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起了脸,通红通红的小苹果脸上的那双俏丽的眉眼此时是如此的妩媚动人。她像是在往上提着脚,她用双手用力拽我的脖子。我不知自己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是自觉地还是不自觉地,是发自内心的还是被强迫的,反正我的头被她的双手拽着往下慢慢地低着,低着,双手也从她的腰肢和按乳峰处慢慢松开,上提,捧起了她的脸。是的,此时很难说是她让我吻还是我要吻的她,总而言之,是双方的鼻子、脸、眼睛都在向对方缓缓地移动。可就在双唇即将接触的一霎间,我的脑海里怎么就闪出了梁子的音容笑貌呢?结果就猛地拽开了乔妹子搂我脖子的双手,狠狠地推开了她,冲出了机井房没几步,便“哇哇”地吐出了喝进去的全部酒水……
天啊!这是怎么了?这都是为了什么啊!这个看似文静腼腆的乔妹子怎么想出了这等鬼点子向我进攻。我的头越发胀痛得厉害,我蹲在麦田中还在“哇哇”地吐个不停。
乔妹子倒好,不惊也不乍,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走近我身边说:“酒喝多了吧?我来给你捶捶背,吐出来就好了。”
我站起来一拦她的手,万分气恼地嚷道:“不用,回去告诉你哥哥,这五百亩地要马上浇水,哼!”
“哟喝 !够正经的啊!”沈快嘴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刚才在机井房里干什么来的,我不会给你们说的,别怕!”
“哇……”我接着吐。
16
“沈婶!”
乔妹子叫着向沈快嘴身边走去。
“薄人有蔫心啊,上机井房里单恋来了是不?”沈快嘴开上了乔妹子的玩笑,“看来我这个给凤姑娘当红娘得转让给你当了。”
“沈婶!”乔妹子抡起小拳头追着赶着擂沈快嘴的腰部、后背叫道,“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沈快嘴自然话出来更疯了:“哟!哟!这会又假正经起来了,刚才干吗来的,都裸体了当我没看见。瞧把林子给累成什么样子啦!哇哇地直吐。哼,你俩要是不好好地请我吃顿馆子,瞧我不给你们闹个满城风雨。”
“沈婶,瞎说什么呀您?”乔妹子还真有点要急的样子。
“好好好!全当我胡说,全当我没看见,对,我本来就什么也没看见嘛。要说看见了呢,倒是林子告诉你麦苗长的情况,还告诉你赶快抓紧时间浇水。没错,就这些,行了吧?”
我听着沈快嘴和乔妹子逗着,耍着嘴皮子玩,心里着实的自己为自己吃惊不小。也许是酒水吐出,头脑有些清醒的缘故吧,我此时发现我的感情是那么容易冲动,冲动得显些 做出蠢事,在这绿色的田野之中,在田野中的机井房里,真危险哪!可我又不得不佩服乔妹子的大胆举动,她为了得到自己所爱的人,竟使出了这等招数!她干的那么自然,那么坦荡,又那么叫你看上去天衣无缝而迫使你险些上当,险些就范成了她的猎物。而当你推开她时,她仍旧不惊不乍,不卑不亢,像未发生过任何事情那样地平静。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啊!我有些猜不透。可当沈快嘴出现在身边的时候,我却明显地看到乔妹子有些慌了神儿。
是的,乔妹子的的确确慌了神儿的。她不怕我,可她怕沈快嘴。怕沈快嘴真的给她到处刮风下雨或锦上添花什么的。何止她乔妹子怕呢?我林子难道不怕吗?我刚来到这里,时间不长,河东一场,堤西又一场,这都是真的,逼真逼真的!我不承认归我不承认,可事实是铁的,不管这事实是什么原因形成的,反正它是出现了,存在了的,而且那沈快嘴又是场场都在的见证人,我又怎好讲。委屈吗?或许是,因为我不承认是自愿的,可那有谁去证明呢?残酷吗?够残酷的,因为我自认为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于是我恨我自己,恨我没出息,没骨气,更恨我自己看不出世面,看不准人,把所有的人都当好人,没有防人之心!
于是,我走近仍在往外窜着水的扬水泵,把头低下,用冷水冲我的头,冲我的脸,漱我的口。然后,不管她俩如何,我便大步往回走去。
“喂!林子——”沈快嘴叫。
“林子哥!”乔妹子同样叫。
我不理她们,头也没回,仍旧大步往回走。
“林子!”沈快嘴声音有些严厉道,“你给我站住!不然的话我让你变成一摊臭狗屎!”
“林子哥,快别走。”乔妹子急了,“等一等呀,沈婶有事找你。”
权衡利弊,我只好站住。
“哈哈,姓林的,你生什么气呢?你应该高兴啊!”沈快嘴走近我的身边开着心说,“你一来苏香村就大走桃花运,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快跟我走,承包果园的凤姑娘让我来找你,帮助我们看看眼下怎样管理才能多结果结大果,我们那种的可都是红富士苹果,还有久保桃和李子。”看我烦恼的样子,她停住话后又道,“怎么,看那架门是不愿去的样子,哼!我这人快言快语,不拉丝扯垛,告诉你说吧,俺是信得过你把你当碟菜才来找你的。你呢,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没有余地!”
