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城槿和谢韵回到城内的时候,城里早已零零散散的遍布着伤兵,一千的侏儒还是耗费了不少人力,大部分被斩杀,还有一小部分往其他诸国逃散了。事发突然,军队里暂时没有任何准备关于应对侏儒的对策和专用武器,为避免事态严重,全靠人力硬往上塞才勉强控制住了状况,也让人类不得不再次正视人与其他族类在身体条件上的决定性差别。新兵营的将士全都是入伍不过短短数月的男儿们,还未尝到一丝男儿保家卫国的荣光骄傲就已尝到了刀尖上饮血的残酷。谢韵和城槿的伤都不是很严重,领了药后就坐到一边自己擦拭,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就像刚刚那场梦魇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
陆奉先随后出现在伤兵面前,一一查看众人情况,宴安跟在他身后清点人数。
“还好么?”他问道。
城槿有些惊惶的抬起头来,“啊,我-----”
陆奉先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压下了城槿想要站起来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没事了,不要害怕。”
又看了眼谢韵,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城槿拉住了他的衣服,小声问道“他们都非死不可么?”
陆奉先没转身,只是淡淡回道,“你兄弟死的时候,你有没有问过他们非死不可么?”
城槿心中一痛,慢慢松开了手,只觉得整颗心在往下坠。
“这是种族之间的战争也是国家之间的,无关对错不过弱肉强食,我们都有自己的立场。”陆奉先说完便离开了。只是城槿一个人敛了眉目慢慢低下了头。
后来城槿找到王智的时候发现他受了很重的伤,失去了一条腿,但是出乎城槿意料的是王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抱怨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到他们来了,才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城槿看得难受,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冷暖自知,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
还是谢韵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王智倒是无所谓的答道,“我求陆将军帮我在炊事班谋了个差,以后我还跟着你们,这样也挺好,我也不用向以前那样提心吊胆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战场上。”
谢韵问他为什么不回家,王智说回家又能做什么,都一样,留在这儿还能跟大家在一起。城槿在一旁沉默,说真的她从没想过王智可以这么冷静的面对自己的现状,淡然的就像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很久后王智说了一句话让城槿才明白生死的教训远远比她从前想的要大,他说,“我看到大头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就想明白了,计较什么呢,人生几十载能活到头的也没几个人,真真的还是要好好地活着,至少我现在活着就已经是老天爷垂怜了。”这是生死之间走过一遭的人才能明白的。
城槿觉得参军打仗好像已经不再是那么模糊的概念了。自古征战几人还,不过白发送黑发。
夜色渐渐深重,陆奉先安排好善后措施又跟风老将军谈论了下关于加强边境武器装备的问题后才从帐子里出来,今天的事发生的太突然,连他也感到十分疲倦了,正要回去的时候,却看到前面有个小小的身影往林子那边走去。想到这阵子边防一直很不安定,微微皱了眉跟了上去。
城槿今天一天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收拾东西的时候就看到了李大头藏在角落里的一张手帕,城槿曾经在起夜的时候看见李大头小心翼翼的拿出来过,看她看过来还慌慌张张的往里藏,脸上是可疑的红色。城槿叹了口气,因为时间紧凑为了预防未知的危险大头的尸首和牺牲的将士一起葬在了城外,这些征战了一辈子的将士最终连家都回不去。城槿拾掇了他的衣服和那条手绢一起叠好了放在了自己的包裹里,想了想还是卷了包裹撩开帐子打算埋在军队旁边的林子里,记忆里大头好像并没有什么亲人了,所以才选择参军,对他来说军队里的每个人对他都很重要,既然是这么重要的家人一般的存在那么把他的衣物和重要的东西就放在离他生前最近的地方一直陪伴着吧。城槿一直心事重重的往前走着也没注意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也没发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陆奉先看着他越来越往偏僻的地方走去不由眉头皱的更紧了,怀疑是敌方的探子混了进来,但是走着走着却发现对方只是在乱走。
等到城槿终于想起来抬头看看的时候,已经走进了一片鸟兽灭绝万物不生的从没到过的丛林的一角,城槿“······”这是什么地方?我不会走出国界了吧。
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在干什么?”声音寒凉的就像一片北风刮过,城槿在一阵子冰碴子呼脸的触感中转身看来人。陆奉先面色不善,显然已经认出了眼前的人。城瑾的心里却是一凛,她每次见到他虽然他神态都略有不同,但大都是温和平淡的,这一次的冷漠严厉却是她不曾见过的。
她想我该怎么回答呢,说真话吧,这个平时我都是趁着别人不注意或者宴安那小子给我把风我才敢溜出来本来随意出军营就是重罪,今天精神一恍惚没注意被他发现了这要是不得不坦白的话我一定会把宴安那小子供出去!
“将军,那个我,我·····啊!”城槿掉下去的时候就想这辈子不要让我找到是谁敢在这地方给姑奶奶挖坑,我一定会诅咒他!可是下一瞬间城槿感觉到有一双手拉住了自己,但是,却被自己给拽了下来。城槿发誓她绝不是故意的,但也不会承认是自己太重了······
城槿觉得自己一直往下掉然后停下了,身下一团软软的东西,这么体贴,那你一开始就不要挖洞啊,抓野猪害怕肉摔碎了不好吃么!现在老百姓吃饭都这么讲究么!
以上只是城槿逃避现实的臆想,她颤抖着看向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那个人,实在不想承认这个人是她的头儿,她竟然把自己的头儿垫在底下掉了下来,出去估计也没什么活路了。可是城槿很疑惑啊,自己先掉的,陆奉先怎么会在她底下这实在有违城槿十多年的人生经验。以前她和城心一起爬树的时候都是她先掉下去然后是城心那家伙掉下来压在她身上。
陆奉先在底下哼了一声,城槿低头看了他一眼,“你要干什么?”
陆奉先“······从我身上下去。”
“是!”城槿条件反射想要敬个礼,奈何条件不允许。陆奉先好不容易把城槿从身上扒拉下来,也不管周围是什么情况,只是安静地坐在地上盯着城槿。
“说,你的目的,为什么到这里来?”
“······将军,咱们不先讨论一下怎么出去么?”城槿惊讶这个人的冷静和关注重点的严重偏移。
“这不重要,反正我们不是饿死就是找到办法出去。我现在需要确定你的身份是敌人还是同伴,然后我就可以决定先干掉你再找方法出去还是一起找办法出去。”陆奉先一脸冷静的回答。
城槿想你不是有病么,你既然不相信我干嘛拉我直接看我往坑里掉再审我不就得了么,于是她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陆奉先微微抬了眼皮,“我这个人心太好,怎么了?”
“······没什么,是我错了。”城槿决定诚恳的道歉然后坦白从宽。显然陆奉先也并不耐烦听她继续墨迹了,最后城槿还把兜里揣的属于李大头的包裹掏出来作证。
陆奉先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抬头盯着她,直到她觉得头皮发麻的时候终于开口,“偷溜出营,目无军纪,拖累长官,回去自己领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