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我不是没有去吗？我不是在给你打电话吗？我什么事都没有瞒你！你担什么心呢？你是了解我的，你放心，你应该放心，任何一个男人在我面前说出格的话，有过分的举动，我会马上冷静下来，马上降温！当然，为了事业，为了做好生意，我会把握尺度的。我自己不会吃亏的，我也不会上当的！我还要把所有的客人照顾好，照顾的得体，恰到好处，叫他们感觉到我的饭庄是真正一流的，叫客人走到哪里都想到四丽饭庄的饭菜质量是最好的，服务水平是最高的，环境是最优美的，价格是最便宜的。当然，有不少客人是奔我们的服务小姐来的，有的干脆说就是奔我来的，但请你放心，我们做的是服务生意，可绝不卖人。出卖人格的事，我坚决不干，你听见了吗？”
“听着呢！”
“听着就好，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有什么担心的？你还害怕什么？我们相处也不是一天半天了。我们要高雅，不要粗俗，这是你经常对我说的。我们都在珍惜着我们的爱，视它为真正的神圣，相信我吧！
总经理如果真是那种人，我们不理他就是了，我们做的是生意，做生意绝不是给他一个人服务的。他来，我们就招待好他。再说他毕竟是总经理，他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丢掉自己的乌纱帽。权衡利弊，女人与官，官对他最重要。你说对不对？”
“你说得对，但我劝你以后千万不要喝酒。”
“我只在你面前喝酒，这你是知道的，你不在的时候，我是绝不喝酒的，放心吧！”
“我放心，总经理给你打电话，你当时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咱俩商量一下，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岂不更好。他是总经理，你不去，总有些不妥！”
“我当时净想着怎样应付他，怎样推辞了，真的没想别的，可后来也觉得有些不妥，想来想去，还是得打电话跟你说。你说，怎么办才能更好一些呢？”
“他近期要出国，我们请他一下，在你那里设宴为他送行。”
“我想这样好一些。”
“好吧。祝你晚安。”
“祝你做一个好梦。”
我搁下了电话。
我的心里好乱，逸雪，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由得想起了一段往事。
那时我在工业局工作。在一个热闹非凡的新年晚会上，我面对机关所有的人大声地昂扬地无比兴奋地讲着祝贺的话：祝贺同志们健康长寿，祝贺朋友们岁岁发财，祝贺大家永远和睦相处，永远吉祥如意。最后，我举起斟满二锅头的酒杯，分别与各位机关干部碰杯，在充满欢乐的气氛中将酒一饮而尽。一杯、两杯、三杯，一桌、两桌、三桌，大家都很高兴。看着那一张张洋溢着欢乐幸福的笑脸，听着那一句句发自内心的祝福，我好欣慰、好愉悦。那一年，正是我来到这个机关的第六个年头。六年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他们个个都了解我，我也了解他们每一个人。平时，大家在一个机关里工作，见面的次数不算少，但像春节一样聚在一起开怀畅饮，无拘无束地说话的机会实在太少了。人们在这一刻里似乎忘记了烦恼忧愁，稀释了纠葛芥蒂，在大家眼里，世界充满喜庆与祥和。
就在这样一种气氛里，我看到了逸雪。
她依旧是那么风姿绰约，楚楚动人。
真是天生丽质，令人怦然心动。
逸雪返城不久就和万利结了婚。她在城里，我在农村，彼此间来往不多。后来，我也在亲戚朋友的撮合下成了家。妻子是个农村姑娘，文化不高，相貌平平，但善良淳朴，性情温顺。婚后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倒也安定平和。我把那份失落的爱埋藏在心底，让流逝的岁月去冲淡它。整个家务，包括出生的一个女儿，几乎全由妻子来操持、照料，使我有了一个稳定的后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十几年，我工作干得很出色，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了上来。
六年前，我调到了工业局，逸雪当时是工业局的干部。由于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上有联系，接触的机会便多了起来。重又相遇，我发现逸雪对我仍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我仍然深爱着她，这爱原来是刻骨铭心的。
