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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秦汉常平救灾

常平救灾,指政府采取措施调节市场,保证灾年物资供需平衡,物价平稳。其主要内容包括设立常平仓及市场监管机构,打击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等行为。汉代的常平救灾思想继承了先秦时期的观点,并进行了初步尝试,但总体来讲,这个主张还很不成熟,实践上也没有成功。

常平救灾早在商周时期即已出现。据《逸周书·大匡》记载,西周文王统治时期,就曾在荒年实行了平均物价的政策。当时西周还是商王朝的一个诸侯国,周文王在荒年发布命令,说:“易资贵贱,以均游旅,使无滞。无粥熟,无室市,权内外以立均,无早暮,闾次均行,均行众从,积而勿囗,以罚助均,无使之穷。平均无乏,利民不淫。”大意是说,天灾之年,要平均物价,便于商旅往来,以利救灾。为防趁灾投机,禁止庄稼还没收割时就提前买卖,禁止私下交易。根据内外情况平均物价,早晚一致,各地认真执行。不允许囤积居奇,对囤积者处罚,以保证物资供应。物价平稳,物资充盈,没人为非作歹,社会才能安定。春秋战国时期,也有平衡物价的主张,《管子》一书也提到了平均物价的问题:“岁适美则市粜无予,而狗彘食人食。岁适凶,则市籴釡十而道有饿民。然则岂壤力固不足,而食固不赡也。”“夫民有余则轻之,故人君敛之以轻。民不足则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敛积之以轻,散行之以重,故君必有什倍之利,而财之可得而平也。”建议在丰年物价低时,由国家收购余粮;灾年物价上涨时,国家再将存粮出售。这样既能平衡物价,国家又能获利。此外,《周礼·地官》载有贾师一职:“各掌其次之货贿之治辨其物而均平之,展其成而奠其贾,然后令市。凡天患,禁贵儥者,使有恒贾。””这是说先秦时期的市场上,专门设有掌管价格的官员,负责监督商品,按质定价。在天灾之年,禁止哄抬物价,使之保持平常价格。

汉宣帝时,大臣魏相曾上书说:“窃伏观先帝圣德仁恩之厚,勤劳天下,垂意黎庶,忧水旱之灾,为民贫穷发仓廪,赈乏;遣谏大夫博士巡行天下,察风俗,举贤良,平冤狱,冠盖交道;省诸用,宽租赋,弛山泽波池,禁秣马、酤酒、贮积,所以周急继困,慰安元元,便利百姓之道甚备。”师古曰:“秣,以粟米饲马也,酤酒者,糜费深也,贮积者,滞米粟也。”这说明西汉宣帝以前,国家曾经在灾年采取了禁止囤积粮食的措施。

关于常平救灾还要涉及到汉代的常平仓问题。宣帝即位,“用吏多选贤良,百姓安土,岁数丰穰,谷至石五钱,农人少利”。五凤四年(前54年)王益之《西汉年纪》卷21《考异》曰:《本纪》载于五凤四年,按《萧望之传》云耿寿昌奏设常平仓,上善之,望之非寿昌。又望之轻丞相丙吉,左迁太子太傅,望之左迁在五凤二年,不应设常平仓在四年也。盖寿昌以常平至四年,民始便,故赐爵关内侯,纪所书者,以赐爵故也。,宣帝接受大司农中丞耿寿昌的建议:“籴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郡谷,足供京师,可以省关东漕卒过半。”又“令边郡皆筑仓,以谷贱时增其贾而籴,以利农,谷贵时减贾而粜,名曰常平仓,民便之”。这个制度类似于战国时的平籴平粜制度。据《汉书·食货志》记载,其法如下:

善平籴者,必谨观岁有上、中、下孰。上孰其收自四,余四百石;中孰自三,余三百石;下孰自倍,余百石。小饥则收百石,中饥七十石,大饥三十石,故大孰则上籴三而舍一,中孰则籴二,下孰则籴一,使民适足,贾平则止。小饥则发小孰之所敛、中饥则发中孰之所敛、大饥则发大孰之所敛而粜之。故虽遇饥馑、水旱,籴不贵而民不散,取有余以补不足也。

