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龙虎派掌门张守平并不慌张,仍旧镇定自若的不闪不避。他习练的龙虎派剑术『中平剑』最需定力。使出来须得心平气和没半分霸气,而其中最厉害的一招称作『以和为贵』,乃是运真气于双掌,将对方剑气合在双掌里逐渐化去,克敌制胜于从容不迫之间。
说时迟,那时快,夜叉的手掌电光火石般袭到胸前,张守平双掌一上一下使出那招『以和为贵』,将夜叉左臂合在掌心,接着『中平剑』剑气发出,只听『喀嚓』一声碎响,夜叉臂骨齐齐折断,前臂向手肘方向弯曲。张守平见对方中招心下一喜,不料那断臂劲力不减,顺势一掌重重地拍在张守平的小腹上,张守平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软软的坐倒在椅子里。
夜叉一击得手,忽觉背后劲风袭来,立时知道是无为道长从后攻到。他来不及转身,右手反腕拍出,『啪』的一声和无为道长对了一掌。两人各自退开两步。夜叉登时手臂酸软,心口气血翻涌,右半身又酥又麻。心里暗自赞道:好一个无中生有剑,果然厉害!
这边无为道长站定身形,忽觉右手指间痒麻难当,举起手来一看,只见五根手指上各有一个冒着黑血的小洞。无为道长心惊道:不好!对方手掌里有暗器!正在惊疑不定,耳听夜叉说道:『道长,你的剑气太过厉害,我若是不用暗器,恐怕就要被你剑气所伤了。』说着举起右手,果然在那手指间银光闪亮,显然是带着银针指套一类的暗器。夜叉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白色的瓶子,抛给无为道长道:『暗器上有毒,这瓶子里的是解药。外敷三次即可,只是十二个时辰内不能动真气。』无为道长的「无中生有剑」本可以凌空伤敌,根本无须和人对掌。因见张守平情势危急才毅然出手。却违背了崂山派道术后发制人的要决。是以被夜叉暗器所伤,但对方并不乘人之危上前抢攻,更坦然将解药交出,足见其襟怀坦荡无匿。
无为道长接过瓶子,微笑道:『多谢明言,阁下的手臂不要紧么?』夜叉左臂弯弯的向外曲折,此时被无为道长一提醒,当即笑道:『若不是道长说起,我就要将此事忘记了。哈哈!』转向椅子上的张守平道:『喂,龙虎派的张掌门,我打了你一掌,你折断了我的手臂,这就当两下扯平了么?』张守平是个有道之士,听闻夜叉之语也是勉然一笑。
夜叉一转身,道:『哈哈,折断的手臂会打人!这不算稀奇,你再来瞧我的!』右手拿住断臂往上一送,只听『咯咯』几声微响,夜叉全身微微一抖似乎打了一个寒战,举起左臂左右晃了晃,又抡了一个圈子,显得十分灵动自然,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受过伤!众人大吃一惊,心里都奇道:难道这条断臂已经完好如初?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再厉害的接骨术,怎能在须臾之间将折断的手臂复原?众人惊异之下,就听楚鹤龄沉声道:『这「裂骨术」乃是七星邪教的巫术,阁下跟白骨人魔有何瓜葛?』一听白骨人魔四个字,众人心里都是一跳。夜叉没有答话,转向柳朴山道:『柳掌门,你是九华道宗之首,这第四场在下想和你比试,请赐教!』说完退开半步,深施一礼,显得十分郑重有礼。
夜叉一口气打败三个道宗高手,多半是靠出人意料的偷袭和匪夷所思的奇术。但三场比试下来,他的招式法术都已被各人看的一清二楚,再想要出其不意也不可能了。况且剧斗之后他的真气耗损难续,若再和高手比试过招定然会落败。柳朴山是九华派掌门,想来以他功力擒拿夜叉并不为难。又何况对方主动上前叫战,他焉有不应战之理?更有人想道:柳掌门是道宗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又是执掌翻天令的人选,由他出战正是合情合理,众望所归啊。
