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洪妙关门大吉，带你们不是去进货，而是要游山玩水？”聂铭恩听着妙洪堂当小厮的线人来报，张口结舌，“还薪酬照付，莫非他有座金山不成?”
“小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分欺瞒，二位将军明鉴。”小厮答道，“明日就要出发了，不知小的……”
“你也一块儿去吧。好了，没你的事，下去吧。”莫一潜吩咐道。
这小厮面上一喜，但不敢轻易表露，溜出了帐外。
“一潜，你说洪妙这家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按照常理来说，他必然是得了兰羌不少好处，才会左右逢源，可是怎么这次又有些个散尽千金的意思?难道他辛辛苦苦赚了那么多，只为了这一掷千金？”聂铭恩只觉得实在是猜不透甘如饴的心思。
“我也想不出她的这步棋究竟是何意。”莫一潜答道，“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咱们借宁安镇居民的手买药已经被她识破了，不过好在军需也已经足够。接下来，就陪她好好下一下棋，看看她究竟是何意。”
也只有这样了，聂铭恩点头，走出了营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洪妙无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莫一潜都不感到意外，也不会恼怒，貌似他们之间……有些渊源？
这个药痴丫头！莫一潜微笑着摇了摇头，此时此刻带着妙洪堂众人游山玩水，也只有她想的出。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封如沐和阿福渐渐适应了火头军里的生活，经过这些日子的一番挣扎和磨练之后，阿福也能够跟上大伙儿每天把晨练的十圈当作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封如沐还笑他加入飞骑营的日子指日可待。
对于封如沐来讲，军营的生活的确是十分辛苦的，而且也多有诸多不便，她和阿福还要每天倍加谨慎和小心，看着温伯的脸色行事，即使是这样，也免不了偶尔挨罚的厄运。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比起在封府的日子，更加忙碌而充实，毕竟那些体力上的惩罚，对她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她干活麻利，手脚勤快，待人和善，很快得到了火头军中战友的好感。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她也会偶尔跟大家下下棋、聊聊天，甚至是偷偷地小赌一下。她也学会了和军营里的男人一样，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粗声粗气地扯着嗓子骂脏话，甚至是谈论些对娶媳妇生娃儿之类的生活的憧憬。
这些日子，她发觉虽然说是新兵入伍都要受些老兵的欺负，但是在莫家军，至少在火头军，封如沐觉得她和阿福还好。温伯会经常冷着脸斥责他们，也会狠狠罚他们，但是在封如沐看来，这只能说是严苛，还算不上欺压，毕竟幼时师父教授武功的时候，也会罚她和甘如饴扎马步，或是在腿上绑着铁砂袋练功。营里的老兵们待他们还是颇为和善的，这火头军中的弟兄，都十分的忠厚老实，虽然有的时候会倔强执拗，起些争执，但都不是什么大事，睡一觉也就都过去了。
她谎称自己有起夜的毛病，说了几句好话，便跟边铺的一个老兵换了位置，虽然是跟一众汉子们同寝而眠，但往往大家都是累了一天，晚上倒头就睡，还有温伯在帐里坐镇，也不会有太多人敢放肆，所以她也还睡的安稳。到了夜深但人不静的时候——营里有许多人打呼噜梦呓磨牙的，封如沐也会枕着那支戚息送给她的竹箫，双手环在脑后，自嘲地想自己是不是真如师父和小红所说，天生就是劳碌的命数，享不了清福，越是新奇越是辛苦的环境，自己越是更加跃跃欲试。
唯一让她头痛的就是洗澡这个问题，其实她还是比较庆幸边关的气候，虽然甘如饴曾一度抱怨“宁安什么都好，惟天气干燥”。这里风大偏寒，虽然是夏末初秋，已经有了微微的凉意，所以少有士兵打赤膊的，封如沐就少了一份担忧。而且也正是因为气候干燥，水源稀少，只有五里之外有一条小河，所以平时大家洗澡净身的频率也不大，封如沐是宁可这群伙伴们一个月不洗澡，也不愿他们因为爱干净勤洗澡而把她拉上一起。
可是她自己本来就是个喜欢洁净的人，所以当她打听出那条小河的位置之后，趁深夜大家都睡熟的时候，会偷偷跑到河边匆匆洗一下。
今夜，月朗星稀，封如沐又溜出了大营，五天没洗澡了，已经到达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快速来到河边，解开头巾，一头黑缎般的长发披泻而下，接着轻轻揭开脸上的面具，匆匆脱掉身上的兵服鞋袜，皎洁的月光之下，莹莹的河面上立时倒映出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女，和她窈窕而洁白的胴体。
不过封如沐可没时间顾影自怜，她赤着脚迈进河中，河水清澈，微凉的温度让封如沐不禁打了个激灵。
唉，真的是老了，封如沐一边擦着身子，一边想着，十年前数九的天气还和小红在河里扑腾，现在这一点点沁凉居然都有些个发抖。
据说那飞鱼将军大冬天天横渡了玉静河，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兴许只是他自己打了胜仗之后为了让大家顶礼膜拜，让人胡乱编造出来的故事传说吧，毕竟和小红作为名震一时的“白隼红鸢，”都被说书的人那样胡说八道，人的这张嘴啊，芝麻能说出个西瓜。
封如沐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警觉地抬起头——有人！而且听脚步声，是个高手！
晦气！还好自己的听觉灵敏，她敏捷地奔到岸上，抱起衣物匆匆躲在了草丛里，等她手忙脚乱把衣服穿好的时候，那人已经来到了河边。
脚力不赖嘛，封如沐暗叹，幸好自己也不差，不然被看光光了，这一世清誉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封如沐轻轻松了口气，再定睛一看，不禁又感叹：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到啊，这莫大将军实在是好雅兴，居然跟自己一样大半夜跑到这小河流水来洗澡了。
天啊，封如沐再看到眼前的景象，满脸滚烫，急急把头缩在了草丛中，她在心中暗叫：这个人……怎么说脱就脱啦，人……人家还没来得及捂上眼睛害羞一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