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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一个人的战斗(1)

好莱坞电影《埃及艳后》(Cleopatra)中有一个场景,安东尼与罗马军队决战于荒野,第二天早晨醒来,安东尼发现自己的阵营空无一人,唯一的挚友被人杀死,两个军团的将士皆弃他而去,安东尼只好单枪匹马,杀向敌阵。画面中,由理查?伯顿扮演的安东尼的眼中写满了悲哀与绝望。2011年3月9日,陈晓离开鹏润大厦的那一刻,凄凉程度不亚于安东尼……陈晓淡出国美,频繁飞往上海

到2010年12月底,黄家胜利大局已定。从12月26日起,一条“国美电器董事会主席陈晓已于12月26日离职”的消息在网络上被疯狂转载,再次撩拨起公众的好奇心。

陈晓马上出来澄清这个消息,称如果自己离职,上市公司一定会公告,同时国美新闻发言人何阳清也表示,“这是谣传”。

不过,站在现在这个时点回看当时这个传闻可能是真的。在陈晓离职后,一些国美内部人士透露了内情:“9月28日后,陈晓在公司的参与度降低了,回上海更多一些,2010年年底以后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多,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少,并已萌生退意。”

2010年年底陈晓参股了永乐旧部创立的一家家居用品连锁公司,并开始在上海闸北职业介绍所招兵买马,主营业务包含家居用品、饰品的零售和贸易,目标成为中国家居用品的领头羊。

2010年底,让陈晓离职已经成为国美大股东和二股东贝恩的共识。为了获得贝恩的支持,黄家已经做出了“2012年前将非上市公司门店注入上市公司”的承诺。

竺稼原本是计划和陈晓联手吞掉国美,但遭到黄家的拼死抵抗后,立刻调转枪头对准了陈晓,再次将他出卖。还记得2005年,竺稼所在的摩根士丹利与陈晓签订了“对赌协议”,最终将陈晓逼上了绝路。

在竺稼和黄家达成和解协议后,陈晓知道自己再也无力左右国美的大局,决定辞职。而杜鹃则频繁出现在国美全国经营视频会议现场,虽然不发言,但是会详细做记录。

2011年1月8日,国美电器2011年全球供应商战略研讨会在深圳召开。数次传出离职传闻的陈晓与邹晓春同坐主席台公开亮相。这几乎是陈晓最后一次以董事会主席的身份公开亮相。两个月后,陈晓离职。“他过得不开心,也觉得没有意思。”知情者说。

2011年春节前,杜鹃开始全面接管国美,带领国美高层拜会一些媒体高层取得舆论支持。1月5日,在“国美内斗”中站在陈晓一方的国美董事会秘书胡家骠遭清洗,香港执业律师司徒炯培接任董事会秘书职位。

竺稼转投黄家怀抱,让陈晓也品尝到被背叛的滋味,春节期间,他给相熟的朋友转发了一条短信:“人之相悉悉于品,人之相敬敬于德,人之相交交于情,人之相随随于义,人之相拥拥于礼,人之相信信于诚,人之相伴伴于爱。”

这条短信内容引发了陈晓内心深处的感受,“这条短信我感觉特别有意义,我特别有感触,所以也给一些朋友转发了。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朋友了,我感觉有些朋友是会理解这条短信的,有些朋友可能就不一定会理解,所以我只转发给了一部分朋友。确实在很多短信里面,这一条是会引起我很大的共鸣的。对人来讲,很多基本的原理都在里面了,假如说一个人背离了做人的基本原理的话,那实际上对很多事情就会迷惘。不管结果是什么样,我相信这个人的内心是会不平静的”。这几句话无疑是对背叛他的人的一种嘲讽。

春节后,陈晓明确向竺稼和杜鹃表态要离开,基本没有再到过国美总部鹏润大厦的办公室上班,此时的他已是意兴阑珊。

在陈晓明确表示要辞职后,黄家和贝恩开始就接任陈晓的人选展开谈判,贝恩希望可以由国美总裁王俊洲接任,但遭到杜鹃的强烈反对,理由是王俊洲更擅长经营管理,其全权分管的日常管理工作便无人接替,而国美需要能够把握大问题的董事长。黄家并不信任王俊洲,“国美内斗”爆发初期,陈晓将总裁位置让与王俊洲,而王俊洲也成为陈晓最重要的支持者,后来随着斗争局势的发展,王俊洲开始骑墙,在黄家和陈晓之间左右逢源,但其从始至终都没有明确表态支持黄家。另外,在陈晓制定的股权激励、捆绑管理层站队等事件中,王俊洲和陈晓是共同的决策者。

