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什么问题就看你怎么看了,如果你把她看成高层次高水平的人,而她又不是这样的人,你非得要那样去做,那不就矛盾了吗?肯定要发生碰撞。你再不忍让呢,那不就不好办了吗?矛盾会越来越加剧。在任何一个家庭中,都有一个相互忍耐、相互理解、相互谅解的冷处理,静下来,沉默一段,不要有过高的要求。因为过高的要求,往往会出现偏斜。要客观,实事求是。我们毕竟都有孩子啊!每当你要和他发生矛盾冲突的时候,甚至发展到几乎要破裂的时候,你没想过你的儿子吗?她说:“想过,一到矛盾要激化时,我就想儿子怎么办呢?”我说:“当两个人心灵上有创伤的时候,一定要记住,不要把这个创伤带给自己的子女,子女需要一个很完善的家庭。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国家现在离婚率也越来越高,怎么看这个问题?有的说这是新旧思想观念的碰撞,是好事,说明人类又进化了一步,有的则说这是对人伦道德的一种败坏。
到底怎么看?反正我不相信离婚率越来越高,那样对社会的稳定有什么好处,一个家庭,一个社会,乃至整个世界,难道需要的是分崩离析吗?我想大概不会吧,它需要的应该是宽容、团结,是和平共处,是稳定。资本主义社会家庭离婚率很高,他们的子女又怎样呢?难道他们不为家庭的支离破碎而忧伤痛苦吗?而由此造成的恶果是令人悲愤难忍的!”逸雪听完这番议论,说:“顺其自然吧。”我当时怎么回答的呢?我说真要到了非离不可的时候,那样的情景一定会出现的:孩子撕心裂肺地痛哭,一手抱着你的胳膊,一手拉着他的大腿,大哭不止。怎么办?你们能怎么办?家庭——爱情——子女,都将围着可怜巴巴的孩子这个轴心转!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就是中国的传统,中国的慈爱,它都集中到了晚辈身上,父母为了自己的子女可以牺牲一切。所以,当你想到这些的时候,你在夫妻之间的感情上何必不叫它往好处发展,而非要激化矛盾不可呢?任何事情都有它解决的办法,何必走死胡同呢?她听了我这样的话,沉默不语。
我又说,一个家庭,它总有一个人为主体,这个人的水平左右着家庭的状况。这个家庭之所以处得不好,首先是由于那个主事的人水平低,没有达到高层次的境界。这样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肯定乱事。现在不是说“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有新的解释吗?叫做身体健康为中心,家庭稳定和广交朋友为基本点。这是对的。你到处广交朋友,没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做后盾,你能交好朋友吗?你的事业能干好吗?你没有朋友的支持,那是不可能干好事业的。现在做事情,哪里都牵扯到方方面面,是综合性的,所以我们需要各界的朋友来给予支持。逸雪说:“我是一个事业型的要强的女人,可我遇上了一个吃醋的男人、小心眼的男人,你说,我能干好事业吗?我一干他就怕失掉我。你不也说过,要干事,就要接触社会吗?社会又不是只有女人,社会是由男人和女人共同组成的。接触社会,就肯定要接触男人。
所以他提出不叫我干,让我在家待着,你说,这可能吗?我一天到晚的在家待着,不许出门,不就是一个花瓶吗?”逸雪反过来问我,“你说说,假如我是你的妻子,你会不会也这样对待我?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呢?在家庭这个问题上又自私又狭隘。”我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一个树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老百姓常讲,一娘生九子,个个不一样。我认为,社会交往中需要女人。女人是人际关系中的一种活性因素,她具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如果需要女人——我的妻子出面应酬,建功立业,独当一面,为了事业的需要,我会支持她去,如果有必要,我会陪在妻子身旁。在这个问题上,水平不一样,认识不一样,态度不一样,解决的方法就不一样。有的人认为这是不光彩的,有失体统,丢了男人的面子,万利就是这样的人。”说到这里,我停住话头儿,心想,这个万利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他自己不行,又不叫自己的妻子干,逸雪又是个想干一番事业的争强好胜的女人,这样一来,肯定会出现矛盾纠纷,家庭怎么可能稳定呢?坦率地说,万利的所作所为已经落后于时代了。与逸雪相比,他倒更像个裹足不前的小脚女人。他的思想、行为都是应该抛弃的。