我有什么办法?谁叫我应聘而来!谁又叫我遇上了这帮姑奶奶了呢?
“走哇!”这回是沈快嘴甩下了乔妹子走到了我的前面招呼我。
“不要去!”乔妹子拉住了我的衣袖小声说。
“哼!”我使劲一甩乔妹子的手,跟沈快嘴上了路。
我知道此时的乔妹子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乔妹子一定在委屈地流着眼泪或在恨着沈快嘴,或者也在恨着凤姑娘或者还恨着梁子的,而更恨的还是我——林子。因为我没买她的账,没上她的当,没实现她的梦。我不管怎讲是伤了她的自尊心的。虽然她的表演太露骨,可她毕竟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家呀!她大胆地袒露出自己的真诚的爱而我却没有接受,我算是什么人,我还算得上是个男子汉吗?我想着想着居然又自责起来。是的,我伤了一个姑娘的心,虽然她不应该那样!可我不会好言相劝吗?我不会慢慢地解释清楚说明白吗?我完全可以以大哥哥的身份来规劝她的呀!我也完全可以向她讲清爱情是相互的给予,不是单方面的,爱情并非一见钟情便舍身做出不应该的牺牲。我完全可以劝导她在自尊自爱的同时也要学会尊重别人,理解别人,爱护别人的。可我为什么那么生硬,行动上生硬,语言上也冰凉生硬,硬得那么铁,那么寒冷刺骨!我在自责的同时,又怕乔妹子由此而想不开,而发生别的什么事。于是,我内心竟就真的鞭笞起自己来。是的,我林子是什么人啊!我还算人吗?一向以关心他人为重的我,今天怎的就全为自己着想了呢?于是,我感觉到我自私,自私到连我自己都不能容忍的地步。
“乔妹子!”是良心的发现,还是为了拯救自己,反正我是猛地回过了头,大声地呼唤着呆愣在麦田中的乔妹子。
沈快嘴却一拽我的胳膊就往京津公路上走。
“乔妹子!”我被沈快嘴拽着走的同时仍旧回头叫着,“明天我来和你一块浇地。”我见她仍旧愣着,又道,“你听到了吗?”
“我耳朵聋!”乔妹子嚷。
“你说什么?”
“我看见凤姑娘开车接你来了。”
“什么?”
此时,我才发现一辆夏利牌小轿车戛然停在京津公路的西侧,从车上下来的居然是凤姑娘,她向沈快嘴和我招着手叫道:“沈婶,林子站长,快点儿啊!”
17
乔妹子向机井房走去。我被沈快嘴拉着向京津公路上走去。乔妹子关上了仍在喷涌的水泵。我和沈快嘴坐进了停放在公路上的夏利牌小轿车。凤姑娘坐进前排驾驶室,开动了车子。
“没想到吧?”沈快嘴笑着说,“看你那疑惑的样儿,不会想到我们凤姑娘会有这两下子吧?也不会想到我们凤姑娘还趁一辆小轿车吧?”
是的,她说得对,我确实没有想到,连做梦也不会梦到凤姑娘居然自己趁一辆夏利小轿车,还自己会开车。
“看我干什么?”凤姑娘显然从反光镜里发现了我仍旧看着她的那双不解的眼神后很骄傲而又神气地说,“新鲜事多了!想不到的多了!比如,铁栓刚才把董村长给骂了个狗血喷头,说董村长叫梁子去花丝镶嵌厂当公关小姐是没安好心,你猜怎么着,嘿,梁子又居然答应去干!哈哈!”
“什么?”
“没想到吧。哈哈哈!”
凤姑娘说着,笑着,一踩油门,车“嗖”地向前冲去,足有八十迈。路旁的白杨树,对驶的大小车辆全一闪而过。我呢?透过前面的反光镜清清楚楚地见到,凤姑娘两只丹凤眼间高耸的鼻梁子翘得更高,从那薄得不能再薄的嘴唇里露出的是开心的笑,瓜子脸上也分明展现着得意的神采。
“她真的去了?”
“怎么?你不赞成?”沈快嘴侧过脸问我。
“不!不是这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哈哈!”凤姑娘又笑着问。
“真的没什么。”
“可人家郝利力倒是有意的,他早就惦记上了梁子。”沈快嘴又道,“这次咋来那么大的邪劲儿,愣把村长给鼓捣出来做工作,瞧着吧,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沈快嘴这么一说不要紧,我的心里还真的又有些隐隐作痛,琢磨这个郝利力的用心,肯定是要利用工作上的接触在梁子身上下工夫的。可梁子明明知道我在爱着她,又明明知道郝利力在千方百计变着法儿地追求着她,她为什么还要去花丝镶嵌厂呢?
