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话凉（二）
抗旨不尊，以下犯上之罪，蔚莫之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将云隋大皇子揍了个鼻青脸肿，云隋王季岑下令收监天牢。
得到消息的季文昭火速赶去天牢，却不料吃了闭门羹，看守天牢的士官宁冒大不敬之罪也不愿让他进去探望，更别说将人带出来，这让季文昭气得不轻，但也知必定是季文言的伎俩，只得拂袖而去，转而往中宫去见云王。
季岑坐在金殿上，翻看着手中的奏折，压根儿不管跪了几乎有两个时辰的季文昭。
“王上，大皇子在殿外求见！”身边的宫人细细禀报，再才让云王从繁忙的公事中抬起头来，扬了扬手。
“宣，大皇子觐见！”宫人一个唱，大殿们缓缓打开，阳光挤进缝中，将季文昭的身影拖了老长，而这厢，人还没进来，便听见一个男声颇有撒娇的哭喊起来。
“父王！你要为儿臣做主啊！”
听此声，季岑甚是头疼的捏了捏鼻梁，果不然，一道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到他的案前，匍匐跪下，然后可怜兮兮的抬起那张猪般的容貌，还泪眼花花。
云王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稍一眼，便受不了的转过头去，怒吼道，“一个皇子，怎可这般尊容，真是有辱皇室威仪！”
“父王，这还不是败蔚莫之那个胆大妄为的奴才所赐，他以下犯上，不过是个奴才竟敢不把皇族放眼里，甚至公然抗旨。父王想想，那人是个蛮子，儿臣怎会是敌手！”
“哼！”跪于其后的季文昭一个冷哼，“据我说知，王兄是先出言不逊惹恼了蔚将军。”
季文言迅速转过头去，红肿的眼里射出杀人的光芒，转而对上云王，又是声声哭泣，“父王，那人不过是个奴才，就算本宫出言不逊，他也不能这么大庭广众的辱皇室尊严，再来若本宫有错，自然只有父王有权斥责，那蔚莫之算什么东西！”
“蔚将军是少年将才，不是奴才，况且昭听王兄所言是，莫之是抗旨，不知这旨是何人的旨？”季文昭斜睨着眼将那萎缩的背影凌迟了千遍万遍。
“旨？旨，当然是本宫的，怎地，他不过三品将军，难道还骑到本宫头上不成。”
季文昭恨恨的收回目光，不想再在这蠢货身上再浪费时间做口舌之争，也幸得这傻子过来了，缓和了他与云王之间僵持的局面，如今正好可开口一言。
“父王，就算是蔚将军有错在先，在儿臣看来，不过是世家子弟私下的小吵小闹，还未闹到天牢的地步，再来，本就是王兄胡闹在先，令人查封清楼，清楼本就是声色之地，这些时日里也未做不妥帖的地方。所以还望父王明察，饶了蔚将军。”
听着季文昭恳切的言辞，季岑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杆，转而看了看，“那言儿是以怎样的名义查封清楼的啊？”
“修烟！”此刻，季文言理直气壮的站起身来，颇为得意的回道，“父王，修烟本就是云隋人，如今却去了楚熵，这不是叛国吗？”
“王兄此话甚为牵强！”
“那又如何，本宫是皇子不过查封一个清楼而已，说这帮子奴才有罪就是有罪，王弟无须这般动气才是。”
“那王兄是以官威欺下？”
“是！又如何？”季文言顺着话就就爽快的应下，全然不顾季文昭散出的怒气。
“啪！”殿岸上发出的声响，让季文言立马又跪了下去，高昂着头的季文昭又重新低了下去。云王含怒的扫了扫眼前两个儿子，“闹够了没有，文言，你有做王子的样子吗？文昭你又何须为区区清楼跟自己兄长过不去。朕就只是下令关蔚莫之几天罢了，不过小惩让底下的人知道身份而已。”
