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武帝国的皇权与军权两党,天生就是宿敌,不仅是政治上意见不合,在军事上也是各背其道。
韩章颜主张修养生息、养精蓄锐,而岚宫文则一直都追求无限扩张,甚至,想吞并东部花武帝国和西部神武帝国,在朝中,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只是,没人知道他这么做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这一步棋,明显是险棋,就岚武帝国目前的国力来说,根本就支撑不起持久的征伐大战。
等到三位镇关武侯与各路武将回到京师,最终是战是止,韩章颜也没有半点把握。
丁元林见国公急得焦头烂额,又在屋里来回走个不停,急忙奉上宁神茶,劝道:“大人,既然内患难平,依属下看……不如直接联合镇东武侯方兆同的兵力,直取岚清宫!”
闻言,韩章颜大吃一惊,四下一扫,没见有外人,这才舒颜,正色道:“时机还不成熟……以后,这种话不要再乱说,以防隔墙有耳。”
丁元林点点头,小声道:“大人如果是担心大少爷的安危,属下可以趁流玄舟离开西域的时候,派人将大少爷暗中接回京师。”
韩章颜沉默不语。
身为堂堂镇国公,征战一生,保家卫国,却没有保住自己的子女,这一直都是他生命中的遗憾。
这一生,膝下本来有三个子女,次子韩空,在试炼脉精的时候被炎麟虚火焚灭,至今想想都老泪纵横。小女是在战场上出生的,连个名字都没有,出生没几天就随同她娘亲一起失踪了,现在生死不明,估计是凶多吉少。唯独还有一个长子——韩剑,两年前,被调到镇西武侯流玄舟的麾下任职,没有君令,永远不可以回京。
岚宫文把韩剑调到西域禁足,显然就是想以他为质子,以要胁京师的军权党。
如果韩章颜在京师起事,韩剑必死无疑。
现在韩章颜膝下就剩这么一个独子,说一点都不紧张他,那是不可能的,要不然,岚宫文也不会下这一着棋。
当然,动不动岚清宫的皇权,质子的安全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三位镇关武侯的威胁。
镇西武侯流玄舟明白地站在皇权党那边,镇南武侯离森似乎有自己的私心,而镇东武侯方兆同,态度不明,也不一定就会站在军权党这边。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冒然发动内战……以三军令旗所能调动的国军主力,攻破岚天宇的十万护城禁军自然不成问题,但要是各方镇关武侯都参与进来,那就难说,后果难料。
“在溪千夜没有回来之前,不许再提这些事。”韩章颜关起大门,铺开一副地图,指正道:“说正事!元林,你亲自带十万大军南下,沿这条路,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草潭城支援,但是,你要记住,现在古鸣川不是草潭城的主将,你务必在他们吃了败仗之后才能出手。”
丁元林一头雾水,纳闷道:“大人,属下不明白。”
韩章颜解释道:“现在掌管草潭城的是苏烈,此人,原来是越城的城主,标准的墙头草,谁对他有利他就往哪边倒,这种人,不要也罢。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古鸣川跟溪千夜之间的交情似乎不浅,给他铺路,也是给我们自己铺路。等苏烈战败之后,你随便找个借口革了他的军权!然后,命古鸣川挂帅出征,给他一次翻身的机会。”
“呵呵,大人深谋远虑!属下这就点将出征!”
