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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谢谢你走过我的生命(3)

统考开始后,我用眼睛直瞟坐在我身后的那个家伙,他不敢用眼睛看我,做了亏心事又没有定力的孩子通常会有这种怪异的表情,我一直想着警察审逃犯时的场景。

不管心里如何波动不安,手中的笔却没有停顿下来,荣誉感瞬间战胜了我的自私。

一周后,老师通知了学习成绩,我以全年级第一名的身份直接站在了学校组织的最高领奖台上,而那个给我答案的家伙,因为害怕东窗事发,故意填错了几道题,只能屈居到第二名。

与他站在一起时,我的心惴惴不安,我们的眼睛不敢对峙,生怕一束阳光便能让我们憔悴不已的内心现形。

但这却成了我的心病,下一次统考时,我不可能再有这样好的运气了,如果考不好,尊严要紧,因为老师已经通知了家长,父母破天荒地请假给了我办了个庆贺派对,这样的成绩让他们无法想象,大拇指挑起来的姿势十分吸引人的眼球。

我与他协商下一步的事情,他如履薄冰地回答我,我的亲戚因为答案的事情被调走了,下一次,我不敢这样做也没有机会这样做了。

我故作镇定地问他,我怎么办?你将我带到了贼路上,下一次考不好,我就得死,你得帮我,你比我成绩好,总不能让我瞬间从一线主力掉队到省队吧。

半个月后,这个饱受惊吓的家伙因病离开了学校,不明原因地退学了,现在想起来,可能是我的威胁产生的恶果。

我孤军奋战,为了大一号的尊严,为了一个月后的下一次全县统考努力,我加大了对自己的管束力度,减少了自己休息的时间,赌了自己的青春与命运。

近视镜顺理成章地被我戴在眼睛上时,我知道自己的幸运来临了,在又一次统考里,我虽然没有上一次考得好,却迅速成为了第一集团军的主力,这样的成绩合情合理,谁都有发挥失常的时候,不能以一次的输赢判断一个孩子的实力。下一次,我会证明给你们看。

尊严强势地占据着我的高地,不可一世地爆发着荣誉与自尊,我时刻想象着站在高处时的场景,掌声如雷,鲜花如海,笑脸如花。

整个高二年级里,我成了班里最用功的人,别人放学回家了,我却仍然埋没在书的海洋里。

我终于成了整个年级的佼佼者,成绩喜人,攀爬之势特别明显,现在,我是老师眼里的“绩优股”。

当年岁末,我写信给那个给我答案的人,感谢他的一份答案改变了我的人生;我没有收到回信,也许他仍然活在恐惧与不安里。我利用这次代价,换来了一个靓丽的青春,而他却没有,他一直活在属于自己的阴影里。

尊严无价,大一号的尊严,永远是一种鞭策与鼓励,其实,要面子并不是一件坏事,它也是车前的缰绳,是船顶的帆,是渴睡人眼里的灯。

每个人都会成为天使

我时常记得那年冬天,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脖子上挂着一条不合时宜的旧式项链,鼻涕在他的腮前悬挂着,他的怀里经常抱着两撂书,我们在学校门口擦肩而过,我认识他,他也认识我,虽然从未说过话。

我们第一次说话的那天,天上飘着小雪,他一改原来抱着两撂书的习惯,而是搬着他的凳子,我以为他要转学,或者是家里遇到了什么变故,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一片白影子。

我听到身后传来了打骂声,是他,我循声望去,两三个学校里的渣滓学生,正在欺负他,我赶到时,他已经被他们三下五除二没收了凳子,他没有哭,我感受到他的血液里流淌着一种不服输的坚强和骨气,直觉告诉我,我要选择与父母相悖的人生观,父母一直劝我不要管别人的闲事。也许,他与我有缘,也许,是出于拔刀相助的义气,更也许,我长得壮,平时不显山露水的我想卖弄一下自己的能耐,我选择了出手相助。

两个回合下来,他们全都败了北,我拉他起来,对他说了一句话:快走吧,这件事情,最好不要告诉家里人,他们会担心的,如果有事情,以后可以找我。这个“以后”,我说的语气很重,他听得格外认真,原本呆滞的眸子里,好像被火把点燃一样的明亮。

我们渐渐成了好朋友,我以为他将我当成了靠山,因为自从我们成为朋友后,原来欺负他的那些狐辈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年的毕业典礼上,同学们都要叙述一下自己的毕业感受,他上去时,一改往日的矜持和内向,他说:他最想感谢的竟然是我,原来,那天,他已经做好了要自杀的准备,他不想母亲伤心地到学校里为他收拾东西,所以,他一天天地向家里搬书本,他说,如果那天没有遇到那样的事情,也许,他早已经命丧黄泉,尤其是我最后说的话,他一句没落地写在床头板上,留存至今,还有那个“以后”,他那时告诉自己,为了我和他继续有“以后”的故事,他鼓励自己坚强活下去。

你是天使,我也是天使,这世上的每一个孩子,无一不是上帝眼中的天使,上帝从来是公平的,不会让你错过任何一场游戏。

原来,只要你付出真心、爱心和足够的耐心,每个人都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天使。

那天,我仿佛看到了天使就在我的身边,我脆弱的心开始逐渐坚强,我相信我以后能够面对这世间的风风雨雨,因为我已经有一个能和我并肩作战的朋友、天使。

三生幸

我每天早起晚归,早起是为了给病床上的哥哥暖药做饭,然后招呼有精神病的母亲吃饭,我提前了午饭和晚饭的时间,目的只是为了多留点时间给我的学业。虽然我学艺不精,但我刻苦,这是一个穷家孩子固有的尊严。

