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大少几乎整个身子都挂在洛离身上，浑忘了他受伤的是头，而不是腿。
从地下停车场走向上到医院的电梯，路并不长，这两人却走了好久。皇甫大少只愿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完，就这样下去，哪怕血流干也是好的。
皇甫大少清理了伤口，还缝了几针，头上包着纱布。从头到尾，他都没哼过一声，表现得很男人，手却紧紧抓住洛离，不肯放手。
那在医生旁边帮忙的值班护士，是个小妹妹，估计刚毕业不久。忍不住老偷眼看他，感觉从来没见这么帅的大帅哥。最后竟花痴地补了一句：“包着纱布也可以这么帅啊。”
洛离哭笑不得，帅哥当道，不得了。这太具迷惑性了，要是众位花痴妹妹们知道这皇甫大少天使的外表下，是多么恶魔，看还有多少花痴粉丝。
这一折腾，已是凌晨四五点了。车子行驶在康辉大道上。
“离离，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子，适合回家吗？”皇甫大少懒洋洋的，头仍然歪在洛离的肩上。
“你不回家，要去哪儿？”洛离没好气。
“那就回吧，反正爸妈看见我这样子也不会心疼的，只会问我，坏小子，你和谁打架了？我就说，没和谁打架，只是为我老婆离离出头……”
“……”洛离开到下穿隧道时果断从桥上调了个头，直奔花都大道。
皇甫大少晦暗不明地笑了一把，心里正唱着，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车子开到公司门口，停下。
“干嘛？”皇甫大少夸张地用双手搬动放在洛离肩上的头。
洛离被他搅得头晕眼花：“凌霄大酒店，五星级，够你皇甫大少的档次吧，离公司又不远。”
“笨丫头！”皇甫大少又要用手点她的头，被她眼睛一瞪，立时讪讪缩回手指：“我伤成这样，头顶开花，血流成河，现在头重脚轻，你好意思把我扔在酒店里不管了？我是急需补营养的好不好？你个没良心的……”
“那你到底要怎样？”洛离真的快被他折腾死了，不过真的不用惊异，这就是他皇甫大少的风格。
“我只想找个地方，离家近点，离学校近点，有人能照顾我，晚上能守着我……咳，你知道，头受伤跟别的地方不一样，随时都会有晕厥的可能，要是没人管，恐怕等爸妈发现我，就只能来替我收尸了。也有可能呼吸困难，心脏到时怦怦乱跳……”
洛离没好气地打断：“你说的那是心脏病。”
“呃，对，就是心脏病。”皇甫大少一脸正经。
“你头受伤，跟心脏有什么关系？”洛离翻翻白眼。
“怎么会没关系？头痛，心就痛……”皇甫大少捂住胸口：“其实，我现在的心已经很痛了……”他顺势歪倒在洛离身上，一时只觉得只有这个地方，才是最舒服之处。
洛离伸出一只手指，嫌弃地顶开他的脑袋：“皇甫大少，你到底要去哪儿？”
“喂”允殇气得要命：“为什么还要问这种幼稚的问题？我都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了，我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非得说那么明白……”
洛离听他说他也是有自尊的，忽然“扑哧”笑出声来：“哟，皇甫大少什么时候把被狗吃了的自尊要回来了？你可太有本事了。”
“别跟我扯没用的，回你那巴掌大的蜗居去。”皇甫允殇一下又换了种粘人的口气：“我明天要喝骨头汤，需要补脑……”
“谁告诉你骨头汤补脑？”洛离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大的陷阱，粘到一块牛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
“你看着办吧，我不挑食。”允殇打了个呵欠：“走吧，呜，好困，好困。”他再一次粘了上来，扑在洛离的肩上。
“下不为例啊，就今晚，明天你自己住酒店去。”洛离发动车子，向公寓开去。
皇甫大少没搭腔，脸上露出甜蜜又邪魅的微笑。这个故事充分演绎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的精髓。他流了很多血，此时真的有些无力虚脱，眼睛干涩，眼皮搭拉下来。
一小会，就到了公寓。
夜色，迷雾重重。
洛离停好车，又用一只手指嫌弃地戳他：“醒醒，皇甫大少，到了。”
允殇不动，仿佛睡熟了。
洛离继续戳他，加大了力度，声音也提高了。
猛然，允殇抬头，一口咬住洛离的手指，吓得她惊叫。
其实不是咬，是用嘴，洛离一下就抽回了手指：“你神经病啊！”
“谁叫你戳我的，一点也不温柔。”皇甫大少得意洋洋：“再说，你忘了？你小时候刚到我们家，我还咬过你的脚趾头，你当时咯咯地笑呢，可爱死了。唉，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讨厌。”
洛离确实没什么记忆，两岁的事情，谁指望她有多少回忆呢？更何况，她根本不相信，皇甫大少会这么好心，还咬她脚趾逗她笑，那根本就是个只会逼人哭的恶魔。
她熄了火，下车，面无表情，知道逃不脱要扶他回去的命运。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折磨她的机会。她自觉地扶起皇甫大少回到公寓，一进屋，立时推他倒进沙发。
皇甫大少不放手，一用力，洛离站立不稳，两人齐齐倒在沙发上。
“离离，我冷。”他像只无尾熊，抱着洛离不撒手。
洛离一口咬住皇甫大少，痛得他“哎呦”一声，忙松开手，没形没相地歪在沙发上。洛离趁机逃脱他的蜘蛛网，拿着家居服，溜进洗手间。
