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号码是多少？
不知道。
身份证号码？
这个我知道。
不对啊，这是个男性。
是，那是我的。
我在问她的。
不知道。
我还得再想辙。我打0831-114要接线员拉一个昆明三星级以上的酒店单子。我先从五星的找。路过皮具店我买了一个黑包夹在胳膊下边，跑情趣店买一仿真手铐。走进酒店大堂直奔前台。
“你好，警察办案，”我把手铐和中国作协会员证挥了挥，“请查问一下今天上午入住，二十三岁，杭州女性。绰号SASA。”
文学真的管用，居然没人质疑。查到第十九家，终于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前后通过电话确认是SASA。我说你们稍等，我需要和局里联系一下。
我跑到门，大吼大叫来发泄。
“情况紧急，我需要乔装打扮，”我回来讲，“给我一套服务生的衣服，尤其是帽子，能遮住脸的。给我一辆推车，里边放满水果，外加一束鲜花，对，一副白手套。还有，立刻教给我几句云南话——你好，赠送果篮，请签收，我帮你放好，以及每种水果的名称。”
“她犯的什么罪？”
我看着他们，缓缓说道：“性犯罪。”
我叫他们正常营业，不许围观。我把推车停到安全出口，见周围人散去，拨通SASA房间电话。我说刚才睡着了，才醒。
“哦？我发你短信不回，打你电话都被你按掉了。”
天哪，那是小偷干的。“好吧，我并没睡，我下午在想我们的事，我那时不想和你说话，在想通之前。”
“现在想通了？”
“嗯，我觉得过去的四十八小时很美，美得像个梦。梦，你明白吗？很快就会遗忘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过还好，我们都没有承认那是爱，也就不存在分不分的问题。你还好是吧？”
“419喽？”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们是两夜，429。”
“你这时候还讲得出笑话？”
“我没打算要你笑。”
“我觉得我自己很可笑，”她苦笑了，“我跟宋宇亮讲了，全讲了，我们分手了。”
我开始往楼道推车。我说：“你不该跟我讲这个，好像我该负责似的。”
“我没这个意思！”
我按响了她房铃。
“等下，有人敲门，你先别挂行吗？”她放下话筒对着门喊，“谁呀？”
“赠送水果。”我用刚学的云南话回答，同时把手机放口袋里，我没有挂。
“我不用的，谢谢。”
“请签收，签收。”
“真麻烦。”她拉开门，“在哪签？”
我不会说云南话这里，就低着头把单子和笔递过去。她的手触到我的白手套。没错，是她。
“我帮你放好。”
“我不需要，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我帮你放好。”他妈的我实在不会别的词了。
她想了想，进去找钱包。我趁机推车跟了进去，为了防止外面真有围观的，我一个后踢，关上。她听见门声，回头皱着眉看我。
我继续低头说：“我帮你放好。”
她找出二十块当小费，我连连低头，不知道谢谢怎么说，就说：“我帮你放好。”
“你真烦，”她不理我了，抓起话筒，“你还在吗？”
“香蕉。”
“你怎么不说话？”
“火龙果。”
“你不是挂了吧？”
“石榴。”
“放就放，你念叨什么呀？”她转身对我发火。
我唯唯诺诺地对她鞠躬。她拿我没奈何，不理睬我。我手指在口袋里的手机上敲两下。
“你没有挂，能听见我说话。你说完了就完了，当初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了。你当我是傻瓜吗，我看不出来吗？你刚刚跟一个女孩在一起，饭还没吃完就被人家甩掉，你才找我，一个可能给你埋单，可能长得还好，可能跟你上床的女孩。可当时我全装不知道，我想成熟一次，我像个应召似的被你叫去，对你全程笑着。你知道你说话有多过分，要跟我上床你连商量的余地都没给。你问我下榻哪家酒店，我说影视宾馆，你厚脸皮地说你也是！你问我住哪间房，我说602，你说这么巧你也是。这是你ForOneNight的招数是吗？屡试不爽？我是你的五十分之一，一百分之一，是不是？但我没干过这种事啊，你最多是我的二分之一，三分之一，这不公平呀？你在欺负我啊？”
她对着话筒哭了起来。我把水果一一放好，就剩下一束鲜花还在推车上，看着她哭泣的背影，我掏出手机，对着话筒轻声讲：“SASA，我爱你。“
她猛然转身望着我，瞪大眼睛捂住嘴，一时急促进地呼吸，没动，没说话，大声喘气。
我左手拾起鲜花，右手把手机慢慢递到她空着的耳边：“告诉他，你爱他。”
这一章的叙述像圆绿寿司的转盘，读者走进来坐下，看着几个爱情故事在面前一圈圈地过，不喜欢哪个姑娘，就稍微忍耐一下，你偏爱的女孩一会儿就转回来。当然，故事里所有的男主角都是我，要是很讨厌我，就没办法了，为什么进来呢，何不换一家店就餐？
