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囊好精巧，独有一股幽香，里面装得是什么好东西？”
“也不算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冬日里的腊梅花，取未全开的收在一起，烘干了之后装在翁里搁在干燥通风的地方，到了春日就可以取来做香囊，夫人觉得这味道怎么样？”
“真是极好的。”我本就喜欢腊梅若有还无的香气，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奇巧的方法将它保存到现在。
“夫人既然喜欢，奴婢就多做一些给您挂在床头，您晚上闻着它睡，也能安枕一些。”
越是接近夏季，越发的晚上睡不安稳，前几日一直吃太医开得安神方子，结果越吃一到晚上就越精神，索性就扔在那再也不碰了，于我一直也没把这个当回事，倒是劳烦了跟着伺候的下人们还要费心想法子。
“夫人晚膳可有什么想吃的，见您午膳用得不多，可是菜不和胃口？”
“不关菜的事，是我自己没胃口，你们只管准备就是，我有想吃的就告诉你们了。这会儿看外面太阳不错，你陪我出去逛逛吧。”
丫鬟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香囊过来馋住我，边慢慢走边道：“大将军午时来过，见夫人正在午休便没通传，这时正在后花园，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也罢，去转转吧。”
远远的就看见杜霖正倚在亭柱上看书，无非又是些军事谋略云云，他倒看得津津有味，被我捡了石子扔了一下才注意到有人来了。
“我且听丫鬟们说你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如今看你石子投人怎么越发的精准了。”杜霖上前来扶了我一把，随手结果丫鬟手里的软垫垫在石凳上，方才扶我小心坐下。
“再行动不便，倘若连捡个石子都不行了，岂不是废了。”我施施然道：“听说你午间来找我了，等到现在是有什么事吗。”
“今天我奉诏入宫，你母后——特意找我去问你好不好。”杜霖温言道，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色。
从那日我回宫像父皇坦白一切后，便一直住在杜霖的别苑里未曾离去，挑起战事纷争，后又未婚先孕，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即使是师傅他们有心替我隐瞒，我也没脸顶着嫡公主的名号留在皇宫里丢人，索性就让这里的丫鬟以“夫人”称呼，月复一月的呆在这园子里竟也觉得安然静好，颇有些与世无争的感觉。
“东方国和北朝接连几场战事，刚消停了不久又开战了，听说这次东方国所向披靡，北朝节节败退，想必如此下去不要半年，北朝就要臣服于东方国了。”
我听着他说话，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抬手缓缓抚摸腹部。
杜霖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我还没告诉你，上个月东方国君亲自来了一趟南国，竟然将边境三城送与南国，作为友好联盟的礼物。”
“东方国君秦淮为人一向小气，从来不做没收成的买卖，既然送出去，就肯定也开口要了吧，他要了什么，要娶我？”
我看着杜霖不自然的脸色轻笑：“前因后果你也都知道了，倘若是你，你会心甘情愿嫁给他吗，我已经不在乎名声名位，实在不必为这些琐事所累，再不济我还有这个孩子，既然不用孤苦一生，何苦要委屈自己嫁给这样的男人。”
“筱岚，你总得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杜霖语气中带着惋惜，有些不忍的看着我愈来愈大的肚子。
“解释不必，前因后果我已经知道了。”之前小六子冒死闯入，带来秦淮的亲笔信，清晰明了的描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宫闱秘事，原来那夜宫中窥见的女子是他青梅竹马的女子，后来成了他的皇后，没想到却怀了别人的孩子，而这孩子的父亲，正是秦淮恨之却杀不得的人。从知道这件事原委后，我便一直在考虑我和孩子的将来，连师父都劝导说往事不必多做计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今也该给他一个机会。可一想起来那也宫中的那幕，那张长得和云裳一模一样的脸，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没错，是气，不是恨。
“其实倘若秦淮亲自打着滚的来求我几次，我也就消气了，说不定还会跟他回去。可惜——”我耸耸肩：“他吓得连面都不敢露，一个大男人都这般胆小，你还怪我小气吗？”
杜霖扶额长叹：“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不原谅他，没想到根本就是旁观者迷当局者清，怪他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没那么便宜的事。”我恶狠狠道：“该算得账还有很多，只是有肚子里这小子在，我不好太动气，况且，我自己再不争气也罢，总不能连累了他做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子吧，不如我先委曲求全一下，来日等我儿子长大继承了东方国，我就把秦淮那糟老头赶出皇宫去，看他再怎么蹦跶。”
“小女儿心性。”杜霖扶额失笑，一派轻松。
我玩味道：“我就知道秦淮一向巧舌如簧，没想到居然能说动了你，你不是一向和他不共戴天吗，怎么如今倒当起说客来了。”
“还不是为着你这丫头的事，想你能过好点。”
“哎，你可别这么说，我四哥成亲后都没再这么唠叨过了，一句一个‘为你好’，听得我牙酸。”我抚着腮戏言道，杜霖失笑摇头，半晌不语。
此时正是阳光正好，园中花开烂漫，一派欣欣景象。对面坐着的翩翩公子，退去一身英武，更显玉树临风，气质宜人，一言一笑，已然不带有那些让人心中愧然的感觉。
多谢你的成全。我在心底默念，也只有你能如此，甘愿牺牲自己去成就别人的美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