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吼,秦老师好。
贾老师,周末好。
心情有点儿忐忑啊,下周就要见到你了。
非常地期待,热烈地欢迎!
哼,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怎么会呢,我还怕你带来的惊喜太大呢。
我带的东西,清单给你检查一下。药品:润喉药、感冒药、创可贴、藿香正气水、复合维生素、胃药等。
复合维生素是干什么的?
部分替代蔬菜的作用。
强大!
生活用品:毛巾、牙刷、拖鞋、手电等。防晒用品:防晒霜、润唇膏等。文具:笔、本子、书籍等。
嗯,考虑周到,这里天气很干燥。
工具:相机、笔记本电脑,手机等。女性四季大小衣物恕不一一列举。
围巾手套帽子记得带,这边即使夏天,早晚都会很冷。
这个当然啦。另:纯净水5500毫升两桶,钢丝擦2块,强力去污剂一支。
这是要干什么呢?
给你洗白白的。
活佛,钢丝擦那个太狠了吧。
对付一个月没冲过凉的人,就是要狠一点儿。
太无辜了,我正等着你问这个呢。今天早上刚在达那象鼻子温泉泡过,嘿嘿嘿,新鲜热辣爽!
哎呀,还有温泉泡呢!
妙极了,水池仅能容一人,抬头看着雪山和初升的太阳,白塔四角挂着的钟铃,铃声飘得很远。真是说不出来的美妙。
当时你是脱光了的吗?
这个,我觉得在大自然面前必须足够坦诚。
可爱的小女生没把你岸上的衣服拿走吗?
贾老师——哈哈哈哈。
有时候,她更享受和眷恋这个不真实的身份和面具。她羡慕甚至有些嫉妒贾老师,这个胖胖头像的女人,贾老师在他面前什么都敢说,贾老师和秦老师之间的那种默契和风趣。他那么自然,因为她是可信的贾老师;他那么友好,因为她是可亲的贾老师。如果他知道头像后面是她,如果是她,他会怎么样?这问题三年来都在逃避,不敢深想,时而兴高采烈,时而惴惴不安。她要自己深信2012的末日传言,是需要一个重重的决心吧。她太想跟他在一起了。
贾老师,我们的学生真是很聪明的,跳舞的时候把课桌拉开,围出一块空地,然后用手电筒打光,一闪一闪的,就好像是舞厅。
很有创意。
没有篮球架,就用桌子在讲台上拼出一个洞,练投篮。
呵呵。
我真心觉得,如果有好的老师引导,他们不会比大城市里的孩子差。
秦老师,我一直有个问题想和你探讨。
好啊。
犯了错的学生会怎样对待?
当然要循循善诱,谆谆教导。
如果犯的错比较严重呢?你会不会放弃她?
只要她知错,愿意改,并且真的在改善,就应该用宽容之心接纳和善待。
如果她犯的错误是,为了吃一个生病的可怜的女孩子的醋,在她的桂圆汤里放了青霉素,为了让她爱的人离开那间待遇很低的学校,毁掉了几百个外来工穷孩子求学的机会。
那么即使她知错了,忏悔了,痛改前非了,还可以得到原谅吗?
她知错了,知道自私和自大的可恶,知道尊重和体谅的分量。
她也学会了,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做本来的自己。
阿臻,对不起。
他没回复,沉默着。
她飞快地打着字,指尖炙热,却浑身冰凉,很久很久,他的头像才重新闪动起来。
是你。
是我,一直都是。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你来干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怎么找来的。
我自然有办法。
又是沉默,更长更久的沉默,也许没那么长久,屏幕下的时间不过1分钟零23秒,可于她而言,却长得像是一千年一万年。她在这长得绝望的时间里活了又死,死了又活,好像死死活活了几百辈子。她真想把电脑砸掉,她想把全世界的电脑统统砸掉。她骂了一句奶奶的,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打出几行字。
我想你了。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知道不知道,秦至臻!
我实在装不下去了!
我想你!
泪水溅在键盘上,她打不下去了,泪眼模糊间,他的回复终于跳出来。
我也是。
她哭出声来,又笑出声来,她用舌尖舔一下流到腮边的眼泪,手背抹了一把眼睛,继续打字。
秦老师,我还有问题要请教。
别客气,尽管讲。
打女同学耳光的男同学,该怎么处分?
