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就是这么对上帝的
“好啊！”她在一群孩子中笑着抬头，美丽得像新绽的玫瑰，“我正有事要和你说呢。”
安顿好一群缠着她的孩子，初夏和常宇在孤儿院的二楼小阳台上坐着晒太阳。
“这次去连岸有什么收获？”常宇忍住内心的狂跳轻声问道。
“收获嘛，倒是有一些。”她闭着眼睛感受阳光的气息，已是深秋的季节，这样温暖的午后并不常见。
他愣愣地看着她陶醉的神情，只觉得，心，又沦陷了几分。
“说说看？”他紧紧攥住了口袋里的那个吊坠。
“真想听？”她偏头，阳光正好洒在她脸上，温暖得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慕千帆成了我男朋友算不算？”
常宇只觉得脑袋一片轰鸣，紧紧攥住吊坠的手颓然地抽出。
终究，还是晚了这一步么？
“这么突然？”忍住自己的情绪，他面带微笑地别过头去。
他觉得自己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几百倍。
不过他依然笑着，还好她紧闭的双眼并未睁开。
只是，他不知道，她的眼眸里，他所有的表情变化她看在心里都撞击起了层层涟漪。
莫名的悲伤，找不到出口。
她依旧闭着眼睛，轻轻抚着胸口，“小雨那边，还是要麻烦你……”
“我会的。”他答应得干脆，“我会先瞒着她，在适当的时机让她知道。”
“谢谢你……”她忽觉阳光刺眼，不愿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
“只是，我想知道原因。”他问得郑重。
“相爱。”她答得简洁。
“是么？”
“是啊！”她睁开那双似水的眸子看着他，“不然你以为是怎样？”
“不然你以为是怎样？”
一句话，噎得常宇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啊，不然还会怎样？如今的她，已没了羁绊，没有许老爷的刁难，没有了许诺航的照顾。
她做的决定，还会有什么原因？
自嘲地笑笑，“我想也是这样的。”
“嗯。”她转眸，“你呢？安桐还是小雨？”忍住心里阵阵的不爽，“听颖子说，安桐对你告白了？”
常宇愕然，许彦成这个大嘴巴！
“还在考虑。”他沉吟，目光飘向远方，“我在安桐面前的形象都被某人破坏了，在一起也没什么意义了。”
“谁？”
“一个女孩，那次，在WAIT弹奏《月光曲》的时候，她破坏了气氛；校庆演出的时候，她穿错了安桐的演出服；安桐生日的时候，她突然晕倒……”他的目光停留在远方，语气淡淡的，让初夏一时没意识到这个女孩究竟是谁。
“她是谁啊？这么……”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孩貌似就是自己，她瞪大了眼睛盯着常宇。
“怎样？”他的眼眸里噙着笑。
“太可爱了！”她挺胸抬头，一副骄傲的样子。
“呵呵。”常宇朗声笑起来，“她啊，就是太可爱了，才不记得几天前还害我丢脸，殷勤跑过来和我握手。”
想起开学那天的遭遇，初夏不禁轻轻笑起来，伸出手：“你好，我是非文艺青年夏初雪。”
常宇学笑了笑，学着那天的样子，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名字。”
“同学，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初夏捂住笑疼的肚子，“是你以为青春还没走呢，你的青春痘都已经撤退了。”
“你这家伙……”常宇忍不住揉了揉她略显稀疏的发，阳光洒在他脸上，异常地温柔。
“叫我初夏好不好？”她闭着眼睛感受阳光和他。
“初夏……”只一声，常宇就觉得心口窒息了般的疼痛。
他终究错过了能和她一起乘坐的火车，从此后，她是幸福的，他，会幸福么？
初夏闭着眼睛，竟然有种异常温暖的感觉。
这种温暖，她以为，只有诺航能给。
原来，常宇，他也可以……
看着阳光里陶醉的人儿，常宇轻轻帮她顺了顺被风吹起的发丝，心里暖暖柔柔中隐隐透着悲伤。
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他说不清，只觉得，她，是他永远也逃不开的枷锁，禁锢了他所有的情绪，控制了他的喜怒。
“常宇……”她睁开眼，喃喃地开口，“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么？”
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心里一阵烦乱，似乎有无数的小人在对自己说：“你根本就分不清自己对他的感情！”她却是硬生生地把一切都压了回去，脸上的笑容依旧美得凄凉。
“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常宇苦笑着握住了兜里那个月季吊坠。
深秋渐去，随之而来的寒风带来了冬天的气息。
于是就有一堆人整天窝在寝室里。
初夏也不例外。
“瞅瞅人家颖子，周末都去约个会，初夏你这个恋爱谈得是不是有些亏哦？”明珠磕着瓜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上的《北京爱情故事》。
