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芷然假装震惊地张大了嘴,然后她摆了摆手,推卸道:“原先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唉?”恰克斯捂住了嘴巴,惊恐地望着言芷然。言芷然反倒安慰道:“你放心吧,我说过,我的问题都是没有恶意的。所以,你不会担心我会拿这事去说三道四。”
恰克斯摇了摇头,仍然有些无法置信,问道:“可是,你明明是问我:莉莉是不是有过一个孩子啊?我还以你知道了,所以才……”
言芷然不以为然了地笑道:“是啊,我问她是否有过一个孩子,但也可以是两个或三个。毕竟以她的年龄来说,有两三个孩子很正常吧。不过,”她难过地摇头道:“我没想到她的孩子竟然去世了,真可怜!”
恰克斯想了一想,似乎又觉得言芷然的话很有道理。加上提及表姐的伤心事,他附和了声,“是啊!”
“既然都说了,不如就把事情的具体经过告诉我吧。”言芷然乘胜追击,显露出对这件事的极大好奇心,但绝不是幸灾乐祸的好奇。
“可是,可是,”恰克斯犹犹豫豫地吱唔着。
言芷然看他这样犹豫不决,索性站起身来,说道:“算了,我直接去问莉莉吧。”
“不要,”恰克斯一把拉住了言芷然,想到被莉莉那张严肃的面容,他不禁吓的背脊发凉,忙叫道:“我可以和你说,但你千万千万不能让莉莉知道,这件事是我告诉你的。”
言芷然快速坐回了位置上,打了个OK的手势,保证道:“放心,我一定不会和她说是你说的。而且,这种伤心的事,我也不会随便去乱说的。”
恰克斯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整件事我也只是一只半解,毕竟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加上表姐本人也不愿提及。我所知道的这些,也是从我妈妈口中听来的。”他顿了顿,回忆道:“九年前,表姐刚大学毕业,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一毕业就嫁给威廉,也就是我的前表姐夫。”
“前表姐夫?”言芷然插话道。
“是的,他们两人离婚也有八年了。”言芷然点了点头,她已经猜到了两人离婚的原因,便继续认真听着。“婚后不久表姐便怀孕了。表姐的婚姻并未得到家人的支持,自然而然家里也就切断了她的金钱来源。而表姐夫家里并不是很富有,所以婚后他们一直都很努力地工作着。但表姐怀孕应该不在他们的规则当中,可是既然有了孩子,表姐也只能放弃工作留在家中,而生活的重担则由表姐夫一个担着。也许是生活压力过大的原因吧,自从他们有了孩子以后经常大小争吵不断。一次不知是何原因,两人在街上争执了起来。表姐一甩手,向马路冲去,被一辆汽车撞到了。送到医院时,表姐被抢救了回来,但孩子却…就在孩子去世的第二天,表姐提出了离婚。出院后,表姐绝口不提孩子的事,只是拼了命的工作。大家看表姐不提,也就不愿去触碰她的伤口,时间一久,大家也就淡忘了这件事。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
听完莉莉的故事,言芷然深吸了一口气。她迟疑了一下,问道:“莉莉再婚了吗?”
“没有,她一直都在拼命工作。认识的男人也只有我,还有公司的同事。”
“她一定还没有放开这件事吧!”言芷然叹道。
恰克斯赞同道:“我想是的。”
言芷然拍了拍衣角,站起身来,就向门口走去,并说道:“好了,我要去交稿了。”
“等等,”恰克斯赶忙叫住了她,再三确认道:“你不会去问她这件事吧,就算问了,也不会说出是我说的吧。”
言芷然回头甜甜一笑,回道:“绝对!”看着松了一大口气的恰克斯,偷笑着离开了会议室。恰克斯不知道,她的绝对在心里还加了两个:字:会说。本来,她不直接去询问莉莉而是来问他,就是为了给自己知道这个事件找个借口。像莉莉这样精明的人,随便一个理由可打发不了。现在有了这个活盾牌,她问题的来源,也就有理可依了。
主编室的大门开着,莉莉正埋头在整理着什么。言芷然站在门口,轻敲了三下。她不慌不忙地抬起了头,看到来者是言芷然后,诧异地笑道:“不会是我记错时间了吧,不是下午两点才到交稿时间吗?”