“可是，父王蔚将军是一军之首，为这般竟进天牢会让蔚家军心有芥蒂，不若改为杖刑！”
“大胆，父王下的令你也敢反驳！”
“大胆，本世子说话也轮着你一区区皇子插嘴！”
沉沉的大殿瞬间寂静了下来，季文言涨红了脸，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眼中有着屈辱，闪着浓浓的恨意；季文昭高昂起头来，收下所有忌恨的目光，嘴角上扬全然挑衅；高位上，老者淡然的盯着两人，不言不语。而在场的宫人莫不大汗淋漓的盯着大殿中一丝一毫的变化，紧闭的大殿里，空气霎时凝固，金碧辉煌的九根大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龙游戏其中，殿中闪耀的王座，威严的中殿气势，是每一个有野心的人都渴望拥有的。从未正面直视身份的云隋皇子们，在此时清楚的划着三六九等地位高低的身份。
纵然有不甘，却只得败在事实面前；纵然有不妥，也必须面对审视的目光。
恍惚有滴水的声音轻轻的响着，如同时间一般，静静的在所有人的心中流过，微微的勾起涟漪。
“文言，你起来！”
苍老不乏威仪的声音终于响在大殿的上空。只不过一句话，淡淡的五个字，就决定了胜负。季文言一脱方才不甘的，高傲的站了起来，享受着俯视季文昭的乐趣。
季文昭亦是笑，笑得无奈与寂寥，其中滋味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云王从王位上站起身来，顺着金梯走下，来到季文昭跟前，又一回身瞧着方才坐的地方，问道，“你就那么想要那个位置？”
“儿臣失言，未有此意。”
“呵。失言？还是说想道出了心声才是，你是世子就是云隋未来的王，朕一死你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生杀大权，呼风唤雨，岂不乐哉？”
“父王千秋万岁！”
“哼！”季岑有着与季文昭如出一辙的表情，“可是你等不及了不是吗？私下就与慕容小儿定下协议三年不犯其境，你要知道你这决定让我云隋丢失了多大的机会。”
云王痛心疾首长叹，无奈的摇摇头，“你是世子，既然已定了，朕亦不再多言。三年之期已过，楚熵赤魏齐未乱战，你应当趁机一家做大才是，结果呢，云隋世子亲自领兵救了楚熵之围，如今回城竟要让朕签下结盟的议书……”
“父王……”
“季文昭啊季文昭，你真当自己已然是一国之主了，不把朕放入眼中，以为四大公子之名就能让你所向无敌不可？”顿时，年迈的老者身上突然迸发出一种力量，挺直了腰杆，望着季文昭的眼睛犹如无底洞一般的深不可见，缓缓道，“既然朕能立你为世子，也就能废了你。来人，将季文昭秘密押入天牢，明日午时殿前斩首！其罪？通敌叛国！”
众宫人霎时一愣，季文昭亦不再为自己辩驳，季文言猪头般的脸上奇迹般得散发着耀眼的光彩，那种胜利者的姿态。
“你在此处作何？”
得胜而归的季文言走至宫门口时，见摆着凉席，悠然品茶的慕岩白，有些讶异，但是很快笑容又爬上嘴角。
“不知慕公子来王宫是找五弟还是去探望蔚莫之的啊？”
“探望蔚将军？蔚将军难道不在将军府吗？难道他进宫了？”慕岩白恍若一无所知的模样，谦和的笑着。总的来说，慕岩白狐狸似的笑还是很有杀伤力的，连季文言也不与他计较太多。
“本宫问你在这儿作何？”
“哦，小人是想面见世子，他送给我的宫人委实太多了，舍下容不下，想送些回宫。”
“哦？原来如此，既然这样，你就先留着吧，不稍多久，你便用得上的。”
说完，季文言乐呵呵的翻身上马，吹哨离去。
慕岩白直起身来看着乐得屁颠颠的背影，再回头望了望高高的宫墙。无奈的摇摇头，“愚不可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