TATA，第一轮的时候你打头。你还记得，我们谈如何不失颜面地把关系维持到下一次约会之前；第二轮我们三看《麻花》，按照创作理论，我们把情感线推到性关系和恋爱关系之间的那个地方。我顺序没弄乱，确实是先有的sex，然后我们都含蓄表达了对那个love的奢望。我们是80后，这是一个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爱情秩序，早二十多年我们的父辈倒真是反着的，他们是先love，于是产生了对sex的奢望，两个人努力呀奋斗呀，一结婚就灵肉合一了。呃？那我们的婚姻该在哪？
第三轮没你，转一回合其他的姑娘悉数登场，而你那个绿碟子是空的。在别人那里有我能找到那个G点，不仅仅是把她送上云霄，我也可以感同深受。而我们没有，你和我，我们从来没有过能让人热泪盈眶，掩卷长叹的一刻。像是我说我喜欢你，那时你说是吗，metoo，然后咱俩或者长时间相互凝视一下，或者抱在一起，起码像那么回事。
你一直想要那款包包。没错，是叠词，你一北京姑娘不说包，不说包儿，偏叫它包包。你说要是哪天在你家醒来见着咱俩之间隔着一包包，里面装着发票的包包，我能爱你丫到八十岁。你知道吗，TATA，分开之后我都后悔怎就没买下来送给你，虽然我心疼那抵得上我五十天的薪水，或是将近十万字的稿酬，但这样我们的爱情就存在那个G点了。我知道讲出来不好听，我可以开黄腔把这种物质满足的虚荣遮掩过去，剪辑出来是——你在清晨的鸟鸣声中睁开眼，觉着我这边有什么东西顶着你屁股，硌到你了，你将手伸下去抚摸良久，眼神迷神地对我说：“亲爱的，这就是我要的。”
这样也不赖，是不是？
还好我们多少推进了一点，至少我们不用保持最初的距离，还停留在非得看话剧听音乐会此类堂而皇之的理由才能上床，使得我们做爱的频率和北京的艺术展览息息相关。后来好了，每次来之前你都会打电话确认一下我是否在家，我回答了Yes，你总有TATA式的请求，各有不同，却从不直接。我喜欢你这点，它向我证明你是一个聪明的，肯花心思的女孩。你说刚画幅画，让我看看跟你像不像，虽然你只是在电梯里临时画了一个五角星；你会说心血来潮去了趟菜市场，得借你家厨房用用，然后你还真做了一桌子饭菜，可你就是不说你想我，想马上见我。当然，我也没说。
“不过这也挺好的，”我对你说，“让我猜猜你下回见我用什么创意。”
“下回轮到你了。”
“行。”我赤膊靠床头，点支烟。你背对着我，上身没盖被子，整个后背呈现在我眼前。我们头几句都是如此，身体很亲密，精神上彼此尊重对方。
“我以前是故意忘点什么留男人家，这样下次打电话就说方便的话去你家取，等第二天离开再落点别的，把项链取回忘发夹什么的。”
“过几天再取发夹，忘手链？”
“就是不能忘手机。你看，我浑身戴饰品就为这个。后来不这么干了，因为说不上哪一天就不联系了，无形中多了一样损失。”她摸了摸耳垂，“帮我找找耳环是不是掉床上了。”
“左耳还是右耳的？”
“你丫真贫。”
我手在被子里过一遍，碰到她的脚，我停止搜索，顺着她的小腿往上摸，说：“我就快找到了。”
“可能是落哪个男人家了。”
“你想想，是哪个？”
“好像是修马路那个。”
我掏出手机导出照片，递给她。“你昨天白天从我这走时，还带着耳环呢。”
“白天过完不是还有黑夜吗？”
“你不提醒我还真不知道。”
“我这回可不是故意忘那儿的，”你转过来，拽起被子掩住乳房，仿佛我眼睛真是一个不准情色的摄影机。“我就是跟他吃顿饭。”
“在他家？”
“在外面。”
我把烟掐掉，看着她说：“我错怪你了？”
“开始我以为只是吃饭，给你打电话，你写稿子，我也不知道干MA去，就去他那游泳了。”
“他家有浴缸？”
“拜托，人家是修马路的，私人泳池总买得起吧。”
“你别跟我显摆。”
“你问我的。再说我又没跟你恋爱，你关心的真多。”
我下床穿衣服，问她几点了。
“你没生气吧？”你带着被子坐起来，“不睡觉对身体不好。”
“我出去办点事，可以路过西直门送你回家。”
“你丫真狠。”你背过去把胸罩扣上，“不用你送，我要去财富公馆拿耳环。”
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但还不至于结束，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我中间去了趟厦门，原因一朋友问我能否带些模特过去，给那边新开业的一个酒吧撑撑场面。那边报一个价钱，我扣下一部分在北京叫些野模，这些都是没签公司的，报不上价。我叮嘱她们到了鼓浪屿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淡蓝公司的。同时我找枪手做些浮夸的软文四处发帖，让PUB的老板一搜，发现淡蓝比新丝路还有名。其实那是我当时要出的一本书名，这些也是我那时疏于写作的一些纷扰。
酒吧走秀一连五天，回来后又和你见过两次。我有意无意把厦门的日子描述成我和一打美女夜夜笙歌的情形。你毫无所动，最多也就是小有抵触。我们不近也不远，就像两块磁铁，我要吸住你的北极，你却老拿南极冲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