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能再犯错了
初夏，你把我当什么，报恩的工具么？
“所以，你自己想想清楚，作为一个男人，你觉得这样好么？”
“你到底想怎样！”这句话，他几乎用吼的，满腔的悲戚似乎就要爆发。
咖啡店里的人纷纷侧目。
“我不想怎样。”安桐如无其事地玩着手指，似乎那个被人吼着的人不是她。
“你带这些来，是想证明什么得到什么？”
“证明你所谓的爱情有多可笑。”她依旧懒散地玩着手指，“还记得我们曾经约好什么了么？”
沉默，久久的沉默。
终于，在沉默的最后，他闭上眼睛，慢慢开口，“我会考虑的……”
“你知道我要做的只是成全他们。”她盯着他，目不转睛。
“成全他们？”他苦笑，“你能得到什么？”
“我会看到常宇幸福，”她答得毫不犹豫，“他幸福就好。”
“真伟大！”他轻蔑地笑。
“总比你您绑住人家强，要知道留得住什么，留不住什么。”
这次，慕千帆没有再搭话，愤然甩袖离开，不管背后的安桐是什么表情。
安桐轻轻笑了笑，隐在阴影里的脸变得高深莫测。
她知道，她已经改变了他。
今后，他只有两个选择，放手，或者抓得更紧。
无论是哪样，她，都会解脱……
清晨，常宇在一片吵闹声中睁开眼睛。
颖子的大嗓门直直地传进他的耳膜：“喂，醉鬼，你终于舍得醒了？”
颖子……颖子？颖子！
带着满满的恐惧，他猛地跳起来。
屋内的四个女生愣愣地盯着他。
“看起来是没事了，嗯，很精神。”明珠总结。
“你要不要再多睡会儿？今天没课的。”初夏叼着棒棒糖建议。
“颖子，我的香蕉呢？”静静一脸无奈。
“那个……”颖子明澈的眼珠转了转，手指一指，“被常宇吃了！”
众人看着颖子手里吃了一半的香蕉各种无奈。
正当大家各种吐槽吐得正起劲的时候，门倏地开了。
一个人从门外慢慢走了进来，脸色煞是难看。
慕千帆缓缓走进房间，放下手中的水果，对着初夏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正在初夏迷惑之际，他奋力挤出一个自认灿烂的微笑，“亲爱的，忙了一夜累坏了吧！”
一句亲爱的，众人纷纷石化。
且不论这句话有多么地酸，在这个“亲”横行的年代里，叫上一句亲爱的，既浪费口水又占用资源。
可是他就是说了那么一句：亲爱的。
简单的词句，却让常宇嫉妒地想死。
同样惊讶的还有初夏。
平时的慕千帆从来都不这么叫她，只因她说过讨厌这个称呼。
“还好。”虽然对他的反常还是很纳闷，她依旧是微笑着应者。
“乖，不舒服就要好好休息，不要去某些地方疯狂，也不要麻烦朋友们。”
一语双关，众色皆变。
“是啊，初夏，累了就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不需要照顾了。”常宇低头笑着，谁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样吧，千帆你送初夏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好了。”静静连忙出来打圆场。
“不用，我可以照顾常宇，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慕千帆轻轻笑着，那笑让初夏捉摸不透。
她不知道，让这两个互看不顺眼的人单独在一起会发生什么，迟迟不肯回去。
最终，是静静给他们解了围。
静静说：“我留下。”
有谁能比静静更让人安心呢？
于是初夏携明珠颖子浩浩荡荡地回了宿舍。
旅馆，小小的屋子，火药味极浓。
“我先出去一下。”静静很识相地走到走廊看起了未完的小说。
屋内是让人心悸的安静。
良久，常宇开口，“千帆，你有什么想对我说么？”
“你觉得呢？”慕千帆冷笑，“你喝醉了抱着我的女朋友哭天抢地，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
“那是意外，”常宇垂眸。“我喝醉了。”
“意外？”慕千帆挑眉，“我希望以后不会再有意外，你明白么？”
“我……”常宇只觉心力交瘁。
一周前，他接到电话，说母亲去世了。
虽然从小她对他就不好，但那毕竟是他母亲，在葬礼上哭的稀里哗啦的他回到家却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驻进了他的家，以他“阿姨”的身份。
他只想抱着她哭一场，只有她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而现在，慕千帆站在他面前，语气冰冷，“我希望以后不会再有意外。”
