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豪与博士大雯挥泪告别。十个月之后他们在上海又见面了。这年国庆期间,祥根和小丽在杏花楼酒店举办婚礼,元豪等应邀前去参加喜宴。元豪抵达时很多客人尚未到达,新郎新娘正站在电梯前迎接来宾。祥根头发刚吹过风,眼镜也换了一副新的,显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小丽上身穿一件水红色织锦缎中式夹袄,下面穿一条墨绿色的长裙,更显娇小可爱、妩媚动人。
老朋友修成正果,有情人终成眷属,元豪真为他们感到高兴。高兴之余,元豪不免多了几分惆怅,假如许蔚没有背信弃义,这会儿他俩也可以筹备婚礼了……
祥根和小丽看见元豪十分高兴,小丽将他拉到一边问:“最近你在忙什么?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你别拉拉扯扯,”元豪说,“让人家看见成何体统!”
“兔崽子,”小丽笑骂,“你不要强盗装正经,快回答姐姐的问题!”
元豪说:“我还没有女朋友……”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小丽边说边示意元豪注意她身后。
元豪顺着小丽示意方向看去,看见一个身穿浅红色毛衣的年轻姑娘。
“她是谁?”元豪轻轻问小丽。元豪注意到眼前这位姑娘身材窈窕体态匀称,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
“我的伴娘,”小丽悄悄告诉元豪说,“也是我的小表妹!”
那姑娘感觉到有人在议论自己,很自然地回过头来,目光恰好与元豪相遇,她害羞地低下了头。与许蔚的沉着冷静相比较,这位姑娘显得相当稚嫩和单纯,正是因为这种反差,她给元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博士和大雯也从达安农场赶来参加婚礼了。祥根与小丽和他俩一再拥抱,对他们远道而来表示感谢。那天来宾中有很多来自达安农场的知青,战友见面自然格外亲热,大家相互相着肩膀,询问和诉说着各自近况,随后一起手挽手走进宴会大厅。
元豪与博士大雯坐一桌。趁着婚礼尚未开始,博士抓紧时间告诉了元豪两件重要事情——其一,农场党委副书记罗红槐被政府确定为“三种人”,现已免去所有职务,正在听候组织处理。其二,国家即将恢复考试,博士希望元豪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和他一起参加“****”后的首次高考……
婚宴开始以后,出现了两位不速之客,那就是素未谋面的老虎及他的新女友。老虎带着新女友径直向元豪他们走来,嘴里还热情地招呼道:“博士和兔子,你们好吗?我真想死你们了!”
别看元豪是拳手,却是脸皮薄心肠软。虽然和老虎已形同陌路,见人家那样客气,他也不好意思拉下脸来,只得站起身来与老虎握手寒暄。
老虎笑嘻嘻地问:“拳击练得怎么样了?”
“还可以吧!”元豪说。
“知君,过来认识一下,”老虎告诉新女友,“兔子是未来的全国拳击冠军,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老虎的新女友对元豪矜持地点了点头。元豪发现她身材苗条,长得相当漂亮,但眉宇间有一种傲气,年龄看起来也要比老虎大三四岁。
“博士,你和大雯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老虎笑嘻嘻地招呼道。
博士和大雯也站了起来,博士一面与老虎寒暄,一面相互拍着肩膀。
面对知青们的目光(大多数人都认识香兰),老虎表现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看样子并没有丝毫愧疚。元豪觉得不可思议——人怎么可以厚颜无耻到如此程度?元豪发觉老虎心理素质比自己好得多,这真是奇怪了,自己接受了这么长时间的拳击训练,始终致力于提高个人承受能力,时至今日为什么还不见长进呢?
祥根远远看见老虎,与小丽走了过来。老虎首先向新郎新娘表示祝贺,随后半真半假责备道:“你们举办婚礼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祥根是老实人,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小丽接口道:“你这尊菩萨实在太大,我们怕请不动你!”
“还好我的耳朵长,听到消息自己来了!”老虎自嘲道,“不过你们确实很难找到我,因为我已经从工厂里跳了出来……”
老虎说到这里停了停,仿佛想看看朋友们反应,他接下来说:“我已经调到区政府工作,现在是政府工作人员了!”
小丽没心思听他啰唆,拉着祥根敬酒去了。
“老虎,”元豪故意插嘴,“你做了什么大官,说出来让大家长点见识!”
“我在区团委工作,暂时还只是一名干事,不过……”老虎环视四周欲言又止,似乎又在卖什么关子。
“不过什么?”元豪问。
“没什么,没什么,”老虎不无得意地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她名叫沈知君,在银行信贷部工作……”
沈知君向众人点了点头。从老虎女朋友颐指气使的神态,元豪看出她必定大有来头。
祥根和小丽过来给元豪他们敬酒了。大家举杯向新郎新娘祝贺。元豪向来喜欢开玩笑,此刻几杯黄酒下肚,老脾气又来了,他拉着祥根定要和新郎对饮三杯。祥根再三婉拒,元豪仍不松手。
元豪笑问:“你怕老婆?”
祥根说:“不怕!”
“不怕就喝!”
“我不能喝!”
“不喝就是怕老婆!”
“我真的不怕!”
“不怕就把酒喝了!”
元豪硬把怕老婆和喝酒联系起来,祥根也被这种混账逻辑弄糊涂了。祥根拿起酒杯真要喝,小丽一把夺过酒杯,转身对准元豪就是兜胸一拳,说:“兔子,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