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养怡园喝得酩酊大醉之后我、欣大人和梅心、兰心、心羽、冰蝶在阁子里一起胡乱云雨。那梅心如何如何热烈,那兰心如何如何羞赧此种端详毋须提起。
“你去养怡园前也不给我说下。”从养怡园回来后的某天早午饭时间李崇刚在餐桌上这样小声地问我,“我们都是正常的人类,毕竟比不了他们这里人,怎么你要去那种地方?也不怕恶心。”
我故意装腔作势地说道:“恶心?恐怕崇刚哥你和紫慕轩的事情如果让别人知道,指不定更恶心的言语会泼向你呢!我有什么恶心,在这里我做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其实他是嫌弃我,说我恶心才对。
“那你都做了?”他一脸惊恐。
我不说话,只管吃我的鱼,把盘子里的已经吃了大半的红烧鳙鱼翻过来吃,无奈鱼肉滑腻,几次下箸都滑空,我忿恨地用筷子使劲地戳向鳙鱼眼珠子,鱼竟然被弄到了盘子外面,在桌子上滑了老大一截子。我气愤着“啪”地将筷子扣在了桌子上,咕嘟地将碗里的早已经有些微凉的银耳紫薯粥喝了下去,没觉出有任何味道。
“管你什么事?你可真够自私的,只许你温情蜜语,不许我寻花问柳?你怎么不告诉我,在我去的那一天你是不是也出去会了你那个小****?告诉你,偏你越不让我做的,我越是要做给你看,我就是让你也要尝下被被伤害的滋味!崇刚哥,我们完了。”最后这几个字终于从最终艰难呼啸而出。
“你不喜欢我喜欢她,这个我知道,但你也不要这样辱没她!”他一本正经。
“我说过你越不让我做的,我偏要做,小****,小****,小****……”
“啪!”令人警醒的一个亘古未有的耳掴抽在我脸上,打出了我内心熊熊燃烧的仇恨的烈火。
“你打了我了。”我像一个重归天性的孩童蹲在地上捂着脸淘淘大哭。
李崇刚低头叹息道:“彪儿,怎么会这样?以前我们多好,如今怎么到了这步田地?你怎么变成了这这副模样?以前你多好,质朴单纯善良,无忧无虑,有所有外面人没有的美好,怎么一下子……”
我理清思路,擦干泪水,站起来冷冷地诘问道:“怎么?你不喜欢了?世界总要变化的,‘生生之谓易’,你不是也说个这个意思?怎么习惯不了?”我趋近他,离他很近,连呼吸都闻得见,怒目而视。
“不,你一定不是这样的,你一定可以回心转意的,我的彪儿不是这样的。”
我从他的拉扯中挣脱开,一边掸着衣服,一边清淡地说:“你的彪儿?省省吧,有她没我,你既然要和一个女人过活,就当我们的先前的盟誓已断,我们各走各的,互不相干,你就当我死了。”我背对着他,泪水止不住流出来,“父亲,娘亲,孩儿好想你们!父亲,你还在吗?孩儿活着这世上无有相与,好孤独……”泪水汇成汩汩清泉奔泻而出。
“‘但愿你的母亲的在天之灵不要怨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说着他也哭起来了。
抽抽泣泣,两个大男人在房间里实在不成样子。
距离更远了,我不但睡觉在自己的东厢房里,连吃饭我也懒得和他一起了,端了小盘菜在自己的屋子里闷声吃。
从养怡园回来之后每天夜里,尾随虚度极乐的便是无边无际的寂寞和失落,如蚕茧蚕食桑叶发出细碎的丝语,或如点点星火竟至燎原之势,难以将息。
深夜中,任凭目光在黑暗中搜寻着虚无的东西,梁顶空洞洞,窗外夜沉沉,无风,房间里连蟋蟀都没有,静得实在有点可怕。虽然听闻丧失大王是个仁爱的君主,但是毕竟是身逢如此国家,去觐见他还是多少有些多虑的,迟迟不主动启程。
我想如果这个时候,如果身边有崇刚哥陪伴着,他一定会在我耳边用最温柔的语气,给我说着宽心的话,保护我让我入眠。
李崇刚在正房睡,不过走上三十几步,出了门,迈过青苔点缀的玉阶,就能进入到他的房间,卧到他的床上与他共眠,再容易不过了。可是此时,距离虽近,心却如隔关山。
没想到,在没有崇刚哥陪伴在身边,我的日子竟然如此清苦不堪,如此枯灯熬油般,生命的活力行将熄灭。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妥协,我怎么会向他妥协,为了那个小贱人儿?但是我难过,多年的兄弟情义竟然抵不过一个小****的那些软语呢喃。我要坚持,非得他要向我道歉,拉着我的手,抱着我,哭着说:“都是哥哥迷了心窍,忘记了当初的盟誓。”这时我方才肯罢休。
哎呀,也不知道他这几天又去会那个小贱人了没有,睡不着,睡不着。
时常,睡不着时我便会想到那个咸平人。或许只有他此时此刻最能宽慰我这一颗孤寂的心吧。
果真,我是不得不启程去觐见丧失大王了,某天的巳时时分,一条赤红色的人面蛇身似的的怪物蜷缩在院子里的槐树底下,亲口说是奉了大王的命来接我的。
起初有些惊慌,毕竟太突然了,可是想来准备已有时日,终归要去的,便匆匆换上几天前已经准备好的衣服。站在庭院里,槐树花依然芳香沁脾,李崇刚送我,准备启程。
大概早就听说今日会去,欣大人又特意来找我,老远地就说:“我来的真的正好,知道你今天要去,就匆匆赶来送你一场。”他不过是不放心,再三叮嘱罢了,执着我的手说道:“我也是尽力了,你也答应了,就看你怎么给大王说了。你我又在养怡园玩得这样好,我这一求你该是妥妥地答应了吧?”
既然我当初那样答应了他,便岂有食言的道理,自然款款道来:“我既然那样答应了,怎么会出尔反尔呢在大王面前说银执大人的不好的呢!”
欣大人见我这样说,便也放下心来。
崇刚哥站在我的旁边,穿一件家常的素色衫子,外面套一件纱衣,居家服虽然随意了些,倒底是依然不掩沉稳气质。其实,我知道他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的,一个个见我要飞到高枝儿上去都来拍马屁了。
“彪儿,我跟着你去吧!”他说道。
“崇刚哥你好好在家呆着吧,不用你跟着我去了。“崇刚哥”这几个字我故意加重,不过一来在欣大人面前掩人耳目,二来,我的如今的心意并不想让他全部知悉,谁都可以让安心,唯独他不可以,我就是要他心中摇摇,可之所以别人面前保密,不过内心还是顾惜着那份情而已。
“你这一去,丧失大王见你能干,兴许留几天也是可能的,可是咱们又不是这里的人,说话倒底是要注意些的,不然惹恼了大王还不知道又要造什么劫难呢!”我自然知道这话中有话。说完他抱紧我,就像之前抱紧过我一样,这久违的怀抱,这我从回来后已经拒绝过很多回的怀抱,现在感受起来依然那么温暖、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