但现实已不是以往，我们都在限制、规范着自己。然而，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见到光彩照人的她，我百感交集，激动不已。
“少喝酒。”她走向我说，脚步轻盈，目光温柔，那眸子分明在规劝我，且充满着无限的爱恋与担忧。
“我高兴！”我举着酒杯，当着满屋的人对她说。
“你喝多了。”她小声劝我。
“没有！”我大声地对她说。
“你太傻。”她继续小声地说。
“我什么都明白。”我昂扬地说。
“他们喝的都是凉水。”她终于火了，伸手要夺我的酒杯。
“我不会骗人，我一向实在，我也不骗自己。”
“哼！”她生气地把脸转向一边，背对着我。
“你不相信？”我当着满屋的人问她。
“你喝多了！”
“对。不要喝了，不要喝了，回去休息吧。”满屋子的人都在劝我。
“好吧，大家不叫我喝我听话，可我有一个要求。”
“说。”
“说吧。”
满屋子的人们七嘴八舌。
“我要把我心里的真实全给大家。”
“什么真实？”
“你们看。”我说着，猛地贴近了逸雪身旁，连着在她脸上亲了三口。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我，毕竟是一个公司的经理！我这是为什么？这一举动真的像我所说是我内心的真实吗？十几年了！我借着酒劲儿爆发了。
我呆呆地看着逸雪，看着满屋的机关干部个个对我瞪着的发愣的眼睛。
逸雪的脸涨得通红，眼里是什么内容我已读不懂，我头脑里一阵空白，不知道该想什么，该做什么。我手里攥着的酒杯“叭”地掉在地上摔碎了，逸雪挽着我的胳膊，拖着我回到了我的宿舍，并把我扶到床上，帮我躺好，给我盖上了棉被。
“我亵渎了你。”我懊悔不已。
“不！”
“我对不起你。”我愧疚万分。
“不！”
“我怎么做出了这等傻事。”
“不！”
“我算是什么人啊！”我痛恨自己。
“我心里明白。”
“这下可好了，大家有话说了，有故事讲了。”想起可能出现的流言飞语，我忐忑不安。
“我心里有数。”
“谢谢你，逸雪！”
“你休息吧。你太傻！”
她走了，反手扣上了门。
我忽然间觉得自己“嗖”地上了天，又“啪”地跌在了地上……一会儿又飘忽飘忽地踩着云朵满世界地转……
是的，我醉了。
洪伟哥，你怎能知道办饭店的辛酸呢？你更不知道一个女人经营饭店，又有多少难言之苦？
“你为什么不到我楼上去？”他问我，那种喝完酒后东摇西摆的样子令我厌恶。他两眼睛紧盯着我，趁我不防 ，一把将我拽进了一间已经收拾完的餐厅。他叫安琦，四十七八岁，是工业局的一位副局长。
我被他拽进了餐厅，一位服务小姐跟了进来。我叫小姐赶紧上茶，他摆手说不喝，随后便拉了把椅子坐下对我说：“你知道吗，我爱人出国了，已经走了四天了，她走了以后，我天天想你，想你一定会到我楼上去。咱俩住的是楼上楼下，你为什么不去？她不在家，你为什么叫别人去收电费，你要去该多好！我喜欢你，你知道吗？真的喜欢你，我盼着你去，你为什么不去呢？”说着便用手来拉我，脸同时凑了上来要亲我。
我躲闪着，对他说：“你是副局长，是我的大哥，你到我这里来用餐，是我的客人。我作为老板，又是你的妹妹，理应照顾好你。可你喝多了，喝醉了，你尽说些醉话，不贴边的话，妹妹怎能尊重你！”
“不，我这不是醉话，是真话，心里话。我在局里就喜欢你，可当时咱们都在一个单位，太显眼了，我不敢接近你。现在，你干了个体，当了老板，我才敢向你说心里话。我真的喜欢你，真的，给我一次机会，现在就跟我走，到我家去。求你了。”
“不行！你想错人了，也看错人了，我不会做那些蠢事的！大哥清醒后也不会这样的。你喝多了，妹妹不挑你的理。你要是清醒时说这些话，我是不答应的！好哥哥，快回家吧。”我劝他，心里却烦透了。这人都怎么了，一个个地喝得酩酊大醉，酒后总摸女孩子，不是爱这个就是爱那个，太随便了！
“我没醉，你怎么老说我醉了？我没醉，我求你了。”他竟“扑通”一下子给我跪下说，“求求妹妹了，叫我爱一次，就一次！”
“你快起来！”我有些慌，“你怎能这样！一个男子汉，堂堂的副局长，你怎能这样子！”
“在你面前，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不答应我。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洪伟，他就那么好？”