在接替陈晓的人选上,黄家内部已经初步确定了两个人选,一个是黄燕虹的丈夫张志铭,一个是大中电器前创始人张大中。2005年之前,张志铭一直担任国美总裁,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正是在他的带领下,国美走上了快速发展的道路。他在国美系统内部影响力巨大,后来因为与黄光裕产生矛盾,离开国美,开始专心做自己的地产事业。“国美内斗”发生后,虽然黄家一直力邀张志铭加盟国美对抗陈晓,但他始终不愿意掺和黄家的事务,并要求他的妻子也不要掺和娘家的事情。

杜鹃将主要精力集中在力邀张大中身上,“其实从2010年8月开始,黄家人就与张大中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而且还有一个团队在撮合双方的合作”,“2011年春节前杜鹃就与张大中达成了初步的合作协议,不过张大中只答应进行过渡性的人事安排”,有黄家人士透露。

陈晓的离任与张大中出山都得到了黄光裕的认可,杜鹃遂向贝恩提名张大中接任陈晓,获竺稼认可。2011年2月底3月初贝恩方面与张大中会面,最终敲定此事。贝恩认为张大中与陈晓经历相似,他与黄家的关系就像出事前的陈晓与黄家一样,是商业伙伴和朋友。

陈晓是深度参与公司经营,但张大中更多是从公司治理角度而不是经营角度介入,董事长主要是形象意义。张大中亦低调表示来国美要“学习”,希望得到董事们的支持和帮助。

2011年3月初,国美年度大会上,陈晓和贝恩竺稼均未出席,而杜鹃则在会上发言,黄家全面接掌国美。

国美再度进入高速扩张期,陈晓路线被彻底抛弃陈晓离职成定论后,2011年春节后,国美高调宣布将重启快速扩张的发展战略。2月23日,在国美空调峰会上,国美副总裁李俊涛透露,2011年国美开设新店的步伐将会加快,计划全年新开400多家门店,其中三、四月份将是开店高峰,国美将在这两个月开设100150家门店。截至2011年2月,国美门店总数量为1400家。李俊涛同时表示,国美今年将继续提高单店效益,这就意味着,国美将规模扩张和提高单店效益两种发展思路糅合到了一起。而此前,陈晓则秉承单边主义发展思路,一味强调提高单店效益,排斥规模扩张。

在“国美内斗”中,黄家认为,门店扩张停滞是国美市场份额丧失的重要原因之一。黄家指出,截至2008年年中,苏宁销售收入仅为国美整体的70.09%,但截至2010年年中,这一数字已达96.37%。黄家以此对陈晓展开猛烈攻击。此番国美管理层发布新战略,意味着陈晓路线被彻底抛弃。

王俊洲也表示,经过两年业务模式的调整,国美已初步实现了由卖场经营向商品经营的转变,“今年(2011年)国美还将加快转型”。

国美总部管理层的这个决定让分公司备感鼓舞,在国美重点市场广州分公司,管理层计划在2011年新开40家门店,包括广州市郊,佛山、茂名、清远等地级市以及常住人口在8万以上的县级市。

在陈晓主政期间,广州国美主要以关店为主。2008年,广州国美关闭调整了19家门店,直到2010年上半年,广州国美还又关闭了3家效益不佳的门店,到2010年年底,广州国美门店数为107家。2011年广州国美新增40家门店,意味着广州国美门店数量一年增长37%。

门店规模的扩大,将带动分公司销售业绩的增长。广州分公司总经理高集群称,在踩了两年多“刹车”后,国美开始大踩油门。广州国美2010年营收已突破70亿元,2011年要达到90亿元的规模,2012年破百亿。由此算来,与广州国美37%的门店增长率相比,其经营业绩增长率将达到28%以上。

此外,电子商务也是国美2011年重点关注的领域。2010年11月,国美宣布出资4800万元收购家电B2C网上商城库巴网(原世纪电器网)80%的股份,推出了新的电子商务平台与网络营销策略。2011年3月,“国美电器网上商城”正式上线。

根据国美公布的新五年规划,其电子商务业务未来将达到150亿元的规模,占网购市场规模的15%,其中3C产品将成为国美电子商务的核心商品。国美副总裁李俊涛表示,网上商城的商品价格将遵循网络的规则,肯定会比实体店的价格有优势,不过两种形式是针对不同消费习惯的消费者,并不冲突。

