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的投降让希特勒大为光火——其南部侧翼从此暴露在盟军面前。盟军从意大利半岛南部登陆后,德军亦出兵进入意大利半岛,占领罗马和意大利北部地区。
但从意大利人投降开始,德军在南部已经力不从心,转向了防守。
而美国人的参战,是除斯大林格勒大反击之外,令纳粹德国走向灭亡的另一大主因。
从法国人投降那一天起,美国人意识到——以英国陆军的虚弱,短时间不可能帮助法国人反攻欧洲大陆。并且,虽然英国有强大的海军,但这些力量用以防守本土和地中海殖民地尚可,想要打败德国人,就有点难为英国人了。一旦英国本土失守,德国人可能会跨洋作战,把战火烧到美洲——到那时候,以希特勒的个性,美国人在欧洲的资本输出、贸易将受到史无前例的冲击。
然而,美国人已经在1935年通过了“中立法案”,不卷入欧洲大陆的争夺——不能卖武器给交战双方。
这时,美国总统是罗斯福——唯一一个连任四届的美国总统。
在希特勒发动战争前,罗斯福已经预见了德国人的行动。他呼吁希特勒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搞扩张,为此还开出了31个相关国家名单,说这31个国家不要去碰——包括波兰、捷克、奥地利等。
对罗斯福的这番呼吁,极端民族主义者希特勒给予了强烈的嘲讽——他在国会上发表一如既往具有煽动性的谈话:“罗斯福先生,我帮你问过了,你所开的名单上的31个国家,令你失望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说他们受到了德国的威胁……罗斯福先生,我完全理解你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仗着你们国家幅员广大、财力雄厚,想充当世界的老大。而我,亲爱的先生,却处于一个比你的国家小得许多,也逊色得多的地方……我们永远不可能与你们的那个世界取得什么和解,我们德国可以击败世界上任何一个强国。”
对于希特勒的回击,罗斯福愈加认识到德国人的威胁——欧洲是美国最大的资本和商品输出地,是最大的贸易伙伴。一旦德国在欧洲称霸,以希特勒的个性,绝对会对美国的利益造成生死威胁。
从这一天开始,罗斯福脑子里就形成了以德国为主要敌人的战略构思。
1939年9月1日凌晨,白宫官员叫醒了罗斯福,告诉他德国机械化部队已经开进波兰。罗斯福立即打电话叫来国务卿等要员,商量对策。
这一年,对罗斯福来说是政治生涯中至关重要的一年。如果他想连任第三任总统的话,就得尊重当时的美国民众意愿——而这时美国民众的意愿是不想掺和到欧洲大战中去,何况,虽然此时英、法已经对德宣战,但德国人还没有对英、法开刀。当时对美国的民意调查显示,只有10%的民众认为应该参战,而多达90%的民众认为不要介入战争,要以逸待劳,待时机成熟之后再参加角逐。
罗斯福的办法,是不参战,但要全力支援欧洲被侵略国家。不参战,就是尊重民意,而全力支援亦是合乎民意——民众对欧洲大陆发生的事情,大都抱同情态度。紧接着,罗斯福利用民众的同情心理,在不参战的前提下,通过《中立法修正案》——偏向被侵略国家的法案。允许受轴心国侵略的国家拿现金购买武器,但买完后要自己从美国运回去,就是“自提”。
在英国的北非殖民地受到意大利攻击的最艰难时刻,罗斯福将50艘超龄驱逐舰转让给英国皇家海军。但很快,用尽了外汇、黄金的丘吉尔写来长信,陈述山穷水尽的困境。
面对这样的情况,罗斯福在接见美国记者时打了个形象的比喻:假如我的邻居失火,而我家里有一个浇花用的水龙带,要是让邻居拿去接上水龙头,我就可以帮他把火灭掉。我怎么办呢?我不会在救火之前对他说:“嘿,老兄,这条管子我可是花了15元,你得照价付钱。”那么我会怎么办呢?我不要15元,我要他在灭火之后,还我水龙带,就是这样。
一种典型的美国式幽默而睿智的表述,绕过了“中立政策”。紧接着,就是《租借法案》的成立。
1940年5月14日,希特勒开始进攻西欧。而这时,罗斯福面临连任总统的最关键时刻。无论从自己连任的角度,还是从国家利益的角度考虑,罗斯福都需要说服自己的民众,将对这场战争的态度,从物资支援转变为全面参战。
丘吉尔、戴高乐的眼光齐刷刷地望向西方,除了美国的战略物资之外,还焦急地等待着罗斯福能派出大兵。
而罗斯福也在等待,等待着一个能让自己走出困境、让美国大兵走向战场的机会,直接参战。
他必须让国民相信——美国人需要打败的那只怪兽已经出现,并即将踏上美国国土(美国总统约翰·亚当斯从美国的地理特点出发,留下一句名言:美国用不着到国外去搜寻怪兽并将其消灭)。
终于,他等来了日本人偷袭珍珠港。
1941年12月7日晨,日本对美不宣而战。战机直飞美国位于太平洋北部的珍珠港,美国太平洋舰队受到重大打击,还损失飞机188架以及大兵4500人。事件发生后一小时,日本才正式对英、美宣战。
对此,美国朝野上下震怒——这是自一战以来,美国受到的最大挑战。在国家机器的作用下,举国民众不再抱持孤立主义,皆认为参战时间已到。12月8日,美、英对日宣战。12月11日,德、意向美宣战。德、意、日轴心三国于同日签订共同进行战争的协定。而1942年元旦,美、英、中、苏等26个国家组成了反法西斯同盟,签署《联合国家宣言》。
