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着,黑漆漆的天空没有一丝星芒,船身随风而动,厉若天并不是一个善于掌舵的人,无论他使用多大的力气,船依旧没能按照他的想法来行驶,他心中充满了执着,不断的努力着。
船身摇晃的厉害,周筝正在船舱内配置着炸药,摇晃之间硫磺洒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她赶紧把手中还没有污染的硫磺密封了起来。
走出船舱,风呼呼作响,厉若天背对着她此刻正在努力的逆风而行,无奈再多的努力也无法改变自然的规律。
渐渐的雨下了起来,周筝缩了缩身子,躲入了船舱中把船上的小帘拉起,看着一身狼狈的厉若天,她忽然就笑了。
银铃般的笑声让厉若天惊了惊,回过头来看向周筝,墨黑色的双眼看起来有种孤独的味道,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雨水淋湿了他的身子,仿佛连他的眼睛都被打湿了一般,看着他雾气升腾的眼睛,周筝敛了敛笑容,沉默了起来。
顺滑的发丝滴淌着雨水,显得有几分狼狈的味道,空气中传来一股咸腥的气味,周筝看向他的双手,此刻正在滴淌着血水,与人斗心,与风较劲,他到底为何这般执着?周筝有些不理解。
“这手不疼?”周筝问着。
他别过头,把丢落一旁的船杖再一次拿起来,执着的摆弄着,摩擦之间他疼痛着抽了口气,没有说话。
“看来确实不疼。”周筝说着便不再理会他了,她并不是一个执着的人,待人接物总是显得过分淡然,颇有几分凉薄的味道,所以墨飞诚的放弃,音致远的漠视,夜浅崖的离开,宁玉棋的无奈,她都不在乎,不强求别人,不亏待自己,这便是她。
好半响船外还是摇晃不已,厉若天还在苦苦挣扎着,最后也许他是真的累了,船终于不再晃晃悠悠了,随风而行,顺水而去。
走出了宫门,凤箫吟寻来了一匹马,轻松的越上了马身,转眼间绝尘而去。
慧妃站立于城墙之上,看着凤箫吟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娘娘,现在正值夜深,乌云盖天,正是寒凉之时,你还是尽快回去吧。”一旁站立着一个少年,火红色的衣衫随风而动。
“文启,你说她是要去那里呢?本宫入宫以来十年,她从未离开过皇宫半步,哪怕是凤族之人入宫探望,她也不曾久会,如今她竟然离去了?”慧妃有些迷惘的问着。
少年沉默无声,微卷的长发随意束缚在身后,半年的时光,他为了寻找宫外那一抹倩影,来到了深宫内院,一刀一剑的杀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成为这个宫廷的守护者。
他的存在仿佛和凤箫吟的存在重叠在一起了,就凤箫吟而言,因为他的存在,她失去了作用。
往日的她是宫廷第一女官,保圣驾,护宫廷。
如今的她处境尴尬,不为妃,不为婢,就连保护圣驾的工作都换了另一个人做,如此一来她的离去和他的存在仿佛有几分牵连,又仿佛毫不相干,所以他无从回答。
“以前我总想让凤箫吟离开宫廷,我认为除了她没有人能跟我抢皇上了,如今我才明白,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只要不是罗三千,所有的女子皇上都无所谓了。宠则宠,与爱无关。”
慧妃说着,心中有几分凄苦,家中不理,宫中不爱,她似乎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昔日他的容忍,原来仅仅是因为他习惯了迁就别人,习惯了迁就那个跋扈的女子,然而我却傻傻的以为他是因为我。”
文启心中有几分怜惜,他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一个人,所以孤独惯了,就不知道那种味道蕴含着的寂寞,自从入驻皇宫开始,他明白了这深宫内院充满着的那种寂寞,遥遥无期的等待直至红颜白发,生老病死。
眼前这个人,曾救他于难,曾解他之困,曾是他的梦中仙子,如今的她充满了哀伤,这是他所不愿看见的。
“如何才能让你开心起来?”文启轻声问道。
慧妃沉默了起来,如果是以前,她大概会直接地说要陷罗家于绝境,要置罗三千于死地,要凤箫吟从此消失。
可是如今的她竟然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如今的陛下已经不再执着于罗三千了,如今的罗家早已经变成表面辉煌了,如今的凤箫吟已自行离去了,她怎么还觉得不够呢?为什么她会感觉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呢?
“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
“我想我知道了。”文启说着笑了笑,把手里拿着的宫袍披在慧妃的身上,轻声说道:“这件袍子,我可以还你了。”
半年前他抢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个可人儿,她披着一件披风,在车子里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却傲气凛然。
半年后他再一次见到从前的她,优雅高贵,却脸带忧伤,从前那股高傲的模样消失无终,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寂寞,让他看着心中发疼。
他想他应该还是有能为她做的事情,应该还是有的,想着他走下了城墙,悄然而去。
晨光初现,彻夜未眠的周筝从船舱中走出,忙活了一个晚上,终于把该做的都做了,成与不成就要看时机了。
她想着掀开了船帘,厉若天昂躺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海风吹干,有种清新的味道,周筝半蹲在他的身前,他还没有睁开眼睛,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双手,周筝无言了一下,在她看来任何事情都没有自己重要,如此这般偏执行为简直就是自作孽。
睫毛动了动,厉若天醒了,看着横跨在他身上的周筝,他脸色铁青不已。
“姑娘,你可以起来吧?”他冷声问道。
点了点头,周筝站了起来,做到一旁已经比较干燥的地方,打了个呵欠:“这回出来什么都卖了,就是没买药,你应该没事吧。”
“小伤,不碍事。”厉若天说着,不自觉的把双手藏了藏。
“快点好起来吧,否则你什么忙都帮不了,我还不如自己出门呢”周筝说着靠在船边,昏昏欲睡。
厉若天别开脸,冷声说道:“我会的。”
“嗯!”周筝说着,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