自从美国回来，初夏开始命令所有人都叫自己初夏，久了大家都已习惯这么叫她。
“专心看你的电视剧去！”初夏头也不抬地收拾着柜子，“我怎么觉得你和周海洋挺配的？你啊，想想自己吧！”
“周海洋？”明珠摆摆手，“算了，追他的女生都够已卡车了，咱啊，不凑那热闹。”
初夏笑笑不再搭话，手里却整理出了一沓照片。
里边有慕千帆从小到大的各个年龄段的样子。
那个年过八旬的老人交给她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她，要把这些照片送到慕千帆母亲的手里。
这段日子的忙碌，她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若不是今天慕千帆话剧社有事，她偷个闲在宿舍里收拾柜子，这沓照片怕是要在她柜子里躺着过冬了。
细数这一个月来的相处，最大的成就应该是：他不再那么恨他母亲了，也不再那么埋怨。
他甚至能笑着陪她去看小雨。
他说：“初夏，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不会去在意那些不幸福。”
从这个角度里讲，她是成功的，而从另一面看，她是失败的。
例如，快乐，总是少了点什么。
看电影的时候，她不会把头靠在他的肩膀；逛公园的时候，她总是扯开他意图环在她腰上的手臂。
这种情况在常宇面前尤为严重。
每每看到他，她都想立刻回避，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和慕千帆在一起的样子。
她把这一切都归结为，不适应。
一定是，自己还没有适应身边的这个人不是许诺航。
适应了就好，就好。
可是，都一个月了，她依旧没有适应。
慕千帆总是调笑着刮着她的鼻子：“小东西，你的适应期还真长呢。”
初夏一直没有告诉他，自己最讨厌被别人刮鼻子。
“她还有没有说其他的？”莫夫人背对着初夏，手里捏着一沓照片。
最上面的那张，她年轻漂亮，怀里抱着几个月大的慕千帆，照片有些皱，她却爱不释手。
“没了。”初夏耸耸肩，“奶奶只说，过去的事，对错已不重要，亲情是割舍不掉的。”
“亲情是割舍不掉的……”沉吟着这句话，莫夫人闭上眼睛，捏着照片的手上力道也开始加重。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初夏浅浅地道个别，转身准备离开充满压抑的房间。
“谢谢你。”莫夫人冰冷的言语里带着些许别扭。
初夏笑笑，忽然觉得悲哀，面前这个女人，经历了那么多不幸，最后，把自己冷得像一块冰，却还是逃不出情感的牵绊。
情感的牵绊，谁又逃得掉呢？
“不用客气，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哦？”莫夫人转过身，初夏看得出她脸上有哭过的痕迹。
“伯母，我现在是慕千帆的女朋友。”她答得毕恭毕敬。
“谢谢你。”莫夫人试图挤出一个微笑，脸上却僵硬地笑不出来。
“我只希望你能给千帆一份温暖的母爱。”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初夏缓缓退出那间压抑的屋子。
离开的时候，她瞥见晴子推着小雨笑闹着在花园里散步。
“嘿，初夏！好久不见！”晴子眼尖地看到初夏，高声地打着招呼。
“嗨！”初夏心里暗叫不好，慢慢转过头去，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小雨对初夏笑笑。
“最近，病情怎么样？”初夏一脸尴尬。
“托你的福。”小雨长呼一口气，“下学期开学，我就可以会学校打你了。”小雨笑得眉毛弯弯。
初夏吞了吞口水，对小雨这样的转变难以适应，印象里，她应该是趾高气昂地让她滚蛋，这样的变化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怎么？不习惯我对你这么温和？”似乎是看穿初夏的心思，小雨又笑了起来。
晴子欣慰地看着这样的小雨，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心里不禁又把常宇崇拜了千次万次，如果不是常宇，小雨现在也许依旧怨毒地惹人生厌。
“晴子，我想和初夏单独谈谈。”小雨语毕，晴子对初夏笑笑，把轮椅送到初夏手里。
“初夏，我为从前的事向你道歉。”初夏推着轮椅走在长廊里，小雨缓缓开口，“那时的我，为了争取不属于我的东西，做了很多傻事，你会原谅我么？”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初夏轻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那，初夏，我们还是好姐妹么？”小雨回头，眼里写满了期待。
“我们一直都是。”蹲在小雨面前，她伸手握住她的，“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做一辈子好姐妹。”
