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嘉易朝林先生鞠了一躬,道:“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只是学生尚未通过乡试,只怕有负先生重望。”
林先生捻着自己的胡子,微微一笑道:“我之所以叫你去看这些画,就是想告诉你,官场比你想的要复杂,有时想凭借一己之力改之,无异于蝼蚁撼树。”
苏嘉易低头耐心的听着,林先生继续说道:“你只因顾县令图一己之利而罔顾百姓就回家了,官场上那些事儿,你未必受的了。”
“只是,以你的品行若入官场,必是百姓之福。”林先生道:“若科考失利,也许,这就是你的福气。”
“你八月就要参加乡试,我本不该和你说这番话。只是,凡事有得有失,有些事尽人力听天命就很好了。”
苏嘉易肃容道:“学生必尽全力而为之。”
林先生点了点头,对王叶道:“小花,我刚才说话,你就一个劲的在点头。你听懂多少啦,你就点头。”
王叶扭头看着林先生道:“半懂半不懂,那画,就不该贴在那,看着闹心。”
“哈哈!”林先生摸着自己长须道:“不闹心,这些画都是我精心选的。不同心境看着画,会有不同的想法,这些孩子,想不了那么长远。”
“而且,这些画在我这个年纪看来,又有其他含意,所以我才把它们选出来的。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只画了这几张吗?我那一摞子画里,只挑出了这几张啊。”
“还有含意?”王叶皱眉看着林先生,“那是什么?”
“呵呵,这就要你们自己去领悟了。”林先生道:“捡来的东西,又有什么意思。”
“仁先。”林先生对苏嘉易道:“这小花,是个有慧根的孩子。”
仁先是苏嘉易的字,苏嘉易点头道:“这孩子,本就聪慧。”
“好在你今天是带这丫头来。”林先生道:“你要是把苏晋那孩子带来,我可什么都不敢和你说了。”
拜访完林先生,苏嘉易又带着王叶拜访其他人家。
“杳杳,你觉得仁先怎么样?”林先生摸着胡子,问自己宝贝女儿对自己得意门生的看法。
“还好吧。”林杳苑把垂落的发丝捋到耳边,道:“苏先生,还是很讨那帮孩子的喜欢的。”
林先生微微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身边的林杳苑,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可惜,是有家室的人了,可惜……”
王叶跟在苏嘉易身后,一家接着一家的拜访。村里人对这位教书先生还是很敬重的,有些人家的孩子还是和王叶一起上课的。他们被爹娘揪出来,看到苏嘉易,扭捏的喊了句:“先生好。”
苏嘉易笑盈盈的给孩子们塞上了红包,王叶在一旁看着他散财,心道:大年初二看到教自己书的先生,感觉肯定不大好。相信没几个学生喜欢自己老师大过年的来给自己家访,虽然他是说来拜年的,可他们聊天的内容全是孩子功课,在学堂里调不调皮这一类的话题。
把村里人家拜访完,已经到中午了。苏嘉易牵着王叶的小手道:“可以回家了。”
到家时,正好遇上孟家来苏家拜访。孟云道:“你总算回来了。”
王叶嘿嘿一笑,只见孟云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新袄子,底下穿着一条黑色的棉裤,和自己这花花绿绿的比起来,不知道顺眼多少。
“哎呀,你怎么穿的这么花俏。”孟云朝后退了点,把王叶上上下下都认真看了一遍,道:“不过你还小,可以这么穿。”
“你也只比我大两岁。”
“好啦,这衣服还是很好看的。”孟云拉住王叶道:“我们出去玩吧。”
“你不还要去拜年吗?”王叶道:“等下不就要走了吗?”
“没事。”孟云用清脆的声音说道:“反正我去不去也没多大关系。”说完,孟云就凑到父母身边,说自己要留下来和王叶玩。
在过年的时候,孩子要玩个尽兴,父母是不会不允许的。最后,孟云牵着王叶欢欢喜喜的跑远了。
孟云带着王叶和其他女孩子一起玩跳格子的游戏,玩完这个,大家又围在一块玩捉迷藏。最后,女孩子们都聚到大树边上了。
本来有人提议爬树玩的,但被其他人否决了。女孩子们坐在树边,纷纷聊着自己的梦想。
一个胖胖的女孩子道:“要是以后每天都过年就好了,这样就有吃不完的东西。”
她的话刚说完,就有女孩子反驳道:“胖丫,你不能再吃了,再胖下去,以后就该嫁不出去了。”
胖丫撅着嘴,道:“嫁不出去就算了,我娘养我。”
女孩子们一阵哄笑,一个眼睛细长,总爱抿着嘴笑的女孩子道:”找我说啊,女孩子还是嫁户好人家比较靠谱,这样啊,就吃穿不愁了。”
“切。”胖丫不屑的看着女孩,道:“嫁出去天天做事累死你,哪有吃东西来的快活。”
“笨蛋。”女孩抿着嘴笑骂道:“你嫁的好,事情都有人帮你做。你要吃要玩,什么都有。待在家里,你是想吃穷你爹娘啊。”
女孩子们又是一阵哄笑,不知是笑那个胖丫涨红了的脸,还是笑另一个女孩放肆的言语。
“那你嫁给我们村的孟大伯好了,他家有钱。”胖丫恼羞成怒,道:“正好他没了娘子,你去做填房吧。”
胖丫话音一落,四周都安静下来。女孩子们噤着声,目光都看向孟云还有那个眼睛细长的女孩。
“我大伯还没有续弦的打算。”孟云淡淡的说着,看不出喜怒。
“孟家大伯是好。”女孩抿嘴笑道:“可是我太小了,人家不喜欢。还是等我长大,去做他儿媳妇吧!”
女孩说完又掩唇笑了,气氛又活跃起来。各种打趣笑闹的话,又都出来了。
“孟云,依依这是想做你堂嫂呢!”和孟云坐的近的一个女孩道:“你去和你堂哥说说,让他知道知道依依的心思。”
“嗯,要说的。”依依笑道:“孟家哥哥好人品,就怕他瞧不上我。孟云你要记得多说我两句好话,把我夸的越妙越好!”
女孩一席话说完,其他女孩都笑她不害臊。有这样一位敢于言心的勇士在前,其他女孩再怎么说也不觉得过分了。她们纷纷说着自己的心思,或大或小的愿望。
年幼的她们不知道有些愿望根本不会实现,但她们畅所欲言这一刻,她们中大多数人都坚信,自己是可以过上想过的生活的。现实很残酷,但这一刻,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