在众人的注视下,柳朴山不动声色,慢慢的伸出两根手指轻捻长须,过了好半天仍是沉默不语。
夜叉又作一揖,道:『素闻柳掌门道术高深,而在下如今已是筋疲力尽,就像送上案板的羊肉只等你挥刀宰割了。如此便宜可捡,不知尊意若何?』他礼数恭敬,脸上带笑,但言语中尽是嘲讽之意。
柳朴山不答,转头问楚鹤龄:『楚师兄,你看怎么处置这个邪魔?』楚鹤龄道:『这狂徒不知死活竟向柳师弟挑战,还望柳师弟大展神功,将其擒下以扬我道宗之威。』说话之时,又和蒋莫言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想道:十几年来从没有人看过柳朴山与人动手,有传言说他已经道术已废,真气尽失。今日倒要看看此事是真是假。
两边道宗各掌门也都看着柳朴山。周风烈、李云舟眼含期望,希望柳朴山出手扬威;白善道、蒋莫言、楚鹤龄冷眼旁观,只等柳朴山失手出丑;张守平、无为道长目光犹豫,只愿止息干戈,两边罢手休斗。各派弟子心里都有些兴奋,凝神屏气的等待观看九华派掌门的神奇道术。
柳朴山迟疑半晌,缓缓站起身,正要叫站在墙角的青凤代替他出战。忽然一个人大声道:『杀鸡焉用牛刀?阁下先胜了我朱秉正,再来向我师傅挑战吧!』说着朱秉正走到大厅中央,朝夜叉微微欠身道:『阁下法力高深,心怀坦荡倒也是个人物,如何要和我玄门正宗过不去?眼下迷途知返尚不为晚,如若不然就让朱某领教阁下高招。』柳朴山见朱秉正出面迎战,便又坐回椅中,对朱秉正道:『秉正,你要代为师出战也无不可,只是要小心此人的「裂骨」巫术。千万不要大意。』朱秉正躬身道:『多谢师傅提醒,徒弟理会得。』夜叉点头笑道:『好啊,师傅不捡便宜徒弟倒来捡。朱掌门,你也想在各派面前露脸么?就不怕抢了你师傅的风头?』朱秉正微微一笑道:『阁下道行精深却深堕魔道,言谈举止似颠若狂,实在令人可惜。』夜叉道:『久闻九华北宗朱掌门的「掌心雷」令邪魔丧胆,你可在我身上试试,看我这个邪魔怕不怕你的掌心雷?』朱秉正不答,肃然站立不动,左手轻轻抬起平伸与身前,右手从左肘下穿出,缓慢的指向夜叉胸腹。夜叉喝彩道:『好一招「道德剑」!』朱秉正听他叫出剑术名称,脸上微微变色,心道:这人对我九华派道术怎么如此熟悉?
这『道德剑』乃是九华派基本剑术,右手『道剑』主攻,要旨是『冲而不盈』,攻敌之时深藏不露,等待对方剑术或有漏隙便可一击中的;左手『德剑』主守,须得『骨弱筋柔而握固』,守敌之攻并不硬挡硬架,乃是纠缠搅扰,使对方无暇攻击自己的要害。两剑合使便可相得益彰,进退从容。
此时已近午时,天光已是大亮。大厅中两人交手数招不分高下,渐渐越斗越快。朱秉正出手大开大阖,夜叉还招古怪诡异。倒也旗鼓相当。又斗数招,朱秉正右手一道剑气刺向夜叉眉心,夜叉料想朱秉正左手在低下伏击,但那『德剑』并无攻击之用。他便无所顾忌的低头闪避。哪知朱秉正左手一张变为掌形,直击夜叉额头。
夜叉隐隐听见掌风中有风雷之声,大叫一声道:『掌心雷来了!』双脚急蹬向后纵出数丈,站定脚步心中想道:好险!幸亏我闪避及时,不然被这掌心雷打到就难保性命了!正在暗自庆幸,突然间眼前金光一闪,『轰隆』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响。夜叉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差一点就晕倒在地。
原来这掌心雷威力巨大,一次发出便会产生一个霹雳。夜叉虽然让过了掌心雷直击,但仍然被霹雳的余威震得头晕目眩。
夜叉摇摇头清醒过来,当下不敢造次,从腰中解下一根人骨做成的长鞭,全身蓄劲待发,不再主动上前攻击。朱秉正舒臂伸掌又是一招『掌心雷』向夜叉击来。夜叉看清来势,抖鞭一挥,鞭捎卷住掌心雷的劲力,猛地弹向三清派一边,三清掌门蒋莫言急忙从凳子上跳起来闪避,那掌心雷『轰』的一声,就在三清众弟子中间爆炸开来,立时将几个弟子炸的皮焦肉烂而死,连蒋莫言也被震的口吐鲜血,瘫倒在地上。
楚鹤龄等无不变色,心中惊道:朱秉正的掌心雷竟有如此威力!