还疼吗?
秦老师不妨亲身体验一下?
这个,耶稣教我们,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给他打。
比耶稣还老的《旧约》律法也教我们,以命还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以烙还烙,以伤还伤,以打还打!
要不要还这么多!
当然,连本带利!
来吧,你赢了。
她欢快地喊了一声,张开双臂,尽情地往后仰去,明知道这样会摔着,还是乐意随着靠椅翻倒在地,也不管左边的肋骨被什么东西磕疼了。
她顺势躺在地板上,身体舒展开去,两眼闪闪发光,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直到晚上麦蓝来吃饭,戈葭的肋骨还在疼,麦蓝给她搽药油,看见红紫一块,戈葭却还笑着说:“疼得好爽!”晚餐非常丰盛,是戈葭和厨房阿姨的杰作,厨房阿姨赞戈葭的厨艺可以开餐馆了,戈葭大言不惭地说:“你们不知道我在餐馆干了两年吗?”麦蓝望着桌上的盆盆碟碟,说:“三个人的晚餐,用不用这么奢侈?”戈葭道:“你以为就是做给你们吃啊,我没长嘴啊。你以为以后到了青海我还能吃得这么好啊,还不抓紧补补自己。”这句话惹得戈文宇伤感起来:“走了5年,回来没够1个月,又要走。我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你的青海之行?”戈葭赶紧夹了一只大元贝给他:“老爸,我知道你说出来的话从不反悔,信用度最高了。”戈文宇淡淡笑着说:“偶尔也有可能反悔一次。”“那怎么行,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不是,是拉出来的屎。”戈文宇蹙眉摇头。
麦蓝问:“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戈葭道:“28日飞西宁,这次又搞了一次特殊,借助戈董的威望和人际关系,西宁有越野车接应,一路送到玉树囊谦吉尼赛,秦至臻会开着他的破摩托车在麦曲等我,那边的山没路,越野车开不过去。”
麦蓝点头:“东西都收拾好了?”
戈葭说:“差不多。不过我明天还要去一次梅州,给阿臻的家人照些相,顺便带点儿他家自制的萝卜干啊米酒之类的给他。那人嘴硬没说想家,其实肯定想得要命,没事让他含着萝卜干下酒南望家乡吧。”
戈文宇道:“你知道秦至臻会想家,就不知道你老爸会想女儿。”
戈葭嬉皮笑脸地撒娇:“亲爱的老爸,你是最伟大的父亲,什么都舍得给我,可是最最宝贵的给予,却是自由!亲爱的老爸,你独自背起焦虑、恐惧和思念,放我去飞,比不舍更难的是舍得,比放心更难的是放手,方催成戈葭同学今日的独立勇敢!”
戈文宇笑着问麦蓝:“她什么时候这么有文采了?”
麦蓝也笑:“因为秦至臻是中文系的。”
戈文宇半真半假地说:“从这个人开始,我对中文系有了成见,雄辩滔滔,目无尊长,巧舌如簧,最会拐卖人家的女儿。”戈葭赶紧转移话题:“麦蓝,我跟你说,我小时候我爸怎么带孩子的。”
麦蓝说:“不会给你梳辫子,一律剪成男仔头,还把衣服给你穿反了。”
戈葭叫:“还有呢,他哄我睡觉,讲来讲去都是小孩不听话,就要被妖怪吃掉的故事。”
戈文宇无奈:“男人哪里会讲什么睡前故事。”
戈葭继续说:“有一天我问他,那些妖怪吃了小孩子,拉出的是一种什么屎?他说当然是妖怪屎。我又问那妖怪屎和人屎有什么不同呢?他想了半天才回答,爸爸怎么知道,爸爸又没被妖怪吃过。”
麦蓝哈哈大笑,戈葭笑得喘不过气来。
戈文宇满脸通红:“还说呢,人家天天向上,你净想些往下的问题。”说说笑笑里,晚饭竟然吃到了9点。饭后戈葭帮厨房阿姨收拾桌子,把麦蓝和戈文宇赶去花园散步,两人正好有话要谈,迎着湿润的凉风,在花园里随意地走起来。
“咦,这两棵菠萝蜜都结果子了。”麦蓝欣喜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