丁元林领命离开之后,不久,青云鸽飞了回来。
一看信条,还是自己的原信,放飞三次,除了第一次有结果之后,后两次都杳无音信。韩章颜忍不住破口大骂:“混账东西!究竟死到什么地方去了,居然连青云鸽都找不到你的踪迹!……不会是真的栽在祖龙洲吧……”
念想至此,韩章颜一筹莫展,祈祷着那混蛋那平安无事才好。
此时此刻,为溪千夜担心的人也不只是韩章颜一个人。
梦溪宫。
自从知道溪千夜在祖龙洲失踪的消息之后,公主岚非梦天天三柱香,求神保佑他平安无事。神龛殿,香烟袅袅,萦绕着跪在案椟前的虔诚信徒,她诚心叩祷:“……求天神一定要保佑千夜,只要他平安无事,要我放弃一切都可以……”
“你真的要为他放弃一切?”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祷告。
回首一看,只见岚天宇走了起来,他还是那么阴沉,总喜欢把右手背在后腰,让人猜不透他那只手想做什么。
“我祈求他平安有错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替他担心?”岚非梦起身回过头来,看他一脸不屑的表情,不禁黯然失落,道:“你们都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
岚天宇真想告诉她,正是因为你没变,所以大家才在背后叫你傻公主。
但她可贵的地方,也在于她还保持着当初的善良与天真,似乎与世无争,却又有些懵懂。
岚天宇近到身前,轻轻抚顺她额前的一缕乱发,心疼地说:“非梦,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要大婚了,你是我岚天宇的妻子,但你心里却总是挂念着溪千夜,你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我不想让你伤心,但是……”岚非梦低下头,小声道:“你可以请皇叔撤旨啊,你明明知道我从小到大都喜欢千夜,为什么还要答应皇叔的赐婚……”
“因为我喜欢你!”
岚天宇抬起她的下额,看到她不为所动的眼神,无奈摇头,道:“论相貌,我不比他弱!论实力,我比他强千万倍!论战功,我不比他少!论地位,我也不比他低!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以至于让你的眼里,永远都容不下我对你的好。”
听到这番话,岚非梦的心扑嗵扑嗵直跳,香颊绯红。
因为他说的句句是实,才令她六神无主。
她本能地退后几步,与岚天宇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才深深地缓了一口气,直言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岚天宇点头不语,目光中却敛藏着不易察觉的忌恨之火。
幻想着年少时的快乐,岚非梦的眼里已经完全没有岚天宇的存在,幸福,都洋溢在她的脸上,如梦云端一般,心驰神往地说:“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玩捉迷藏吗?你和屠尘、流玄空他们几个总是喜欢躲得严严实实的,让我找到天黑也找不到,但千夜不会,他怕我找不到他,总是故意露出一个衣角……我们一起骑马去山里猎兽时,你们几个都在前面冲,眼里就只有野兽,而他不同,他怕我一个人在后面跟不上,总是找借口说马鞍不好坐,故意放慢速度等我……还有,我们一起去……”
“够了!”
听到一半的时候,岚天宇已经气得咬牙切齿,再听一段,再也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把岚非梦吓了一大跳。
岚非梦也不生气,无辜道:“又是你自己要我说的,我说了你又不喜欢听,那你想我怎么样?”
岚天宇背后那只手,青筋都捏得凸了起来,一忍再忍,好不容易才压住心中的怒火,心平气和地说:“非梦,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可以总是惦记着懵懂无知的天真岁月!难道你要的只是那些童趣?那样能给你一生幸福!”
这一声指责,令岚非梦心火直窜。
她也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对!我要的就是这些简简单单的快乐,如果你觉得这是懵懂无知和天真,那你干嘛还要我说?我问你,你连这些最基本的快乐都给不了,又怎么敢信誓旦旦地说给我一生的幸福?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
这一生,岚天宇自认不输给任何人,现在居然在“捉迷藏”和“野外狩猎”这些屁大一点的事上栽了大跟头,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不恨自己无能,只恨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不可理喻!
天真!无知!那都是抬举。
真想转身就走,可这一走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忍无可忍,还得再忍,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厉色道:“最近外面传言,他跟月惊澜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也是导致南宫问天挥师十万攻打草潭城的导火索!他已经变了,你以为,他还会像当初一样故意为你露一个衣角、为你放慢围猎的速度?他一直都在骗你……”
闻言,岚非梦疾言打断他的话:“你也说这是传言,那为什么要信?就算全天下的人骗他,他也不会。”
“你爱信不信!我今天来这跟你讲这些,不是来给你上心理辅导课的,只是要提醒你,你是我岚天宇的未婚妻!而不是他溪千夜的红颜知已!”说着,他怒瞪神龛一眼,怒火中烧地喝道:“下次,我不希望再听到你为他祈祷!你好自为之吧!”
声音落下时,他转身拂袖而去。
岚非梦冲上去嘭的一声把大门关了起来,隔着门,气急败坏地大声回复他:“岚天宇,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你给我听好了,我不会嫁给你的,就算皇叔下旨,我也不嫁,打死也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