社会的发展就是扬弃!该发扬的发扬,该弃掉的弃掉,不然一切都会停滞不前甚至倒退。
想到这些,我看了看背朝我躺着的妻子,不由又伸过胳膊,把她搂在怀里。
“我想你还是该去。”妻子转过身来脸对着我说,“我相信你,你是好心人,你不去,我睡不好觉,你更睡不好!给她打电话,你不打我打。”
“我的好丫丫,你是天底下最有慈悲心肠的女人,你是真正的好心人。说心里话,我真想去,就是怕伤了你的心。可我没想到你的心肠这样好。放心吧,放心吧,我今天夜里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逸雪她能挺住,我相信她能挺住的!”我紧紧地搂住妻子激动地对她说。
“可你那颗心能踏实吗?”她用手指着我的心口窝说。
我不语。实实在在地说我的那颗心总在七上八下地悬着,分分秒秒都在牵挂着逸雪,虽然我相信她能挺住。
“看,没词了吧?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爱她胜过我。哼!去吧,赶快去吧,她肯定也在想你。”她说着话的同时,推开了我搂着她的胳膊,坐起身穿衣服。
“你要干什么?”我有些不快。
“我知道我该干什么,不用你管!”她继续穿衣服。
“我叫你睡觉!”我用手拉她。
她不动,眼里闪出泪花。
“你怎能这样,我是什么人,你不是不了解的。”我坐起刚要按她躺下,电话铃急促地响了。
我抄起电话。
“我想见你,”是逸雪的声音,“我的头要炸!我想大喊大叫!洪伟哥,你快来,我想见你!一定要见你,呜——我不知怎么办好啦!”
“你不要这样,我马上——”我一回头,看到的是妻子满脸的泪水,没敢往下说。
我心乱如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妻子使劲拧了一下我的大腿,那泪眼却在告诉我,答应她,去吧!
我对着话筒大声说:“我马上去,等着我!”而后,我放下话筒便搂着我的妻子使劲地吻着她。
她推开我,出声地哭了,边哭边给我拿衣服,叫我快穿,叫我快去,让我不要管她,今后也不要管她,说她自己会办好自己的事情。于是,我又劝,劝她放心,我不会干那出边儿的事情,不会干那对不起妻子的事情,我是一个人,真正的男人,我不是那种乘人之危大搞偷鸡摸狗的流氓!我只不过是为了救人,为了帮助人去尽我应尽的责任。当然,我承认这里有感情因素存在,因为我曾经欠过她的情感债。我劝着妻子,我心里越坦荡,越坚定。我要去!一定要去!人都是有良心的,我不能没良心。我相信我的妻子最终能够理解我。
我穿衣下床毅然奔逸雪家而去。
13
雪仍旧下着。路灯在纷纷扬扬的雪夜中放着刺眼的光芒。我顶着飞雪,朝离我家一公里的逸雪家走着。已是深夜零点四十分。在这样的雪夜里,我去逸雪家,我的背后留下的是深深的脚印,从我家一直到逸雪家的脚印,深深的。我的,洪伟的!
人的思维也真是怪,怪极了。此时我的脑海里不自觉地闪出了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我想到万利可能并没有走远,就在附近监视着逸雪的行动,或者干脆说在监视着我的行动,而一旦我去了她家,他便跳出来大闹一番;我又想也许万利真走了,可走时他安下了心腹之人,并花了重金,叫他监视我和逸雪的行动,一旦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他,而后同样是大闹一场。还想了些什么呢?也许那小保姆早已被万利收买了过去,随时报告逸雪的一举一动。还想,那些嫉妒我和逸雪的人,或者早已做着准备,暗中盯着我,看我去逸雪家,拍下我的一串串脚印,而后大传特传我在万利出去之时,如何进了逸雪的家,如何如何……满天飞的胡言乱语,造谣中伤,血口喷人。我又笑,笑自己如此地胡思乱想,如此地不相信自己,如此地心虚多疑,你自己究竟干什么去了?你怕什么?你是人不?是真正的人不?那就天不怕,地不怕,神鬼都不要怕!
正气永远压邪气!这是真理。
于是,我挺胸昂首,大踏步地朝前走。我明白自己,我的心像此时的雪一样,洁白无瑕。坦白地说,我在社会上闯荡了几十年,什么都经过见过了,如此深夜,一个男人去一个女人的家,而且这个女人的男人又离家出走了,我知道可能招来的非议。可我甘心情愿这样!我甘心情愿走这个钢丝,冒这个风险,顶这个炸雷!因为,逸雪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我相信自己不会干出蠢事的同时,更相信逸雪!我们的情感是真挚的,是纯洁的,我可以为对方付出自己的所有,但我们双方都不会对社会对家庭不负责!
