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霞光的从外面斜斜照下，伴着徐徐的海风，一阵神清气爽。红姬微微眯起眼睛，只见天空万里无云，尽头与沧海相接，水天一色。不远处的嶙峋岩石上，几棵老松姿态遒劲，树下对坐着两个身影，衣袂临风，飘扬欲飞。
什么？
红姬愣了愣，揉揉眼睛。
没错，确是两人。似乎察觉到动静，他们适时地转过头来。女的那个是小静，身姿婀娜；另一个，坐姿舒展而优雅，是冷轩。
红姬冷汗淋漓。
冷轩看过来，悠悠将手中一颗棋子落下，笑意翩然浮在唇间，“刚醒来？”
那话语飘入耳间，与昨夜留在脑海的声音重合。
红姬的脸上顿时一阵臊热，竟一下说不出话来，早上的愉悦心情此刻间烟消云散。
“呜。”
这时，白兽的叫声从一旁传来。红姬转头，却见俊男正坐在屋前用石棒砸着药材，神色恬淡。白兽蹲在他肩上，歪着脑袋看红姬。一副和谐的画面。
“他二人怎会在此？”红姬瞪着妖男，眉头倒竖。
“我怎知。”俊男不紧不慢，道：“他们可是神仙。”
红姬无语。再望向那老松下，目光触到冷轩似笑非笑地脸，呼吸一窒。
“砰”一声，红姬逃也般地转头，把门用力关上。
红姬在屋里一直待到午后。
谁也没有来打扰红姬。
外面，白兽的声音不时响起，似乎跟什么人玩得欢快得很。红姬被吵得睡不下觉，又无聊得发憋，终于，心里一鼓作气，伸手再度打开房门。
海风夹着暖意，阵阵吹来。
老松下，不知何时摆上了软椅，冷轩仍以那招牌的慵懒姿势倚在上面。几名美貌的女子环伺在旁，或持花打扇，或摆弄茶具，吟诗作对。冷轩面前一张桌台上，小静端坐着，专心烹茶。
冷轩唇含浅笑，一手拿着茶盏，一手将一只小球抛向不远处的白兽。
那小球是松沫聚成，在阳光底下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泽。
白兽兴奋不已，上蹿下跳，玲珑的身段对着飞来的小球一扫。
小球弹开，复又飞回冷轩手里。冷轩不厌其烦，再抛，白兽再扫……
很难想象一个活得数不清岁数的神仙会喜欢玩这种游戏。
装嫩么。红姬心里想着。
忽然，那小球直直飞来，红姬愣了愣，伸手接住。
“呜……呜……”白兽撒腿奔过来，蓝色的眼珠企盼地望着红姬，不住叫唤。
红姬看看她，把小球抛过去。
白兽随即又开心地玩起来，心满意足。
再看冷轩，不意外地，他看着这里，神色似笑非笑。
红姬努力让表情显得若无其事，走过去。
“俊男何在？”红姬问。
“不知。”冷轩手指抚弄着茶杯边缘，徐徐道：“许是采药去了。”说罢，他指指旁边一张舒适的小榻，和声道：“坐。”
红姬看看他，又看看桌前的小静。
小静正瞥着红姬，片刻，冷冷地转过头去。
有人比自己更不高兴呢。心里道。红姬顿时觉得安慰许多，从容地在那小床上坐下。
冷轩对红姬这般举动似乎很是满意，拿起一杯茶水放在床前，语调温和：“来尝尝小静的茶。”
红姬没有碰。
再瞟小静，果然，收到一个恶狠狠地白眼。
红姬看向冷轩，问：“你来做什么？”
冷轩美眸抬起，深瞳中，目光流转，满含涟漪之彩。
“我来做什么你还不知道？”他嗓音低缓。
红姬看着他，虽努力保持镇定，颊边却再度腾起热气。
冷轩对红姬的不理不睬似乎并不在意。
红姬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他，可是他总会隔三差五出现一次，不过身边没有小静，只有他自己。
俊男很快就开始闭关炼精丹，少了他，红姬更加不自在。
红姬深知自己对这位行为不端的神将实在无招架之术，于是冷轩每次来，红姬就叫上附近山林里相熟的妖兽们过来玩耍。
兔子啦等，把屋前的空地塞得满满的，反正不让自己闲着看他。