战国秦汉时期的家庭农业、手工业经济非常脆弱,常常无法承受粮价的巨大波动。“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故甚贵与甚贱,其伤一也。”为了稳定粮价,战国时期的魏国曾经实行平籴、平粜法,并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此法“行之魏国,国以富强”。

不过,汉代常平仓出台之前就受到大夫萧望之的质疑,其救灾效果并不明显。据《汉书》记载,元帝初元元年(前48年),“天下大水,关东郡十一尤甚。二年(前47年),齐地饥,谷石三百余,民多饿死,琅邪郡人相食。在位诸儒多言盐、铁官及北假田官、常平仓可罢,毋与民争利。上从其议,皆罢之”。最终元帝于初元五年(前44年)四月,宣布“罢角抵、上林宫馆希御幸者、齐三服官、北假田官、盐铁官、常平仓”。

常平仓从前54年试行,到前44年正式宣布废除,在西汉只实行了10年左右就退出了历史舞台。东汉明帝时曾想恢复常平仓,但遭到朝臣反对,没有实行。《后汉书·刘般传》载东汉时,明帝曾欲置常平仓,公卿议者多以为便。刘般对以“常平仓外有利民之名,而内实侵刻百姓,豪右因缘为奸,小民不能得其平,置之不便”。帝乃止。《晋书·食货志》载“显宗即位,天下安宁,民无横徭,岁比登稔。永平五年(62年)作常满仓,立粟市于城东,粟斛直钱二十”。不详何据。这些事实说明,常平仓在汉代实行时间极短,对救灾的帮助不大。但常平救灾是汉代继承先秦均平思想和实践的一次尝试,虽然并不理想,但后来一些朝代形成了稳定的常平仓制度,不能不说与汉代有一定的关系。

值得一提的是,王莽改革也有类似的均平制度。王莽统治时期,土地兼并严重,天灾连年发生,青黄不接,物价飞涨,百姓生活困苦。他希望稳定市场物价,并对农民实行借贷,以改变农民处境,抑制富商大贾的兼并行为。王莽于汉平帝元始四年(4年)“奏起明堂、辟雍、灵台,为学者筑舍万区,作市、常满仓,制度甚盛”。这里的常满仓应与常平仓类似,只是实施效果如何,因史书未载,不得而知。王莽又于始建国二年(10年)下诏曰:“夫《周礼》有赊、贷,《乐语》有五均,传记各有斡焉。今开赊贷,张五均,设诸斡者,所以齐众庶,抑并兼也。”王莽于长安及五都(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立五均官:“诸司市常以四时中月实定所掌,为物上、中、下之贾,各自用为其市平,毋拘它所。众民卖买五谷、布帛、丝绵之物,周于民用而不雠者,均官有以考检厥实,用其本贾取之,毋令折钱。万物卬贵,过平一钱,则以平贾卖与民。其贾氐贱,减平者,听民自相与市,以防贵庾者。”师古曰:“庾,积也,以防民积物待贵也。”

王莽复古改制,实行五均赊贷,是将《周礼》思想付诸实践的尝试,但并不成功。据《汉书·食货志》记载,王莽还下令设立专门人员监督“五均、六斡”的实行,每郡有数人,皆用富贾。“洛阳薛子仲、张长叔、临淄姓伟等,乘传求利,交错天下,因与郡县通奸,多张空簿,府臧不实,百姓愈病。”王莽改制严重脱离实际,背离了改革的目标,加剧了社会混乱。他的改革只实行几年时间,就乱得不可收拾,不久政权就被农民起义推翻了。

汉代常平仓和五均赊贷的实践表明,由于国家参与了市场运作,成为与百姓交易的一方,与百姓的利益就存在着根本的冲突,这样就不可能将均平思想真正实行。事实上,这些主张最终变成了富商大贾打着官府的名义以权谋私的借口。汉代均平实践的失败,学者们有不同的看法,有一种观点认为,汉代常平仓之所以遭到反对,是因为违反了富商大贾的利益,妨碍他们发国难财,并不是因为对普通百姓不利。东汉时期,随着地方豪族的逐步强大,中央财力不断削弱,这种“官商”性质的救灾措施就很少实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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