“哟,动心了吧?”沈快嘴又笑道。
我没有理她,仍在想自己的心事,想我来此处是否真的天定良缘,上苍就是要成全我和梁子;想那个铁栓是否会善罢甘休肯认输,从竞争的情场上退下去;想郝利力将会用什么计谋手段挖空心思得到梁子的爱;想我自己与郝利力之间究竟谁能战胜谁而得到我那心上人儿——梁子。还想,想这其中偏偏又有个乔妹子,偏偏又有个凤姑娘,还偏偏又有个沈快嘴敲边鼓。唉!这社会,这人,怎么变得都这般地祼露 而毫无掩饰了呢?难道电视上频繁播出的“三点式”,频繁播出的接吻的长镜头,频繁播放的“摇屁股舞”,真的起到了放开的作用吗?
我想着这些,也无心听沈快嘴和凤姑娘对我的问话,我的心里似乎又有些恶心想呕吐,我真想叫凤姑娘把车停下,因为我突然感到车内是这般的窒息,我的心里同样越来越闷。是的,胸闷憋气,脑袋也突然间就发起胀来,浑身冒虚汗,特别是我的额头,不用说已经是溢满了汗珠儿。我赶快伸手去摸裤袋中的手绢,哪知却摸出了一张罗娜小姐的彩色照片。更令人震惊的是,彩照后面分明刻印着“敞开你的胸怀,拥抱我这终生伴你幸福的人”的秀丽字迹。我这才恍惚记得罗娜小姐刹那间吻我的举动。
我来不及细看,我必须马上把它装进口袋,这一切都在意想之外又这般突然。可晚了,沈快嘴手疾眼快,罗娜小姐的彩照已被她抢在手中。
我夺。沈快嘴躲,并把手中的彩照高举。小轿车停了,停车的地点刚好是果园的进口。彩照递到了凤姑娘手中。她俩凑到一块儿看罗娜的彩照。我坐在车里微闭上了眼。
是麻雀在“喳喳”地叫呢,还是小燕子在“喳喳”地叫呢?也许是喜鹊在叫吧!还有那瀑布般往下砸的流水声。我知道,这个果园刚好是紧靠运河的拦河大闸东侧,也就是说,从苏香村村西的京津公路开车,往南越过凉水河步入运河的榆林大桥,接着往南开不足一百米处往东拐,再驶二百米就是运河的拦河大闸,穿过大闸往右一拐就是现在的停车处,也就是现在的果园。所以,东西这座威严雄伟的拦河大闸,闸前便自然形成了一个偌大的湖泊。只要不到汛期,这里便湖水荡漾,清澈明镜 一般,并常有游人来此垂钓行乐。而从闸板处漫溢而下的水,便是此时我听到的那“哗哗”的流水声。如有心境,本来这是个观光愉悦的好地方,观赏这闸前湖泊、闸下流水。两岸青杨垂柳,岸畔野花喷香,特别是这果园在相映生辉的好景色,这怎不是美的享受呢?
此时的我,却无暇光顾这美好的景色,只是微闭双眼想这大千世界的怪事!想这怪事为什么又偏偏地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怎么了?我的前世是过于甜蜜还是过于痛苦,我的姻缘前世是否过于凄楚和哀婉,我的祖辈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呢还是积了永世歌功的阴德?而不管过去是什么,总不能今天找我来算账!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自认为是行得正走得直,心地善良,没做什么恶事,那么是否我不该遇到梁子呢?遇到梁子也不应该产生爱情呢?我发狠要争夺到梁子,非梁子而不要,这是否不应该呢?是否都错了呢?由此而引出了一系列的事,而这一系列又仅仅是开始,仅仅是开始啊!
我睁开双眼,车窗外那无边的果园里是一棵棵一排排的桃树、苹果树、李子树。此时,那桃树伸展着的枝杈上,已是绿叶披挂,粉红间白的花骨朵已经裂开了小巧的嘴,群蜂正欢,彩蝶正舞,一切都是生机勃勃。只有凤姑娘和沈快嘴看着罗娜的彩照,脸色变成了愕然阴沉。
我的心同样阴沉。
18
有道是:山不转水转,太阳不转地球转。有静就有动,有动就有静。我深谙此理。而且,以静制动,以动制静的战略战术,我更知晓并能运用得娴熟而自如。眼下就是,由于沈快嘴的嘴快,苏香村的大街小巷,男女老少,闪电般地传遍了我的新闻故事,而且传的神乎其神。这些故事的曲折动人中的独到之处,就是我的艳事令人叫绝,林子勾引女人的手段更令人拍案惊奇,而且个个都被我弄得神魂颠倒,发神经的发神经,犯癫病的 犯癫病。有因我的引逗而背叛前夫者,有因我的接触而远离恋人者,有因为我的帮助而甘愿献爱者,有为了幸福而情愿殉情者等等。听吧听吧,最活灵活现的描述,自然是沈快嘴精彩绝伦的那段表演!不信吗?那你就去听听。眼下,她正在扎堆凑帮地手舞足蹈地吹嘘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