那天照例是每学期班里给穷困生进行捐款,但这次捐款却成了一次事件。事情缘于一些无聊富二代学生的游戏,他们的捐款明显带有别的意图,他们想让我承认他们的价值所在,而班主任老师却无法阻止这种事件的发生,当我遭到白眼后,我扔掉了他们递过来的善款,我想像风一样,自由地逃离这里。

此情此景,我多想顾小悌会站起来,替我说一句公道话,因为她是我的闺中蜜友,是我的生死至交,她的家境很好,却从来不会主动向我传递温暖,有好几次,我想吐出自己的不快,赢得她的稍微怜悯,但我没有,天生的性格决定了我的价值取向,我不会为了一些零散的金银而博得任何人的欢心,就这样,我一直贫穷着,捉襟见肘着。

顾小悌生活朴素,学习也算艰苦,她这样的条件,与我坐在同桌,却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说话时也是万分小心的,生怕伤到我的尊严,有时候,我们俩开玩笑,肆无忌惮的,每当提出财富两个字时,她总是保持缄默,我则信誓旦旦地承诺:我想挣上一火车的钱,然后洒向风中。

我总算收到远在青岛的一名同学的来信,她也叫古小鸽,与我同名同姓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我倾诉了她的遭遇与不幸,将泪水凝结在一次不可预知的幻想中,我收到了对方的来信,满是同情与劝慰,第一次,我感到有人仍然爱着我,疼着我,她在信中告诉我:她会每月给我邮来五百元,算是生活费与照顾家中的开支。每月的这些钱,对我来说已经算是天文数字了,这种有尊严的钱,我愿意接,因为它没有条件,只有同情,没有苛刻,尚有温度与尊严。

我每月分派着这五百元的去向,一百元给哥哥买药看病、做检查,二百元给母亲住院用,其余的钱,我只能花一百元,还有一百作为对未来的投资。

有好几次,我想将自己的幸福告诉顾小悌,但无语凝噎,我不想让自己的快乐随便溜进别人的天空里,我只有努力向上,好好学习,有朝一日考上青岛海洋大学,我会去找古小鸽,向她表达我内心的感谢,我会用残余的半生报答她,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顾小悌依然故我,只是有时候会站起来替我说话,算是精神上一种补偿罢了,每当那些富二代们狂风暴雨般地向我袭过来时,她总会迎面痛击,在班里,她是唯一敢对他们出手的女生,因为她有个坚强的后盾,班主任也要看她家人的脸色说话。

这一点我最欣赏她,她虽然没有给我任何物质上的帮助,但我愿意与她一起征讨余下的学习时光,她有时候会骑车带我回家,在班里,我是唯一一个保持徒步前行的学生,因为我不想让自行车驮走我左支右绌的收入。

我与古小鸽依然飞鸿翩翩,有好几次,我差点暴露了秘密,因为我的信锁在抽屉里,被一帮同学们发现了,有一个男生竟然举着信到处乱跑,我四处追赶想要回来,他却不依不饶,变本加厉。顾小悌疯狂地追逐着,天知道,她竟然对我的私人信件这样上心,她的田径极好,因此,她不拒怕任何强壮的男生,两记耳光打了过去,空气中传来了爆米花爆裂的声音,清脆利落,男生哭了,顾小悌将信件折成一团,还给我,叮嘱我要小心保管,以后信件放在家里才安全。

我以为她会想看,这些信代表着我全部的秘密,但她没有,她是个极保守的人,我很想让她看一下,让她知道,我需要补偿,需要一种有尊严的爱心。

日子如流水般袭击着生命的船舱,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青岛海洋大学。这段时间里,由于我的悉心照顾,哥哥已经痊愈,他完全可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与母亲的日常生活,他叮嘱我去青岛时要小心谨慎,城市与农村的风俗不一样。我郑重地点头,他虽然什么也不能送给我,但他送给了我一段鼓励与祝福,这些已经够了。

顾小悌却以一次败北结束了自己的征程,她不想再考了,她的父亲已经为她安置好一段华丽无比的婚姻,她要嫁出去了,在遥远的新疆,那儿有风有沙有高山有流水。

到了青岛后,我不顾一切地跑到了那个每次汇款给我的地址,却是一位阿姨接待了我,她脸上尽是红光,我问她古小鸽是谁?阿姨笑了,宛如明月般明媚照人:她是我的外甥女,她叮嘱我每月邮钱给你,说是不想破坏你的尊严,太好了,你如愿以偿地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学校,恭喜你。

阿姨递给了我一沓信,天呀,竟然全部出自顾小悌之手,她写了一大撂的信件给自己的大姨,叮嘱她以古小鸽的名字给我汇款,她还要求大姨不要告诉我真情,让我继续努力,虽然她不能当面向我吐露自己的内心,她能够做到的,只是以这样的方式,保全一个女生应有的生命尊严。

我拨通了顾小悌的电话,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大男生的新娘了,幸福溢于言语,她恭喜我考上自己理想中的学校。我还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边,一个大男生的声音传来:悌,走吧,我们去旅游,我答应你的,旅游一辈子。

谁说三生有幸,才能够遇到一位知音,而我却在仅有的半生中结识了这样一位知己,她在电话中她始终不肯说出她对我的帮助。有些事情,可以做出来,但不要讲出来,一讲出来,就失去了爱本身的含义了,我也不会讲出来的,我只会轻轻地放在心里,等待春暖花开、日子绵长,迎接每一次风生水起、山高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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