“心狠的女人。”皇甫大少英俊的脸上，还有斑斑血迹，在灯下闪闪生辉，无一处不诉说着他的丰功伟绩：“洛离，我饿了。”
他扯着嗓门喊，无比有理由要求这要求那。
洛离从洗手间出来，仍然将头发挽成个髻，用铅笔斜斜插起。她听到皇甫大少说饿了，哀叹一声，这家伙就是专来折磨她的：“你去洗澡，我给你煮面。”
“洛离真好。”皇甫大少精神抖擞，完全不困的样子：“洛离，我头上有伤，不能自己洗澡……”
洛离气愤：“皇甫允殇！”
皇甫大少赶紧举双手投降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吃完面，我就坐在这里，你帮我把脸洗了，我再戴上浴帽，自己进去洗澡，这样就不会碰到伤口了。”
他语无伦次，也不管合不合逻辑，有无因果联系，反正一副认真正经的表情，以期能取得洛离的信任。
洛离对他无语。拧开火，给他煮面，又在面上盖了一个煎得黄澄澄的鸡蛋，端到茶几上放着。
皇甫大少咽了一口口水，仿佛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下坐起来，夹起鸡蛋狠咬：“唔唔，真好吃。离离，以后天天给我做饭吃……”
“做你的春秋大梦！”洛离想起什么，忽然笑起来：“不知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知道你是这副德性，会是什么心情呢？”
皇甫大少呼啦啦吃着面，口齿不清：“你亲自体验一下，就知道了，我不介意当你的小白鼠。”
“你就是欠揍！”洛离不再理他，闪身进浴室洗澡去了，这一晚上折腾得全身都是烟酒味，难闻死了。
皇甫大少撇见她进去的身影，嘴角轻轻扯出一抹悠然的笑，看这样子，还得感谢卫尚那混蛋了。
本来他还打算找当警察的朋友，弄个什么名目，把那帮兔崽子关几天。现在想来，要不是这么折腾，他哪可能在大半夜地赖在她的公寓，吃着她亲手做的面，看她毫不设防地进去洗澡。
这感觉太好了，不是吗？他环视这巴掌大的房间，啧啧啧，真的是太小了。要怎么把这死犟的妮子骗去更大的房子里照顾他呢？
这绝对是个高深的课题。不过，他皇甫大少小时候功课不好，一样能上重点高中。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智商。
嘿！他现在的心情如同如来佛主面对小孙悟空，你翻哪你翻哪，随便你翻筋斗云，总之都在我手掌心。
哈哈哈，皇甫大少都快笑出声来了。他吃撑了，长手长脚瘫在沙发上，动也不动。
洛离洗完澡出来，一身的清香。她拿了条热气腾腾的湿毛巾，坐在皇甫允殇旁边，给他细细擦去干了粘在脸上的血迹。
皇甫大少在医院缝针都没有哼哼唧唧，现在洗个脸却不得了，一直呼呼哈哈不停歇。
洛离看着毛巾都被血迹染红了，不由得皱眉，当时真的不知流了多少血。又去把毛巾洗干净，再来擦试血迹，特别是额头那一片，总是擦不干净。
她俯得很近，刚沐浴的清新香气皇甫大少的鼻息，令他心头一颤。很特别的味道，跟沐浴露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还带点婴儿的奶香，就是这味道，让皇甫大少对其她女人身上最贵的香水都没兴趣。
皇甫大少仍然哼哼哈哈，却陶醉得一塌糊涂。
“还哼什么哼，毛巾都没碰到你的脸。”洛离就见不得他那个装模作样的鬼样子，比女人还娘，比小姑娘还嫩气。
“哦，”皇甫大少睁开眼，停止了他的咿咿唔唔，嘻皮笑脸：“洛离，明天你还帮我洗脸，好不好？”
“皇甫大少，你是不是无聊透顶了？明天就给我滚蛋。”洛离每次一对着他，就莫名火起，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哦。”皇甫大少讪讪地进了浴室，模样委曲得要了命：“滚蛋就滚蛋，你这个巴掌大的地方，本大少还不愿意待呢。”
“哟，你也知道是个巴掌大的地方呢。”洛离对着他的背影扮个鬼脸。
她收拾完皇甫大少的面碗，从柜子里翻了一床新被子，散开在沙发上，然后钻入被中。累了一整晚，她筋疲力尽，刚闭上眼，就听皇甫大少扯着喉咙喊：“离离……离离……”
半天不见动静，皇甫大少从浴室里伸个脑袋出来：“离离……”
洛离眼睛都不睁一下：“本人已死，有事烧纸，无事烧香……”
皇甫大少委曲的样子：“离离，那我裸奔了！人家没有换的衣服。”居然还用了“人家”这么恶心的小女人腔调。
洛离被皇甫大少吵死了，赶紧蹦了起来，从柜子里扔了一条大大的浴巾给该死的皇甫大少，又倒头睡去。
皇甫大少裹着浴巾上了床，只觉得床上香气扑鼻，异常舒服。
从洛离去寄宿，他就再也没能像如今这个夜晚离她近了。同处一室，连她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忽然觉得好幸福。他想这一刻想了很久，没料到真正同处一室的时候，比他想像的还要好。
那不同于一般男男女女的肉博，滚床单，各种情色姿态……不不不，他只是渴望有一刻如此时的静谧，听到她的呼吸，闻着她的味道，仿佛淡淡的柠檬，纯情得连他自己都要对自己唱上赞歌了。
他忽然兴起，裹好浴巾，蹑手蹑脚走近沙发，蹲着去看已经熟睡了的洛离。
她虽然对他恶声恶气，但绝对是不设防的。那是他们自小的情谊，无论再不愉快，都与别的男人不同。换个男人，她一定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熟睡。
这个认知让皇甫大少咧咧嘴角，傻乎乎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