“是的，你说得对。他在我们公司工作过多年，那才是真正的好经理、好干部、我的好大哥！他不像你们酒后无德，出尽洋相。人家特稳重，我们这里的小姐对他印象特好，那是他值得让人喜欢，让人尊重，我就是佩服洪伟哥哥。”
“我不管那些！我要你也喜欢我，跟我走，到我家去。你不去，我就一直跪在你面前。”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拉开门冲了出去。
这人怎么了，什么玩意啊！我叫来几个小姐，又找来我的弟弟，几个人一齐进了餐厅，催他尽快离开饭庄。
他趔趔趄趄地走了，走时还不断地回头看我。
我真是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洪伟哥，你说，你说说，这人要干什么呀？
一次服务员小香又两眼含泪地从第一餐厅走了出来。我走过去，问她怎么回事。她只是低着头掉泪，一颗一颗的，默默不语。我看出她的内心肯定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跟大姐说怎么回事，掉泪能解决问题吗？有苦水倒出来才痛快。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把她拉到第二餐厅门口继续问她。
她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那个姓郝的副经理，已经第二次在她给他斟酒时，把手伸进她的裤袋里摸她，她还要强忍着笑脸招待他。
我愤怒，真的愤怒！自然我不能当着她的面发作，我劝她要忍耐，为了我们的事业，一定要忍，并告诉她要学会周旋，要叫他们喜欢你，还要怕你，尊重你。
她用手抹着眼泪，点着头，像孩子一样地听着我的劝解。
正在此时，郝副经理从第一餐厅打着酒饱嗝走了出来，他看上去是那么稳重，那么厚道，一脸和蔼可亲、正人君子的模样，可谁又知道他的骨子里都是些什么呢？他的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你们在干什么？看，小香怎么掉眼泪了？”他问。
“叫我给说的，我叫她到一厅服务，她说心里难受，跟我打马虎眼。”我这样回答郝副经理，却感觉到我的良心受到了谴责：我在干什么？我怕什么呀？为什么不敢仗义执言，要一忍再忍？
“小香可是上等的服务小姐，不要冤枉好人，来小香，跟我去三厅坐会儿。”
“我——”小香看着我，眼里分明在寻求援救，因为三厅里没有客人。
我火从心中起，我干的是生意，可绝不卖皮肉，小香是我的服务员里最漂亮、最得力的一个，坦率地说，由于她的存在，给四丽饭庄带来了上好的生意，因为有她，客人总是络绎不绝。
“她还要去别的餐厅照顾一下，她是前厅经理，忙得很哪！”我说。“还不快去。”我把小香支走了。
“那好，我想和老板坐会儿，总可以吧。”
他说着，便要拉我的手。
“可以。”我的脑里闪了一个念头，便和他先后进了第三餐厅。
他顺手把门关上了。我把门打开，叫小姐上茶。他又把门关上了。
“我喜欢小香，她特对我的心思。”他喷着酒气说，眼睛里露出伪装的坦诚。
“她有男朋友。”我直截了当地对他说，心里实在讨厌他。
“可我喜欢上她了，你说怎么办？”
“大哥，你是有家有孩子的，孩子都结婚了，你不能胡来。”
“可我看上她了。”
“不行，我不允许你胡来！大哥，我劝你要吸取教训，我听说你过去曾有过很好的位置，可就是因为喝大酒，酒后不正经，结果差点进了大牢。大哥，我劝你千万千万记住！”
“谢谢你，谢谢你。可我更喜欢你，我来几次都想吻你，又不敢，我真正喜欢的是你。”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你是我大哥，我相信你。你现在是副经理了，刚上任不到一个月，你要好好工作，把心思用在工作上，你要再犯事，就永远翻不了身了。听妹妹一句话，工作为重，一门心思放在工作上，好吗？”
“谢谢你了，谢谢了，我一定记住。可你能答应我的一个要求吗？”
“说吧！”
“让我握一下你的手。”
“好吧，请哥哥自重！”
“谢谢。”他握着我的手，眼睛呆呆地看着我，说不清是什么意思。
“请吧，客人还在等着你这个经理。”
他站起身，走出门。我出了一口气，心里烦极了。烦闷之中，我又想起了洪伟，他才是真正的人！
逸雪，当你晕倒在我的怀抱里时，你知道我的心情吗？当我第二天晚上约你出去你没到时，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你知道一个人要是自己恨起自己时该有多么苦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