香港高院解除杜鹃强制令,黄家斗争筹码增加

黄家的好事不断。在明确陈晓出局的情况下,杜鹃遭香港高等法院冻结的资产也被解封了。2011年3月3日,香港证监会发布新闻稿,香港高等法院已更改对国美前主席黄光裕的妻子杜鹃做出的临时强制令。不过,法院冻结黄光裕名下16.55亿港元资产的强制令仍未解除。

2008年11月,黄光裕、杜鹃相继被捕后,2009年8月,香港证监会对黄光裕和杜鹃二人展开法律程序,指二人从事市场失当行为。香港高等法院发出临时强制令,冻结黄光裕、杜鹃及两家公司的相关资产,涉及金额达16.55亿港元。

香港证监会指出,黄光裕及杜鹃策划国美在2008年1月及2月进行股份回购,目的是以国美的公司资金购买本来由黄光裕持有的股份,使黄光裕获得款项,偿还一笔24亿港元的私人贷款。

香港高等法院当时的这个判决令黄家的处境雪上加霜。2009年6月间,在陈晓与贝恩签订合作协议后,国美脱离黄家控制的迹象愈发明显,从此时开始,黄家留守人员开始频繁与陈晓为首的国美管理层接触,要求获知、参与国美的日常经营,但遭陈晓等人反对。

到2010年8月,黄家与陈晓矛盾公开后,为了与陈晓争夺国美控制权,因家族资金链紧张,黄家不得不开始贱卖母公司旗下资产。如果当时香港法院能够解除杜鹃的临时强制令,无疑会令黄家在与陈晓的斗争中,掌握主动权。

随着杜鹃的资产遭法院解禁,未来黄家面对突然性风险的应对能力将加强,而对于贝恩来说,再想撼动黄家对国美的控制力,无疑更加困难。由此可见,原本希望能够掌握国美控制权的贝恩,未来很可能见好就收,逢高出货离场。未来如果有一天,香港高等法院对黄光裕名下资产解禁,那时黄家的实力无疑会进一步增强。

从“国美内斗”事件中,企业家们应该注意到,随时保持足够现金流的重要性。哪怕名下资产再多,一旦发生突发性危机,资产变现很有可能会出现困难。而且,在危机发生后,如果紧急处理资产,必会遭人压价,比如黄家出售建国大饭店、国美商都等资产的时候,都遭疯狂压价,为了急于回笼资金,黄家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巴菲特就非常强调庞大的现金流对于企业的重要性,他账面上始终保持几百亿美元的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斗争到最后,陈晓孤独地走人

2011年3月初,陈晓即将离职的消息已经在家电业内传开,外界在向国美管理层确认该消息真伪的时候,陈晓曾经的“铁杆粉丝”表现出与以往坚挺陈晓不同的表现。孙一丁表示,对陈晓即将离职的说法“并不知情”,竺稼则表示,“陈晓是否离开是他个人的决定”。

陈晓离职怎么会是他个人的事情呢?贝恩不是一直立挺陈晓担任国美董事会主席的吗?贝恩、陈晓、管理层不是一体的吗?其实,竺稼的潜台词表明,贝恩与陈晓已经划清了界限——陈晓出局了。

这次的传闻没过几天就被证实是真的。2011年3月第一周,国美在高层范围内通报张大中将出任国美董事长的消息,随后,国美由杜鹃和周亚飞全面掌控。

3月8日是陈晓离开的最后日子。当天上午,陈晓开始前往自己位于鹏润大厦的办公室收拾东西离开。就在当天下午,陈晓的办公室就被黄家清空,可见黄家对于陈晓是多么的深恶痛绝。

陈晓离开鹏润大厦的时候很落魄,原来的“战友”们,包括王俊洲、孙一丁、牟贵先、何阳清等人都没有出来送行,而国美中低层的职员们也都无视他的离开,这与去年陈晓赢得9月28日临时股东大会时意气风发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陈晓从一开始就是只身进入国美。他形容自己很“孤独”:“(国美)那些人和我之间根本就没有情感的基础,到最后这些人都倒向黄家。我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没任何关系。”

不过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在自己离去之时,诸多国美高管尽管都有种种顾虑,但没有人说他不好。“他们说,你做的东西都是对的。没有人会把对的东西说不对,说不出来”,陈晓说。

离开国美的那一刻,陈晓给自己电话里的所有联系人群发了一条短信:“人生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是生活!因为我们的一切快乐,我们的一切幸福,我们的一切希望都和生活联系在一起。祝幸福快乐每一天!”

陈晓看似平淡的短信不过是给自己的落魄找了一块遮羞布,如果他如此看重生活,为什么2010年要疯狂地与黄家争夺国美控制权?那难道也是为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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