难受，身体难受，心里难受，一切的一切都太让人难过。
他的沉默激怒了佯装淡定的慕千帆。
“不回答是什么意思？不同意？”他吼着，一个就那样拳头猛然落到了常宇清俊的脸上。
大脑一阵轰鸣，血腥味充斥了常宇的口腔，他能感受到有腥甜的液体从鼻子中缓缓流出。
常宇拿起毛巾随便地抹了一下鼻血，“你很没礼貌。”
“礼貌？”慕千帆冷笑，“那你有礼貌？”
“我的错，我向你道歉。那么，我也希望你向我道歉。”
“道歉？”慕千帆仍旧冷笑，“常宇，我永远不会向你道歉。”
“呵呵，那好吧。”常宇揉揉发痛的额头，笑笑，“请你离开，我并不需要您的照顾。”他生气的时候总是喜欢管对方叫“您”，一个“您”，即客气又疏离。
“我希望，你能和初夏保持距离，这样对我们都好。”慕千帆得寸进尺地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初夏的那点心思……”
“带她去医院，陪她去美国，不都是为了趁机培养感情？”慕千帆如发了疯般越说越起劲，他把安桐带来的悲戚全部都怪罪在常宇身上。
如果没有他，她一定会爱上自己，对，一定会！
是他，是他让初夏跑了心再也收不回，是他是他全是他！
“我甚至怀疑，那次拿我手机骗初夏的人是不是你！为什么只有你能找到她！分明是你一手策划！”
“你说够了没有！”常宇额上的青筋狠狠滴跳着，眸中穿射出犀利愤怒的光。
从未见过常宇发怒的慕千帆心里一颤，脸上依旧是一副冰冷，“被我说中，怕了？”
常宇猛然跳起，扑到慕千帆身上。
二人厮打起来，这是他们第三次为了初夏而打架。
屋内是一片混乱，两个男生的厮打声，怒吼声，不绝于耳。
静静慵懒地靠在墙上，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手机，“他们打起来了。”
白色的窗帘，白色的病床，苍白的少年。
唯一的一抹黑色是穿着一身修身西服的秦牧，他微微躬下身，在少年耳边轻轻哈气：“少爷，静静小姐说，常宇和慕千帆打起来了。”
许诺航将手中黑格尔的书翻了一页，依然淡定帝读着，“打起来了？”
“是。”
抬眸，秦牧分明地看到少爷冰冻许久的脸上浮上了一丝笑意，“看来有的人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不明白？”许诺航瞥了瞥秦牧，继续读手中的书。
“嗯。”秦牧点头。
“这就意味着，慕千帆开始嫉妒常宇了，他要么会尽力地对初夏好，要么就会放手。无论哪样，初夏都会幸福吧……”
“这样啊……”秦牧恍然大悟，“那少爷您是希望夏小姐……”
“你觉得呢？”许诺航好心情地回嘴。
“秦牧愚钝……”
“呵呵，”许诺航轻笑，“你啊，的确是愚钝，静静那丫头缠着你这么多年，你还是像木头一样！”
“少爷……”秦牧尴尬地挠头，“静静小姐她只是喜欢玩……”
“才不是。她对你没那么简单。”他摇摇头，脸上忽地蒙上了一层灰，苦笑，哑声道：“我走了以后，要好好照顾她们两个……”
渐渐地，屋里没了声音，静静淡然地收起手机，叹一口气，推开屋子的门。
屋内一片狼藉，到处是厮打的痕迹，两个鼻青脸肿的男生颓然地肩并肩躺在床上喘着粗气，那样子，就像两个刚刚练完击剑的朋友。
静静微愕，她怎样也想不到这两个情敌打完架会如此平静地躺在一张床上。
虽然有些许惊讶，她还是平静地开口：“打完了？”声音依旧淡然，依旧波澜不惊，就像在问你写没写作业一样平静，似乎他们的反应她了如指掌。
慕千帆撇嘴，讨厌这样自以为是假装淡定的家伙。
“是啊，没吵到你吧！”常宇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轻轻微笑。
“解决了？”静静的语气依然没有丝毫情绪波动，虽然她心里已经莫名其妙了几百遍。
“差不多了，”常宇望着天花板，“他的力气比我大，我比较吃亏。”
静静这才注意到，常宇身上的伤的确要比慕千帆身上多很多。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那里，恍然不知如何开口。
“静静，其实你可以回去睡了，你也一夜没睡，我要和慕千帆，说点悄悄话。”沉默许久，常宇终于开口。
“嗯。”实在想不出事情发展的原委，静静想了想，还是决定离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于是，她起身，从旁边找到一个医药箱，“纱布创可贴酒精以及一些常用药这里都有，不要太多了。”