夜叉哈哈笑道:『第五个也被打倒了,朱掌门,这可是你的功劳啊!』心道:你放掌心雷我就用「白骨鞭」引开劲力,总之不能让你近身,这掌心雷定然大耗真气,且看你能放出多少个来?想到得意时,满含笑意的对着朱秉正挤挤眼睛。
朱秉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夜叉,似乎也知道不能奈何夜叉。他站立片刻,猛然左手戟指向前,右手虚拉向后。夜叉认得这是无射之射的姿势,暗想道:他想用无射之射从远处攻我!心念一动,急忙蹲身躲避。但朱秉正仅仅是虚张声势,等夜叉躲避之时,突然转身疾步向大厅一角的另一个突厥人奔去!
夜叉见他眼光直盯那个突厥人,手中隐隐带有雷声,只道他要用掌心雷攻击自己的同伴,大叫一声:『好卑鄙!』就地一滚,闪电般的窜到近前,一把将那突厥人抱在怀里。
朱秉正早就发现夜叉时时用关切的目光看着那人。又记得他曾经叫那突厥人为『弟弟』,想必是他至亲之人。于是便用这突厥人作饵将夜叉引到近处。他眼见得手,当即一记掌心雷正中夜叉肩胛,就听『咯咯』声响,夜叉锁骨肩胛骨俱都震碎裂,口中鲜血狂喷,抱着那突厥人轻飘飘的斜飞而出。
他掉在地上又滑行了数丈,正停在紫元宗身前。紫元宗赶紧蹲下身子扶住夜叉。那夜叉不顾自己,先将手伸到怀中同伴鼻子下试探,待发现那人双眼紧闭但鼻息如常,才长出一口气道:『还好,还好,只是被震晕过去啦!』抬头对紫元宗道:『兄弟,我托你一件事--白善道的阴阳凤凰剑都不能取你性命,你挨打的本事真是厉害啊!哈哈,若是等会有人要伤害我怀里的同伴,你能为她挡上一剑么?』紫元宗见夜叉挥洒自如,谈笑间与道宗高手周旋缠斗,心中早已对他钦佩有加。更兼他救过自己的性命,言语中待自己真有一种手足之情,心里寻思道:这人豪气逼人真乃英雄也!就是他不吩咐,我也愿为这样的人效力拼命!当下重重点点头,伸手接过夜叉怀中之人,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夜叉见状大喜,拍拍紫元宗肩膀道:『好兄弟!』微笑着转身而起,肩膀微微一抖,那断裂的骨头又复原如初。他颤巍巍的向前走了几步,大叫道:『朱秉正,再与我战三百回合!』朱秉正笑道:『阁下复原的神术令在下大开眼界,想来在下也伤不了你--那就请再接一招。』双手一圈暗自运劲,料想此番掌心雷发出定然要取夜叉性命。
就在这时,大厅里忽然阳光一暗,一股冷森森的寒气由外而至,众人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接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门口道:『这里是谁在欺负我徒弟?』夜叉闻言大喜,叫道:『师傅!』
朱秉正一惊,猛然见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及回头便脱口而出:『白骨人魔!』那声音应道:『不错,你们汉人都叫我为——白骨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