至此,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终于形成,这是二战的格局转折点。
当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世界上疆土最广阔的国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走到一起时,轴心国的失败就已经注定。
而罗斯福等来的珍珠港事件,在几十年后,被许多专家认为是“苦肉计”——1995年,美国总统克林顿接到一封信,信中披露了珍珠港事件的一些内幕:珍珠港事件爆发前不久,罗斯福总统紧急召开了一个由极少数军官参加的秘密会议。总统在会议上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美国高层已经预见日本海军将要偷袭珍珠港,可能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他命令与会者尽快准备将一批医务人员和急救物资集结到美国西海岸的一个港口,随时待命起运。罗斯福总统特别强调禁止将会议内容向外透露,包括珍珠港的军事指挥官和红十字会的官员。面对与会官员的惊讶与不解,罗斯福解释说,只有当美国遭到攻击时,犹豫不决的美国民众才会同意他投入战争。
该信通过媒体发表后,美国红十字会夏威夷分会的工作人员在查阅该会1941年至1942年年度财政资料的有关文件时,意外发现美国红十字会和美军后勤医疗部队在珍珠港事件前一两个月曾进行过非常规的人员和储备物资紧急调动。例如,在那段时间里,夏威夷分会通过正常渠道从国家红十字会总部得到价值25万美元的医疗急救物品。同时,还通过秘密渠道接收了价值5万美元的药品和物资。
1941年11月的美国红十字会总部的月度报告也显示,那个月夏威夷分会共接收了2534名医护人员,其中1505名是被秘密调去的临时人员。有关人员还从当时任夏威夷红十字会分会会长的弟弟的日记中发现:12月6日,夏威夷分会的全体人员奉命战备值班。
这些人力物力,似乎都在为一个重要事件而准备。
而有关历史档案的解密显示,在战前,美国确实破译了日本的绝密密码。对于日本外务省与他们驻美使团的通信联系,美国人了如指掌、一清二楚。美国海军情报官把日本海军联合舰队正向珍珠港方向开进的消息,通过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中将送到罗斯福办公桌上后,罗斯福只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了。
然后,罗斯福给美军太平洋舰队发了封密电——让他们把航空母舰撤到外海,进行训练。其他舰船则一律留在港内。
太平洋舰队司令接到总统密电时,他自己的情报员也已经得到了日本舰队向珍珠港进发的情报。但这时,他只对属下说:“军人最大的弱点是惊慌失措,这没有什么。你已经尽到职责了,你可以走了。但是我提醒你一句,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这是对你的命令。”
当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再次接到日本政府对美国总统的最后通牒的情报时,干脆把情报往桌上一放,说明天再向总统汇报,然后跑到国家剧院看话剧去了。
当美国陆军情报官把日军将进攻美国东南亚地盘的情报汇报给陆军参谋长马歇尔的时候,马歇尔正在公园骑马散步遛狗。接到情报后,马歇尔淡定地继续散步。
这些情况都表明一个事实——极少数的美国政府高层已经知道日军将进攻珍珠港的事实。而他们的淡定、他们的胸有成竹,显示他们对此早有计划。
珍珠港事件爆发的当天晚上,8时30分,罗斯福在秘书的搀扶下,臂戴黑纱走出白宫,向聚集在白宫外面草坪上的无数民众说:“美国公民们,我向你们宣誓:我与我的同事,将尽全力把强加在国家头上的耻辱还给对方。上帝保佑美利坚!”
罗斯福的老对手、共和党领袖麦克纳里听后,握着罗斯福的手说:“总统阁下,从现在起,我们的国家赶往一个政治假期。在这个政治假期里,我们在政治上的敌意消失了,我们只有一个政党,这就是美国的荣誉与尊严!”
12月8日中午,罗斯福走进国会大厦,向国会发表宣战演说。他说:“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代表全体美国人民的思想在此讲话。由于美国在昨天——12月7日——这个遗臭万年的日子,遭到了日本军队突然和蓄谋的进攻,为了保卫国家的安全,我要求国会自日军进攻时起,宣布国家与日本处于战争状态……”
最后,参议院以82票对0票,众议院以388票对1票,通过了宣战决议。
从这时起,罗斯福解开久悬于头上的“中立政策”,放开手脚,参加了反法西斯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