姿容的脸,岁月依旧没在上面留下什么痕迹。但却确确实实已经有三十一岁了。
九年啊!
整整九年,她都在为别人而活,到了现在也是。她从未脱离过他的影响。
可心里并无后悔。
后悔?
她一怔,突然又想起那天在明月楼,那对男女的一番言谈……
一日复一日的思索,她终于明白,她忘不了他。也放不下他。
她要回去,哪怕只是一眼,也要见他。
当她向叶佳贞辞别时,叶佳贞并不意外,只说了句“别让自己后悔。”
她笑了笑,她想,大概是后悔不了了。
除去了伪装,她换上了多年不曾穿过的绫衣罗裙,挽起发髻,细细簪上花珠玉簪。
她没有直接去见他,而是去了,他曾为精心为她准备,却从未居住过的碧海阁。
斜阳倾酒,整座碧海阁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亮中。
微凉的风中,弥漫的是浓郁却又清雅的花香,令她的心不由一颤。
步入院中,那随风摇曳的花海让她禁不住怔在了原地……
那是……?
夕阳下,朵朵白芍迎风恕放,艳色逼人,美得动人心魄。
[因为只有这白色的芍花才配得上飞卿啊。]
已为君王的男子望着那一片从洛城不远万里进贡而来,全被他植入院子的花海,半是玩笑地道。
那个时候……她又是怎样的心情呢?应该是……感动的吧……?
虽然嘴上说着不必要的话,心却淌过一阵阵暖意。
她出神了,不知道是进是退。就在此时,她听见了那一个低沉悦耳的嗓音:
“……飞卿。”
当这两个字从那人口中叹息般流泻而出时,她浑身一震,几乎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但她终究没有走。
良久,她回过身去,想要平静面对,但依然掩饰不住眼中的复杂。
在沉沉欲坠的夕阳背景下,他逆着光静立在不远的地方。依袖随风摆动,寻常的蓝衫仿佛也被染成了夕阳的颜色。或者说,他就是一道余晖所化成的,只为伊人,便守候了千年。
这绝不是什么缘份的偶然。
在夕阳的风与花香中,两人久久凝视。
他出奇地平静,可心中波涛却无人知晓。所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为一句:
“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