“放心。”常宇笑着朝静静挥了挥手。
又是一阵沉默。
两个人躺在床上，同时望着天花板，却有着不同的想法。
良久，慕千帆开口，“奶奶说她很喜欢你，希望还能见到你。”
常宇愕然，原来，他都知道了。
“谢谢你。”他依旧盯着天花板，“那些信，是你带回来的吧。”
“谢什么。”常宇摇头，“我刚刚还把你打成这样了。”他笑着看着慕千帆紫青的眼眶。
“你手下留情了。”慕千帆仍旧是那副冰冷的语调，态度却明朗了许多，“S市跆拳道冠军怎么会打不过我这个小人物？”
“我……”常宇话未出口，慕千帆已经起身穿好了外套。
握着门把手的手动了动：“常宇，我不会放弃初夏。”
“祝你幸福！”常宇笑得真诚，却在门被“砰——”地一声关上的时候消散。
她幸福了，他应该高兴。可是为什么，心里隐隐作痛。
原来，做个守护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谁都没有那么伟大。
紧紧握住胸前那枚月季吊坠，初夏，我想我应该当你的守护神，倾听你的喜怒哀乐，看着你，幸福。
在街上游游荡荡，慕千帆不知道自己的路究竟在哪。
怎么面对一个为了报恩而选择自己的初夏？是拒绝她的牺牲还是继续享受她的温柔？
他不知道。
很多事情，到了真正要决定的时候，人往往会变得胆怯，变得懦弱。
可是，他，慕千帆，真的已经开始胆怯开始懦弱了么？
冬日里的风无止休地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在徘徊，在彷徨，不知何去何从。
刚刚和母亲和好，现在又要失去初夏了么？
想到母亲，他脑中灵光一现。
医院里依旧是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仿佛没了这种气味就失去了医院的本质。
何莲韵静静地躺在那里听着心跳的声音。
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激动呢？
儿子，女儿，活着。
她就是幸福的。
门缓缓被推开。
轮椅划过地面无声无息。
“妈……”小雨的轻唤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转眸，看着她娇弱的脸颊，满眼的慈爱。
“妈……”小雨局促地把手放在胸前，“我想把初夏的事情告诉哥。”
“原因？”她挑眉，面无表情。
“常宇，常宇他母亲过世了，他很伤心。”她局促着，不知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
“他很伤心，他逃课，喝酒，我劝了好多次，他都不听……”
“所以你想让初夏自由地去照顾他和他在一起？”她厉声打断她。
“那，还有什么别的方法么？”她绞着手指，一脸担忧。
何莲韵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小雨，我们不能再犯错了。”
“犯错？”
“初夏不是一件物品，她是活生生的人，我们不能凭着自己的想法想让她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和喜好。以前，因为我们的错误，她无法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而现在呢？我们又要为了种种原因再妄图去改变她么？”
一席话，说得小雨哑口无言。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初夏也不会知道那些过去，也不会去为过去报恩和赎罪而忽略了自己。
她们还有什么资格去改变她的想法，有什么资格去安排她的命运。
小雨颓然地坐在轮椅上，不知如何是好。
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初夏的痛苦，常宇的痛苦，千帆的痛苦……
“我们要尊重初夏的决定，尊重初夏的感受，不要再犯错了……”
小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门外的慕千帆缓缓垂下头来。
尊重初夏的选择和感受……
“可是初夏喜欢的是常宇。”良久，小雨开口，“千帆知道了一定会难过的。原本只有千帆会难过，可是现在成了三个人的难过。”
慕千帆大脑一片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