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东二楞是一对兄弟，为了钱可以干任何事情的坏人。已经没有人可以想象他们究竟有多坏。
他们坏，更有坏的本钱。他们学过武，打架时最少可以以一当十。他们很多地方不错，就是不会赚钱。
一个不会赚钱的男人究竟有多痛苦?
所以，他们很需要钱。不是很需要，是非常地需要。
他们并不在山城，但是他们的名声传到了山城：够狠，打架够狠。
只要这点就足够了。
王头，杨不管，范飞三人找到两人，将一大堆钱摆在他们的面前。川东二楞子连呼吸也几乎停止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这么多的钱可以让他们去干任何事情。
他们连想也没有想就点头答应了。
月黑风高好杀人！
胡匪死了，本来他是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人杀死的，只是那一天他喝得酩酊大醉，稀里糊涂就下了地狱。他的第二个女人被先奸后杀。他的女儿丽丽才八岁，也遭到了两个恶人的摧残。
当王头看到丽丽时，他看到了一双无助和可怜的眼睛。他本来是来看热闹的，可是他看到的是怎么样的热闹？
王头的心在那一瞬间就开始流血了。
每一个人都是有良心的，王头也有，只不过被灰尘迷住了，他的良心在那一刻开始苏醒回来……
他带着丽丽回到了家。几天之后的一个深夜，川东二楞又被王头请来。桌子上面摆着烧鸡烤鸭，牛肉好酒，兄弟二人一见顿时垂涎三尺，不客气就大吃大喝。
王头把一大箱财物摆放在两人的面前：“这些是给两位的，两位吃好喝好之后，我要请两位帮个忙……”
川东二楞子兄弟继续大吃，继续海喝，两人吃得快撑破肚皮的时候，王头还在劝他们吃，喝：“多吃一点，多喝一点，吃好喝好了好上路……”
“上什么路？”两人已经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死路。”王头面无表情地说。
两人终于明白这里的肉和酒不是好吃的，可是等他们明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为什么……”
“一个人如果错了一次，就不能继续错下去，我不想再错了，我的良心不安，只有除掉你们，我的心才能平静一点……”王头不仅仅有锐利的眼睛，迅捷的手，还有聪明的头脑。
他用头脑杀人……
冬天。
寒风。
飘雪。
没有爱，更没有温暖的冬天。
小兔是一个女孩，那个飘雪的冬天她才七岁。
清晨，雪还在漫天飞舞，飘落。
妈妈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在冷冷的长街上。
那个冬天一切都是冷的。天是灰色的，雾气很重，雾也是冷的。
好冷！真的好冷！
“妈妈，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小兔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明亮如浅水上的薄冰，美丽的脸，美丽如寒天里怒放的一朵梅花。
“妈妈带你到一个——幸福的地方去。”妈妈不到三十岁，一个女人明媚的季节。然而她
的脸却如飞扬的雪花一样苍白，眼睛灰暗，额头已经被无情的风霜深深地刻满了岁月悲伤的痕迹，她的腰也已经被生活的重担压得无法挺直。声音苍凉，嘶哑，低沉……
“幸福是什么?”小兔忽闪着天真无邪的眼睛。
有冷风忽然扑了过来，冷风里裹着更冷的雪花，无穷无尽地扑过来！
“幸福就是——”妈妈的声音低沉而且很无奈：“幸福就是有漂亮的衣服穿，有馒头和鸡蛋吃。”
“是不是还要有很多?”快乐在小兔明亮的眼睛里流动。
妈妈痛苦地点头，风雪乱了她的长发，遮盖了她一双忧郁的眼睛，也遮盖了她深深的痛苦。
“那你为什么不带爸爸和弟弟一起去呢?”小兔明亮的眼睛还无法读懂妈妈的忧伤……
“因为——因为……幸福的地方不能一起去，只能一个一个地去。”妈妈抬起忧伤的脸，痛苦地望着天，天上只有一片阴沉。
小兔慢慢地仰起头，大片的雪花不停地落在她的脸上，那个时候，她还感觉不到寒冷，因为妈妈说过：幸福的生活就在眼前……
在风雪里走，不停地走，已经走了很久，幸福的地方是那么地远，远到无边……
妈妈把小兔牵到一个避风的墙角，不走了。慢慢蹲下来，看了一眼小兔明亮的眼睛，用一只冰冷的手拂去小兔头发上的雪花，嘴唇微微动了动，迟疑着，轻轻地对她说：“孩子……孩子……我们走丢了！”
“走丢了？走丢了是什么意思?”小兔睁大明亮的眼睛，好奇地问妈妈。
“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妈妈的心沉痛得无法呼吸。
“我们不是要到幸福的地方去吗?”小兔渐渐地睁大眼睛，有一丝丝失落：“我们不去幸福的地方了吗？我们现在要回家吗?”
妈妈的眼睛里一阵慌乱，心里一阵撕裂一般地疼痛，慌忙垂下头，她不敢再看一眼小兔明亮而且天真的眼睛，只是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你在这里等妈妈，妈妈去找——回家的路。”
小兔很听话地点头。
妈妈痛苦地咬着干涩的唇，疲惫的眼眶里转动着辛酸的泪水，她没有让小兔看到她的眼睛，只是慌乱地把两个鸡蛋塞入小兔手里，停顿了很久才轻轻地说：“如果饿了就吃！”
“回家的路是不是很难找?”小兔忽然担心地问。她一直在寻找妈妈的眼睛，可是妈妈的眼睛却为什么看不到？
“嗯！”妈妈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回家的路不仅仅很难找，更难走……”她很快地站起来，更快地转身，最快地走。
走了。走远。
小兔捧着两个鸡蛋，看着妈妈越来越远去，忽然喊了声：
“妈妈——”
妈妈纤弱的身子在寒风里忽然一颤，然后停下脚步，良久。她才慢慢地回过头来，看着小兔。忽然就快步奔了回来半膝跪在地上，一把将小兔搂在怀里，无声的泪水狂涌了出来，落到了小兔的脸上。
“妈妈为什么哭了?是不是小兔不听话?是不是小兔不乖？惹妈妈生气了?”小兔也紧紧地抱住妈妈的脖子……
妈妈只是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无法说出来！
只有辛酸的泪水在不停地流……
“妈妈吃个鸡蛋吧！”小兔把一个鸡蛋塞在妈妈冰冷的手中。在她的记忆里，鸡蛋是最好吃的。她很少吃。而妈妈更是从来都没有吃过。
“妈妈不饿。真的！”妈妈把小兔慢慢放开，然后又把鸡蛋放回小兔也一样冰冷的手中，狠狠亲亲小兔已经被风雪冰冷的小脸，无限凄凉和悲哀地看了她一眼，就把身子转了过去，哽咽着；“在这里等妈妈，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妈妈走了。
妈妈还是走了。
妈妈终于走了，而且走远，远出了小兔的眼睛……
小兔在风雪中等妈妈。
很久。已经很久了。还在等。等待。
天暗了下来，风更紧，雪更大。.
小兔冷了手，冷了脚，冷了脸，冷了眼睛。
没有冷心。
妈妈没有回来。
妈妈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妈妈！你去了哪里?你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