可是冷轩不愠不火，他就坐在那老松下，不是带些文书来批阅就是静静坐在那里，神态从容，却把红姬盯得发毛。
除了这件事之外，瀛洲的日子还是过得很平静的。
俊男的丹药练得很顺利，没多久就成功了。
炼好了就须尽快给白兽服下。夜里，俊男选了时辰，施术让白兽熟睡，在屋前摆起法阵。
月光下，松枝掩映，涛声如诉。
红姬立在旁边，看着俊男念念有词。那精丹已经不复过去那诡异的暗红，炼得色泽清淡纯正，在俊男掌间泛着晶莹的微光。
俊男神色沉凝，低喃着法咒，白兽仍闭着眼睛，周身渐渐被一团月华般的光裹起，片刻，她缓缓张开了嘴。
妖丹轻盈地从俊男掌间飞起，缓缓落入白兽口中。
红姬紧张地看着精丹的光芒隐没在白兽口中，片刻，消失不见。看看俊男，他盯着白兽，神色严肃。
渐渐地，白兽睁开了眼睛。
“阿白！”红姬欣喜不已，上前望着她。
白兽却目光涣散，眼睛愈发圆睁。“啊！”突然，她口中发出刺耳的嘶叫，似竭尽全力一般，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红姬大吃一惊，俊男男急忙上前，念动口诀。
可是没有用，白兽依然狂叫，四肢蜷起，神色扭曲而狰狞。
红姬赶紧用握住她的爪子，使出法术。力量从指间缓缓流淌而出，冥冥间，红姬能感觉到狗王的精丹在白兽内散出妖邪的气息。心中暗惊，怎会如此，难道这精丹还未炼化？
“那是狗王作孽太深，怨气隐藏其间不肯散去。”身后，一个声音缓缓传来。
红姬回头，冷轩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伫立月光下。
“闪开。”他淡淡道，一把将红姬拉开，伸手覆在白兽胸口。
金色的光芒和正而温和，从他掌间透出。白兽的身体似感应一般，方才那团微光又渐渐裹在四周，她仍圆瞪双目，却不再抽搐，少顷，她口中突然吐出一股黑气，眼睛倏而抬起。
冷轩将手收回，站起身来。
红姬正要再上前，一个身影已经抢先过去。
俊男俯身看着白兽，伸手小心地按在她的脖颈上，片刻，神色变得苍白。
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红姬也伸手过去。
手指下，白兽的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似乎随时会消失不见。红姬大惊，忙聚起神力，刚要施术，手却被捉住。
“她气脉脆弱，强行续命将适得其反。”冷轩声音低低：“只能由她自己挺过来。”
红姬定住，看向冷轩。他注视着红姬，神情严肃。
再看向俊男，他仍看着白兽，一动不动，月光下，侧脸如石雕一般。
周围好像瞬间安静，只有海涛声仍不断传来，一下一下，将红姬的心推向谷底。
白兽躺在那里，双目紧闭，一点声息也没有。
“……阿姬……”那尖细的声音隐隐徘徊在脑海，笑靥与面前的样子重叠，眼前倏而迷糊。
“怎会如此……”红姬喃喃道，声音哽在喉头，再也说不出来。十几年来，红姬总以为可以凭着一番心意让白兽恢复如初，不想到头来，竟还是一场空。
无力的感觉从心底漫开，凉飕飕的，眼泪不可自抑地淌了下来。
身后，一双手默默按在红姬的肩上，隔着衣料，温暖如许。红姬没有回头，只望着白兽，将手握着她已经发凉的爪子，低头抽泣不止。
“……妖道……”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含混不清。
红姬怔了怔，以为自己幻听，抬起起头来。
可那声音却仍然传来：“……姐姐不叫白兽……”
红姬不可置信地擦擦眼睛。
面前，白兽的眼睛竟已经睁了开来，她看着面前犹自发怔的俊男，语声沙哑而不满：“难听死了……姐姐叫阿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