我敲响了逸雪家的门。
“金姨在里屋,您请!”开门的是小保姆。看来她早已准备好,等待着为我开门。
我轻轻地掸了一下头上身上的雪花,又轻轻地推开了逸雪卧室那扇虚掩的门。
“嚯!也不敲一下门就进来了?”逸雪的声音,完全是正常人的声音,和电话里判若两人。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笑脸相迎的样子,蛮精神的。“胆子不小哇!”话语里还带着玩笑的色彩。“怎讲?”看着她这个样子我并不奇怪,我心目中的她就应该是这样,遇到任何情况都能坦然的女人。
“真敢深夜闯进我家!”
“不是闯,是被召唤来的。”
“你不怕?”她问着并让我坐在沙发上,同时招呼小保姆给我上茶。待小保姆走后,她说:“放下电话我就后悔了。”
“怎么?”
“深更半夜,我叫你来,大姐该怎么想?我真不该这样。”
“叫我来就说这些吗?万利到底为什么走?”
“走了倒好!我想了想,叫他出外闯荡闯荡也好,省得在家什么都看不惯。好啦,不说他了,你来了就好了,见到你我就踏实了。说心里话,我真怕你不敢来呢。”
“事实上呢?”
“你来了。我本来有好多好多话想说的,可现在你一来,反倒没词了。你说怪不怪,见不到你吧,想你,真见到了你,又没话了!”
“倒也是,电话里听你的声音,真叫人担心,可一见到你现在的样子,倒是蛮有精神的,跟没事人一样。”
“这都是你给带来的。只要见到你,不知怎么,一下子就精神振奋起来,心里就总觉得甜滋滋的。你说这人可都在想什么?我只要一想到你,特别是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儿,心情总是舒畅的。”
“我有那么大的魔力?”
“是的,至少对我是这样。”
“再不说点别的什么啦?”
“事情已经发生了,随他去吧。”
“他可能去哪儿呢?”
“他去哪儿我不知道。可有一点我知道,就是他没有那么大的骨气。什么不混出个人样来不回来见我,我算他一个星期,他要不回来才怪呢!”
“我相信他会回来的,因为他离不开你。”
“哼,都怨我自己!”
“这话怎讲?”我问。
沉默。
“我明白了,不全怨你,我也有责任。”我责备自己。
“没你的事儿,全怪我。”
“我们是朋友嘛,有事当然要互相帮助。”
“是的,我们只是朋友。”
又是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她坐在侧边沙发上歪着头问我,“还记得那次在小树林里的情景吗?”
“哪次?”我看着她强忍着悲苦的苍白的笑脸,摇了摇头。
“你忘了,是应该忘。可我却总想,想你在树林里抱着那颗垂着柳丝的树干,面对着跑过来的我,背诵的那首诗……”
“噢,我想起来了。”
是的,在运河边的小树林里,那如歌如泣的往事。
天是阴沉沉的,古老的运河水不动显得越发的古老。树林里蕴满盛开的槐花浓郁的香味,香得令人窒息。各种鸟儿懒懒散散地栖息在枝枝杈杈上,一对对蝴蝶像是呕了气似的各奔东西,枝头上的喜鹊互相叫啄着对方身上的羽毛。那天,所有知青都休假回了城里。那年头,真是难得休假,大清早,知青们仨一群、俩一伙兴高采烈地走了。一个星期的假期,对于他们来说太宝贵了。逸雪本应回家却没有走,悄悄地来到我的身旁。当时我正独自在树林里伤心徘徊,苦苦思索着我与逸雪的往日恋情。我想起万利跪在了逸雪的膝下,逸雪拥抱了万利。我不停地责问自己为什么不敢大胆地爱?为什么把自己的心上人推给了别人?放假了,知青们都走了,逸雪肯定跟万利回城了。万利已经公开宣布回城就与逸雪结婚,结婚的日子已经确定了,想着我的心上人要与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滚在一起,我的心里感到像有万把钢针同时刺穿我的躯体,痛苦难忍!我叫着,喊着,吼着,连续不断地猛击那树干,越击越猛烈。最后,我终于抱着树干哭了……就在此时,我发现了不远处搂着另一棵树抽泣着的逸雪。
“我对不起你。”她哽咽着对我说。
“你?你怎么没走?”我惊愕她的出现。
“我对不起你。”她紧紧搂着那树干,呜呜地哭着说,“我来向你赔罪。”
“不!”我大叫,“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是罪人,对不起人的是我!”
“洪伟哥!”她哭着叫着跑过来,死死地抱住我嚷,“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洪伟哥!你说话呀,我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