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就是狼牙。生长在大草原荒漠中的狼,最可怕的就是牙,没有牙的狼还能算狼吗?连狗都不如。狼牙是王狼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旁边是他的难兄难弟们:饿狼,三眼狼,小狼,懒狼,白眼狼……
一辆雪白的车如一道闪电般掠来。
“老大回来了……”狼牙把刀插在腰上,脸上露出崇敬的神色。人群立刻鸦雀无声。车嘎然而止,王狼跳下车,高高地挥舞着双手,大声喊:“小的们,老子又回来了”
“欢迎大哥荣归山城……”欢呼声雷动,众人簇拥着王狼进了酒店,王狼大摇大摆地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坐下来,一把就举起面前的一只烧鸡:“小的们,今天高兴,酒要喝醉,肉要吃饱,一起块乐……”
众小弟依次坐好,端起酒杯,一起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把天下富人的钱包掏空,也不要给穷人留下一块硬币,为我们伟大的事业,努力,继续努力!”
这是十几年前王狼提出的口号,他一直在为自己伟大的事业而奋斗。他组建了城市中的狼帮,虽然多次受到打击,但是他们一次又一次活下来,横行着……
如大漠中的狼群,阴魂不散。
酒饱饭足,尽情狂欢之后,各自散去。第二天王狼从床上爬起来,却有点闷闷不乐。他的女人已经看透了他的心:“亲爱的狼,不要难过了。”
“我不难过才怪,现在我们能用的好枪越来越少了,好的枪都栽倒在冷鹰的手中。”王狼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又咬着牙发狠;“冷鹰。我******要扒你的皮,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可是他连冷鹰是谁也不清楚,又怎么去扒冷鹰的皮,喝冷鹰的血,吃冷鹰的肉?
这是王狼永远的心痛。
“师兄那里有几杆好枪……”黑蝴蝶说。
“可是师兄能让我带他们出去吗?”王狼眼睛里是灰暗。
“以前不行,可是这次一定行,因为,他们已经长大了。”黑蝴蝶很自信。
虽然是春天,温暖的春天,但是王头住的那个古老到久远的院子依然清冷。
黄昏的时候更清冷。
王头微微闭着眼睛,品着苦涩的茶,和苦涩的人生。
岁月沧桑,人生若梦啊!
胡丽丽刚刚和大龙回家,她的眉宇之间还荡漾着爱的残痕。王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灰暗的眼睛里有一丝丝爱怜。但是他什么也没有问。
胡丽丽什么也没有说。
她开始美丽自己,把自己的美丽永远留住……
二虎一阵小跑进来,强压抑住自己心里的喜悦,小声对王头说:“狼叔来了……”
胡丽丽的身体微微一颤,雪白的脸上泛起一片绯红。但是她很快就镇定了。什么也不问,继续美丽自己……
王头轻轻地叹息:“该来的人迟早总是会来的……”
王狼和黑蝴蝶悄悄地进来。王朗压低自己粗陋的嗓门:“哥,师兄,我来看你了,我昨天刚刚从山上(监狱)下来……”
王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我想带孩子们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去闯闯,……”王狼小心翼翼地说,一边更小心翼翼地用眼睛打量着他。
王头清冷和灰暗的眼睛慢慢地在弟子们身上移过去,最后望着远方的天,淡淡地说:“心有多大,天就有多大,心有多远,天就有多远……”
那一年,小兔十七岁,小兔默然不语。
大龙和二虎欢呼雀跃。点点和突突也无限神往。
王头的目光慢慢地落在丽丽的身上。此刻的她白衣如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静如一潭清水。
“远方?远方是什么样子?”丽丽淡淡地问。
“你想知道吗?如果你想出去走走也可以!”王头轻轻地叹息了声;“你已经错过了很多……”
丽丽点点头:“我想到外面去看看……”
“我还想读书!”小兔却忽然说,这些年,她有空的时候就看点书。
“读书有什么前途?等你再读几年书,有钱人的口袋都被我们掏光了”王狼,大龙,二虎一齐笑。
“社会是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书,而且这本书对你的人生更重要,你也去!”王头淡淡地说,然后他的目光落在黑豹的身上,良久才轻轻叹息:“我已经老了,我真的是已经老了,你留在我的身边吧……”
黑豹不言,挺直如一杆不屈的标枪。
他冷漠的眼睛却在暗暗寻找小兔的眼睛,他们的眼睛在无声中悄然相遇,对视了一秒,各自避开。
小兔恨他,而且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因为他已经最深地伤害过自己。
心有多深,伤害就有多深,还怎么原谅?
