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知柏喜不自胜地拉着女儿进到屋中坐下,马上就有一个眉眼温和的老婆婆上来给他们倒了热腾腾的茶水。
华瑾看了看这屋里的摆设,虽然一应桌椅器具都不是十分的名贵,但却都收拾得齐整大方。
看来这家里比起在东江村的光景,是要好上许多了。
“瑾儿,这四五年来你究竟去了哪里?……当年我和你哥哥在武馆落了脚,派人送信与你金姨,谁知她回信来说你根本就不在京都!我和你哥哥差点以为你在路上被歹人所害,每每想起当时没有一路将你护送到邺城,都后悔得……唉!”商知柏擦了擦眼角的老泪,呼了一口气:“万幸!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华瑾也跟着哭红了眼,这几年的经历太过复杂,她一时不知道该这么和父亲说起,说实情的话,又恐商知柏难以相信,只好编了个谎:“其实当年我并没有去金姨那里,只是看着家中不济,又偶然间得到了一个学习武艺的机会,怕您和哥哥不同意,才借口说去了京都的……”
“都怪我这个做爹的无能,你和你哥哥两个,从小就都那么懂事了~~~”
商知柏感叹了一句,看了看女儿带回来的红荆几个人,笑着说道:“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光顾着说话……不知这几位是?”
红荆冲着商知柏欠了欠身子,正不知怎么开口,华瑾在一旁赶紧说道:“这位是我的师兄!他……他叫红荆,是和我在藤仙谷中一起学艺的……今次回家,师尊让他护送我回来的。”
其实红荆这一趟来,明着是护送,暗地里,却是宫离与她的传话筒。红荆跟她到南平国,为的就是一旦哪天宫离要进行第五个目标的时候,好第一时间将华瑾召回。
————“第五个任务的目标,孤已经想好了。你要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时机的话,现在还没到……也许随时会有,或者,永远都没有也说不定。”
宫离的原话说的模棱两可,好像随时就要召她回去,又像是打算让她从此退出~~~虽然这护送加传达的人是与她很有默契的红荆……华瑾还是觉得,自己不要太放松比较好。
………………
华瑾抛开脑中的烦人的思绪,回过神来。
只见商知柏对着红荆拱了拱手:“这一路上,真是有劳这位侠士的照顾了!”
“举手之劳而已,请您不必客气。”看着华瑾扯谎,红荆脸上的笑意未减,顺着华瑾的意思回了商知柏的话。
商知柏满意地看着这位谦恭有礼的“师兄”,目光突然转到曾氏手上抱着的商坠身上,看着那孩子神似华瑾的小脸,他的心中没有来地紧张起来:“不知这位又是……”
“这位是孩子的乳母曾氏。”
曾氏上前朝着商知柏福了福身子:“奴家见过老爷。”
商知柏叫了声请起。
“至于她手上的孩子……是我的儿子、您的外孙……今年已经四岁了。”华瑾硬着头皮说出了商坠的身份,偷眼看看商知柏的脸色。
商知柏整个人都怔住了。
“外孙?!……我都有外孙了?————这是怎么回事?!瑾儿,你居然有孩子了?!这孩子的……”商知柏正要问自己的女儿何时成的亲,孩子的父亲是谁的时候,门外忽然跳进一个人来。
“老爷!老爷!”
不久前被商知柏派去报信的赵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王上听说小姐回了南平,很是高兴,命小姐即刻进宫面见!”
一听王上召见,商知柏惊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忙说道:“好!好!……瑾儿,你先去宫中一趟,有什么事,咱们回来再说。”
王上……蓝姐姐要见她?
华瑾想到在圣城之时对蓝姐姐的托付————看来家中这几年的改善,少不了她的帮助。自己这一次回家,于情于理,都该亲自去好好感谢她一番。
华瑾将红荆与曾氏交给了父亲招待,自己跟着赵管家来到商宅的门口,就看见王宫中派来的人已经在门前列队候着了。
南平国的王宫和北原国的比起来,更有一种江南建筑特有的典雅不失庄重、个性不失沉稳的气质。
一路进了宫门,只见护城河碧水清涛,粉白的宫墙上伏着青瓦,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
有穿着碧绿荷叶裙的宫人带她到了南平王所在的水上阁楼里,华瑾一踏进那间缀满婆娑青纱的阁楼,宫人们便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棕色的木质地板上光可鉴人,阁中一道朦胧重帐后,隐约可以看见后面坐着的绰约身影。
“蓝……”想到此处是王宫,自己和蓝姐姐身份悬殊,华瑾急忙改口道:“拜见王上~~~”
“瑾儿,你回来了。”帐子里头传来蓝姐姐略显疲惫的声音:“你我之间不用见外,随便坐吧。”
她的语气间的亲密一如往昔,华瑾心中一热,坐到离她最近的椅子上,看着帐子后面的蓝姐姐似乎有些怕冷的样子,便问道:“蓝姐姐怕风么?”
帐子里的人沉默半晌,并没有回答她的关切,只是缓缓说道:“瑾儿,我有件事想与你说。”
“什么?”
“你回来,想必你母亲的事,也知道了吧?”
“母亲怎么了?”
手不由握成拳状,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刚才问起父亲,他并没有回答,商宅中,也不见母亲的人:“难道,母亲还被关在燕府中吗?”
“不,她现在不在燕府了……她已经死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华瑾颤抖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母亲她……”
她的眼睛疼痛极了,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五年前,我从圣城回来调查燕府的时候传出的死讯……听说是燕侯逼迫她改嫁与人做续弦,聘礼都收了,出嫁前晚跳的井……这件事,本想写在信中与你知晓,但碍于你当时身处的位置……我只好先报了平安。”
“谢谢你,蓝姐姐。”华瑾强忍着胸口的剧痛,面色平静:“你对于商家的关照,已经让我无以为报了,母亲的事,我知道燕侯那种人,是做得出来的。”
“燕侯如今在国中呼风唤雨,我这个南平王,有时候还要看他的脸色行事。”里面的人自嘲了一句,幽幽问道:“瑾儿这次回来,似乎改变了不少。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打算吗?”
“能有什么打算呢~~~”华瑾嘴边泛起一丝血腥的微笑:“我只能用自己一贯的方式,去好好招呼一下我的舅父大人了。”
凭着她现在的身手,足以让燕侯在她手下痛苦死去————这点自信,华瑾还是有的。
“敌人的敌人,不就是盟友么,何况,我们本就是朋友。”蓝姐姐慢慢地掀开重重的纱帐,从里面走了出来。
华瑾看到她的脸色苍白,身形有些浮肿。
“蓝姐姐?”
“华瑾。”蓝姐姐深吸了一口气,一只纤手小心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紫色的衣裳覆盖下,可以明显地看到那微微的凸起。
“已经四个月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要露陷。”蓝姐姐目光如炬:“我想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人前,我的身份是南平国的君王,生下他之后,要想不分离的话,只有一个办法了……瑾儿,你有没有兴趣,来做我的王后?让这个孩子名正言顺地,存活在南平的王宫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