“嗯……好姐妹……”小雨紧紧攥住初夏的手，眼中闪着泪光，“初夏，其实你的事我都知道。”
“什么事？”
“这一个月来，我想了很多，也听到了很多，我佩服你的坚强，也喜欢你的知恩图报。”
“可是初夏，你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么？”小雨伸手触摸着初夏的脸庞，“你不觉得，你活得太累了么？”
“为了报答许诺航的恩情，你和他在一起十年；为了报答千帆叔叔的救命之恩，你又和千帆在一起，你把自己摆在哪里？感情不是你拿来报恩的工具啊！”
“不是这样的。”初夏摇了摇头，“如果没有诺航，我早就冻死了，如果没有千帆的叔叔，我早就是火场的一团灰烬。我的命，都是他们给的。我又有什么权利，有自己的感情。”
“可是……”小雨刚想反驳，却被初夏捂住了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尊重我的选择吧。”
“我需要你的祝福。”她笑着，明朗中带着凄凉。
小雨张口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我祝福你。”初夏笑笑，继续推着小雨在长廊里游荡。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看看时间已经不早，跟小雨晴子道了别，初夏缓缓走出莫宅。
掏出手机，尖轻轻滑动：我们，都要好好的。
第一个评论是常宇：我们，都会好好的。喂，笨蛋雪，要幸福哦！
第二个是静静：有些事情，我们控制不了，但是，我们都要好好的。
后面的后面，还有很多。
初夏一一回复完，按下一串号码，意外地发现这个号码的存档名是：亲爱的。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电话响了几声，那边“亲爱的”慕千帆才慢悠悠地接了电话。
“喂？”
“谁让你动我手机的？”
“我啊。”慕千帆答得漫不经心，“我是你男朋友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真是……不可理喻！
压住心里的怒火，初夏尽量把声音放得轻柔，“你在哪？”
“我在话剧社。”慕千帆对初夏的这种温柔十分受用，“今天晚上一起吃饭？”
“好啊，你是我男朋友，地点你定……别管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初夏尽量地把声音放得柔缓，身上已是鸡皮疙瘩片片掉落。
“额，”慕千帆意会到她的言外之意，“今天，地点你定，吃什么都你点好了。”
“真的？”初夏狞笑着，电话那边的慕千帆看不清她的表情，自以为她的温柔是因为爱，不禁傻傻笑了起来。
晚餐，慕千帆痛心疾首。
水煮鱼，麻婆豆腐，口水鸡……一桌子红彤彤的辣椒让他傻了眼。
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吃不得辣的！分明就是故意的！
“快吃啊！我今天没带钱包。”初夏吃得津津有味。
慕千帆的脸瞬间就掉到了冰点，让他怎么告诉她，自己也没带钱包……
某人却依然带着奸计得逞的笑容，对着一桌子的川菜大快朵颐。
慕千帆始终没有动筷子。
好的，这就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这就是随意动她手机的代价！
而慕千帆脑袋里装的却是，一会儿怎么逃跑。
找人来这么糗的事他才不会干……
干脆，把她放在这，自己回去拿钱包好了。
思及此，他拿出电话，欠了欠身，“出去接个电话。”
“去吧去吧！”吃兴正盛的初夏不以为意地把手一挥，继续大快朵颐。
慕千帆就那样离开了川菜馆。
初夏解决掉一桌子的饭菜之后，竟然发现慕千帆还没回来。
电话里的女人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初夏的第一反应是被放鸽子了。
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可是他现任女友，他也不会傻到这个程度。
他一定是有事耽搁了。
她安静地坐在餐厅里等。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一个半小时。
慕千帆都没有回来。
忍着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初夏在服务员的监视下切着水果，每一个水果都是慕千帆的脑袋。
我切切切切切！
忽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她抬眸，安桐挎着常宇正从隔壁的包厢里出来。
佩服自己奇准无比的第六感之余，初夏狠狠地低着头，这么糗的场面，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她在这里。
眼睛的余光紧紧跟随，阳光的运动鞋和可爱的小高跟轻轻在她身边走过——“呼”她叹了口气，快走吧，快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