黄昏,离开前那一天的黄昏。
残阳如血。
小河边,一大片草地。
二虎提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棒,腰上还插了一把小刀,气势汹汹地来了。
黑豹在等他,是黑豹约他出来的。
黑豹的人在风中挺直如一杆倔强到骄傲的标枪,冷,不屈,坚硬如铁。
“妈比的,黑小子,是你叫我?”二虎站在高处。居高临下,一双眼睛却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他在寻找黑豹的帮手突突,突突总是站在黑豹的身边,如果他们两个联手,自己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二虎是一个聪明,现实,阴险更狡诈的人,不让自己吃亏,别人吃多大的亏都可以。
“我没有叫突突,这是我与你之间的事情,与他无关!”黑豹不屑二虎小人的肚肠。
“妈比的,哼哼!你想做什么?”二虎冷笑几声。安心了许多。
“从今天开始,你必须离开小兔五尺远,你不能牵她的手,不能搂她的腰,你不能跟她说话,你不能打她的任何主意,你连想也不能想她!”黑豹冷冷地说。
“什么?妈比的,一个疯子,你威胁我?”二虎忽然大笑。他在大笑的时候有许多人都要哭。
“是警告。”黑豹依然冷冷如冰!
“妈比的,你算什么东西?”二虎狂笑,他比黑豹高了半个脑袋,比他身上多了二十斤肥肉,比他的心狠,他有什么理由害怕黑豹?更何况自己拿着木棒,带着小刀。而黑豹,看不出带了什么刀。
妈比的!先下手为强!二虎对几年前黑豹打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已经和黑豹势若水火,如果不是有王头和丽丽阿姨,二虎早就对黑豹下手了。
想不到今天黑豹居然敢向他挑战,简直是自己找死!用不着对他客气!
人如下山猛虎飞扑,棒子来如闪电,二虎已经向黑豹发起了猛烈地进攻。
黑豹迅捷如豹子,忽然一动。只动了半步,他的人让开二虎凌厉的刀,左手抓住对方拿刀的手腕,五指如钳猛扣。二虎的手立刻无法动弹,木棒也掉到了地上。
也仅在这电闪般的一瞬间,黑豹的另一只手已经从自己的腰上拔出一把短刀。顶在二虎的咽喉下。
刀半尺,锋刃亮如雪,寒如冰。
刀在手中。
“不要动!”黑豹的声音比刀更冷。
二虎感觉到了最严寒的冬天的冷酷和无情。
“跪下。”黑豹面无表情,把刀从他的脖子下移到眼睛下面。
二虎的脚已经发软,很软,站不住,慢慢地跪了下去。
黑豹手里的刀在二虎的脸上来回地移动,二虎脸上的汗毛一根一根地被刮掉,黑豹冷冷地说:“我的手很不稳,不要惹我生气,我一生气……”
“不敢,是真的不敢,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二虎惊恐地睁大眼睛,一颗心提到了喉咙里,连背也冷透了。
“我为你背了四年黑锅,我苦练四年,就是为了今天,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吗?”黑豹依然冰冷,但是他的心却很疼。
爱一个人爱在心里很深,也一定很疼。
爱在心里深处的爱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知道的爱就如一把孤独而且锋利的剑。
是剑总会伤害人,不伤害别人,就一定伤害自己。
只要是伤害,就一定有疼。
“知道!”二虎胆颤心惊。
“如果你敢再伤害小兔,就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黑豹的手忽然一动,刀从二虎的脸往脖子下疾快地划了一下。
冷到了心里。
“啊——”二虎本能地哀嚎起来,全身的冷汗忽然涌了出来,人软成一滩烂泥;“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黑豹已经离开,二虎伏在地上很久才惊魂未定地爬起来,口里喃喃地念着:“我是鬼,我是鬼,我是鬼了吗?”
然后他用自己颤抖的手摸摸自己的脸和脖子,湿漉漉的是汗水不是血,才敢确定自己居然还活着。原来黑豹只是用刀背划了一下而已。
黑豹离开的时候,不远处的草丛里一个人悄悄地爬了起来,不声不响地跟在他的后面。
“突突!”黑豹终于回头,微微地苦笑;“你还是来了!”
突突无言,但是他的眼睛会说话:我怎么可以不来!
黑豹可以读懂他的语言,因为他们是心与心的说话,心与心的说话是不需要语言的。
黑豹沉默。
突突却没有沉默:你不出去,我也不想出去!
黑豹:“你已经长大了,你该出去外面看看,闯闯。”
突突: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黑豹过去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拍着他的肩:“我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你这次只是到远方去走一走,还会回来的,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好兄弟的,永远都是好兄弟,对不对?”
突突的眼睛轻轻地动了一下,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