言芷然缓步进入,随手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任务提早完成了,我也就提早来见你咯。”
莉莉眼光跟随着言芷然,最后定格在了办公桌正对面。笑道:“多谢你这样给我面子,真让我受宠若惊。这还是你第一次提前交稿吧,看来,我的丰功伟绩里又多添了一笔。”
言芷然将记忆卡递到她面前,重新坐下,笑道:“这话说的也太夸张了吧,好像我总是拖稿似的。事实上,我每次都有准时交稿,好吗!”
“是很准时,每次都到下班前几分钟才来。”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说吧,你今天来不止是为我添功绩的吧?”莉莉正了正色,问道。
“既然被你看出来,我也就直说了。”言芷然调整了坐姿,也正色道:“其实我是知道了你的故事,所以想来开导你的。”
“哦,”莉莉好奇侧头,笑道:“你知道了我的什么故事,又想开导我什么呢?我还不知道,原来你除了作家外,还是一个心理学家呢?”
言芷然扑哧一笑,回道:“还真有人说过我像是一个心理学家呢!我虽然不是心理学家,但我却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突然她表情一变,严肃说道:“你曾有过一个孩子,但是却早夭了是吗?”
莉莉万万没想到八年前的秘密此时会被重新提起,而且还是被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心上一惊,全身打了个冷战。她握紧双拳,狠狠地盯了言芷然一眼,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想怎样?”
言芷然看到如此激动,连忙劝慰道:“你放心心,我刚才也说了,只是想开导你罢了。至于如何得知,却是恰克斯那听来的。”嘴上说着,心里却致歉道:恰克斯,不好意思啦!
莉莉心存疑惑地反问道:“恰克斯?”
“是啊!”言芷然看她虽然不信,但敌意却明显减少了,于是笑道:“刚才在门外碰到了他,于是我们便闲聊了几句。当我问及你是否成家之时,他无意间便提到了这件事。”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嘴多舌了!”莉莉气愤地拿起了桌上的电话,看来是来叫恰克斯进来狠批一顿。
言芷然见势猛地站起,将手按在了通话键上,笑道:“他自知说漏嘴后,已经后悔了不得了了。我猜他现在一定在独自不安当中,你就让他自己反省去吧。”
莉莉仍旧满脸怀疑的神色,她愣了愣,听从地放下了电话听筒。环抱起了双臂,冷笑道:“你想要我相信你真的只是为了开导我?说吧,你的真实目的。”
言芷然摇了摇头,重新坐下,笑道:“正如你所说,我只是一个作家,不是心理学家。但也许是最近接触的人变多了,对于察言观色也有了进步。不论你信或不信,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这个故事定是一个你不愿提及的伤痛,而你,也一直被这个伤痛束缚着。可是,无论你是将伤痛深埋于心,还是暴露在表面上。它仍然还是存在的,我想这一点你才是最清楚的人吧。”
莉莉全身一怔,没有回答,只是侧转了椅子,尽量不去触及言芷然的目光。言芷然见她避而不答,继续说道:“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倘若你肯向前看的话,那么你的生活也会向前进的。”
“不,这个伤痛是永远无法成为过去的。”莉莉无法冷静地回道。
“你不去尝试又怎么会知道呢?”言芷然不死心道。
突然莉莉从椅子上暴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尝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这个事情就此成为过后?你怎么知道我不想从新生活?”她起说起激动,脸部的肌肉也为得扭曲起来。“但是他不原谅我啊,我永远也得到救赎!永远!”
“什么?你说谁不原谅你?”言芷然诧异道。
这时莉莉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衬衣,缓缓地坐下。用异常冷静地声音说道:“孩子死去的那几年,我表面上像正常人一般,甚至比正常更加拼命的工作。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于工作,能够忘却失去孩子的伤痛。可是,当我一停下来时,那份痛却变得变本加厉,继续折磨着我。我几乎每晚都在泪水的陪伴中入睡,早上又在泪水中惊醒。可是,正如你所说,人还是要继续生活的啊!于是我给自己更大的工作压力,并劝戒自己不许在为这件事掉半滴眼泪。渐渐地,我真的没有再掉眼泪了,生活也变得充实起来。可是…”她突然抱住了头,痛苦的说道:“我本以为我终于解脱了,但直到,直到我发现,我并不是因为坚强而不再流泪。而是,我流不出来!你知道吗,我流不出来。无论是悲伤,还是疼痛,都无法使我流泪。我成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