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瑢独自一人回到顾彦歌那里的时候，顾彦歌便似有所觉，沉默了半晌才问：“他把她带走了？”
永瑢苦涩自嘲的笑笑，点点头道：“确切的说，是她跟他走了。”
这个回答倒是顾彦歌有些意外，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一眼，“你今日安排他们见面，难道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想到过。”永瑢坐下，扶着膝盖，愣怔片刻，才苦笑道：“只是没想到，会输的这样惨，和珅根本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她便追出去跟他走了。”
闻言，顾彦歌也沉默不语了。绵諾在外面玩，这时匆匆跑进来，两人便也不再说此事，永瑢微微蹙眉看了一眼绵諾，在斟酌着该如何对她讲。
绵諾看一眼房间，却意外的没有问容韵为何没回来，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自己一个人托着小脸坐在永瑢旁边。
“你听见了？”永瑢低头看着她，虽是问话，可是他的语气却是笃定的，绵諾倒也不掩饰，咬着唇点头。
“有你和顾叔叔在，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她还是要迫不及待的跟别人走？”绵諾似是很不解的问，就好像，为什么离开几个月了，她对某个人的思念却越来越多，好像她一点点长大的时候，她的喜欢也在长大。
“因为她认定的人，即便死也不会改变，而和珅是她前世就认定的。”永瑢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语气淡淡的，比起刚回来的时候，倒是冷静多了。
绵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懒懒的靠在永瑢胳膊上，想了想又问：“阿玛，你为什么要放她走？你付出的明明不比别人少？”
永瑢似乎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只淡淡的笑了笑，柔声道：“我放她走是因为，她一直都有更幸福的去处，可是雾影不同，这么多年，他一直找不到人生的真正，不过是一个人活在黑暗里，他需要有人帮他找到出路和阳光。”他抬头抚摸她柔软的长发，温和的笑道：“你不需要质疑自己的感情和行为，阿玛一直觉得你做的很好。”
绵諾自这番话得到无限鼓舞，眼睛微湿的点点头，看着他嘴角那一抹清淡苦涩的笑，忍不住一阵心疼，小小的手轻轻握住他的大掌。忽然之间就有些恐惧，连她阿玛这样神话一般的人，都无法自控的对她额娘这样痴情，那么雾影会不会也是这样？
晚上，吃过晚饭，和珅才带着容韵过来，永瑢已经回他自己的帐子去了，顾彦歌带着绵諾坐在外面看星星，远远的瞧见他们两个人共乘一骑，绵諾小小的心便狠狠的抖了抖。
待到面前，容韵不打招呼便先跳下马，裙角挂到和珅的佩剑，险些摔倒，幸而和珅及时下马，揽腰扶住她，才没事。和珅倒也不说什么，只是蹙眉瞪着她，容韵便咬着唇，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顾彦歌颇受刺激，曾经，即便生死面前，她都是面不改色的，今日只因有这个人陪在身边，她便似孩童一般，犯一些低级的错误，做一些可爱的动作。
“绵諾，我有事要跟你说。”和珅无奈的笑笑，容韵才低头看着绵諾，神色凝重。
“我已经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了，你不用再说了。”绵諾听了她的话，尴尬局促的看一眼和珅，立刻便收回目光，即便顾彦歌已经陪她聊了很多东西，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男人突然就成了她的亲生父亲。
“绵諾，过来。”和珅温和宠溺的轻声唤她，绵諾小心翼翼的抬头，只见他满脸淡然从容，并没有半点尴尬的神色，眼角带笑的望着她，她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迟疑着，她走到他面前，和珅蹲下身子，伸手揽着她小小单薄的肩膀，亲切的笑道：“你放心，你的所有生活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我只是想以后能多疼你一点而已。”
绵諾愣了愣，眼神闪烁的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容韵也俯下身，笑了笑，轻声道：“额娘相信，以你的懂事，一定能够理解接受我们的，对不对？”
绵諾犹疑不定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来回回，好一会儿才缓缓点点头。和珅拍拍她小脑袋，这才站起来看向顾彦歌，两人对视片刻，和珅笑道：“顾兄，好久不见。”
“请进吧。”顾彦歌轻叹一声，领着他们进了帐子，倒了茶。
“这些日子，多谢你了。”和珅看一眼容韵和绵諾，“他们母女俩给你惹了不少麻烦，这番恩情，和某谨记在心了。”
“你不必谨记，我这么做，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顾彦歌淡淡一笑，摇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容韵道：“我跟永瑢都是心甘情愿当傻子，不需要任何人报答什么。”
提到永瑢的名字，容韵表情明显一僵，尴尬的低头，对于，这两个人，她都是愧疚的，尤其是当她下定决心，摒弃一切，要跟和珅在一起的时候，注定了不能再补偿他们什么，便愈发的觉得无颜以对。
“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恩惠。”和珅神色坦然，声音冷静而平淡，却透着无法忽略的霸道：“她欠的所有债，我和珅必然会一一偿还。”
顾彦歌神色复杂的看他一眼，再看看满脸理所当然的容韵，终于是认命的苦笑，无力道：“随便你。”
连绵諾也为了他这几句话而吃惊，额娘在这个男人面前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不同于跟顾彦歌在一起刻意的掩饰，故意嬉笑怒骂，也不同于跟阿玛在一起时的相敬如宾，彼此忍让敬重，这两人在一起，就是天下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最俗气最正常的模式，她的一切都理所当然是他的，而他也自然而然的承担她所有的担子。
如此完美的契合，让她想起曾经听西洋神父，说过的那个上帝造人的故事，上帝造了亚当，从亚当身上抽出一根肋骨，造了夏娃。妻子是丈夫的身上骨头，他们两个人似乎正是如此。
这一刻，绵諾终于明白为什么，阿玛和顾彦歌这样优秀骄傲的人，在这一段感情，会心甘情愿的一再退让。他们之间这种天生的融合与搭配，真的是其他人无法介入的。
“你是要随我们一同回京，还是跟着顾叔叔在这边待两年？”眼看屋里又沉默起来，容韵忙找来话题，转移注意力。
绵諾低着头想了想，显然也是很纠结的，若是回去，自然是被所有人疼爱宠溺，能一直赖在雾影身边，可是，却也只能以孩子的形象存在他心里，难以抵达她想要的位置。
“我跟顾叔叔留在这边。”绵諾抬头，神色坚定的望着他们，“等我长大再回去。”
容韵点点头，显然这个选择正合她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