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坐。”我把他按在沙发上,仍旧笑着对他说,“万利,你的话说的是不是太重了些?你我多年的朋友了,应该说不是一般的了解。这么多年,我与你和逸雪不是始终没断联系,都在一起吗?那时候你都想的是什么呢?你不止一次地说,我们之间是真正的朋友,我们的友情确实比一般人的友情深厚得多。这种友情不是通过一年两年或一件两件事能证明的。我们两家生活得像一家人一样,各方面都互相帮助,这你是非常清楚的。可自从饭庄开业以来,特别是近几个月以来,我发现你对我有看法了,你往邪路上去想你的朋友了。这我又理解又不理解。理解的是,作为逸雪的丈夫,你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事都去找另一个男人去说,而不跟自己说。可她和我说的事情,确实大多是饭庄里经营管理上的问题,叫我给出点儿主意的。我出的主意在饭庄的实践中确实证明是好主意。如今饭庄的生意特别的火暴,全城都知道我洪伟在饭庄的作用,还传言我在饭庄入了一股。你说说,实际上有我的股吗?没有。这你最清楚。在这些人中,也确有不怀好意的人,在社会上散布流言飞语,同样也往你的耳朵里灌,造我的谣,说我和逸雪的坏话,这可能吗?你不相信我,可你总应该相信你的妻子逸雪啊?”
“你把她的心带走了。”
“你叫我怎么说呢?这是个很难说清楚的事情。从感情上讲,我们之间确实不一般,因为十几年了嘛。从事业上讲,我们之间同样不一般,因为互相了解,志同道合,彼此之间必然要经常不断地磋商。从家庭上讲,我们同样不一般,我们都是非常尊重现在的各自的家庭组合和家庭感情的,我们在同心同德的同时必须尊重对方的丈夫或妻子,不然,我们就不是真朋友,真朋友办出的事情绝不能伤害朋友。同性朋友、异性朋友之间,只要是真诚,就应该这样做。你说我把她的心夺走了,这怎说呢?我们真朋友之间就应该彼此心心相通,不然的话,那还叫什么真朋友呢?”
“可她现在总离不开你,夜里翻来覆去地折腾,睡不好觉。我看得出来,她心里总惦着你,根本就没有我,你说,叫我怎么办?”
“你既然说到这儿了,请你相信我好吗?我会逐渐地把对她的感情冷下来。我也会逐渐地做好她的工作,但这要有个过程,因为本来我们的感情是很正常的,突然咔嚓一下子断绝来往,别人反而以为我们真的有什么问题呢,别有用心的人会更加添枝加叶地胡编乱造。”
“那康乐园你考虑别人吧,不能叫她干!”
“这个问题要看逸雪的态度。我的本意是由她来承包。因为她在服务业的同行中,算得上是个突出的管理人才。谁都愿意聘用有能力的人,这是不言而喻的。我聘她,她不干是她自己的事;我不聘,作为我来讲我认为是个失误,是我所要干的事业上的损失。这个问题我再考虑考虑吧。”
“没有考虑的余地,你就是不能用她。我也不会让她干的!”
“这很难说。”我有些恼,“我觉得你也应大度些,你有你的权利,她有她的自由,我同样有我的权利和自由,我们谁也不要强迫谁好吗?当然,我知道你爱她,可你要是真正的爱她,你就应该和她去商量,考虑一下她的想法和意见才是。你应该尊重她,很多家庭问题都是要有个互谅、互让、互相理解、互相尊重的态度才能达到和睦,融洽的状态,你们应该互相尊重!”
“我现在不要听这些个,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她承包你那康乐园,你也不要叫她来承包。我就求你答应这个条件。”
“这不是你我之间的事,还看一个逸雪呢。她要干事业,而且她有能力在餐饮业上干更大的事业,你应该支持她才对。你哪儿那么多的邪念头呀?我不会干那些个对不起你和逸雪的事情的,这话我已经说了多少次了,你怎么还不相信哪?我们应该像过去一样,联起手来,同心协力支持逸雪干一番事业才对。好吧,别的不说了,我下午两点还有会开,我只能再说一句话,我们过去是朋友,我希望现在我们仍旧是朋友,将来我希望成为更知己的朋友。朋友永远为真朋友付出所有不会索取什么的。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你尽可以像你所说的那样去做,和我一刀两断!谢谢!”
我说到这里,伸出手,想和他握手道别。
我们俩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你呀!你呀!”我使劲握着他的手,上下摇着说,“怎么想的那么多,你应该相信我,我是你和逸雪的朋友!是十几年的朋友!十几年啊!”
他不语。那只右手只是任我握着,摇着。
此时此刻,我理解他,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是个男人,是逸雪的丈夫,他怕失掉逸雪,可怎么做才能不失掉自己所爱的人,他明白吗?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为他惋惜的同时也为逸雪痛心,更为自己过去对逸雪所负的感情债而悲哀!
21
万利呀万利,我跟你十几年,我哪样对不起你呢?我逸雪自打和你建立家庭起,为你操碎了心。可你倒好,从不吸取教训,总按自己的想法一意孤行,脑瓜子一热就去蛮干,我真是对你没办法,没办法呀。
一个女人,她怎会不愿意自己的男人是个像样的男子汉,有风度,有气质,有阳刚之气,有才华,是家庭的顶梁柱,是妻子的精神支柱和全家的依托呢?任何一个女人都愿意自己的丈夫在社会上有地位,有威望,成就一番事业,在家里能够排忧解愁,成为全家的主心骨。而作为妻子的女人,又多么愿意在丈夫的怀抱里得到那种温馨的关怀和爱抚啊。一个女人去闯天下,干事业,她希望他在事业上能关心和帮助她,但有时只要他一句体谅的话,或者没那么多的阻拦就足够了。要知道,在中国这个有着古老传统习俗的国度里,一个女人要想成就一番事业该有多么的艰难!
我想干事业,我还想把事业干大,在前进的征途中,我要经历重重的难关和艰苦的磨炼,这我是有精神准备的。在事业的发展中,获得了一些成功,我体会是事业的成功要有方方面面的朋友的支持和帮助。可我一个女子,哪有那么多的社会交往,哪有那么多的朋友关系?你呢?你万利呢?你又有几个能帮助我们成就事业的真朋友呢?没有,一个也没有。
在事业顺利发展的时候,特别是在饭庄的生意越来越火暴的日子里,我发现你不像开始那样对待朋友们了,你变得对朋友越来越冷漠了,你自己也显得越来越沉默了。我发现你对朋友的眼神、对朋友的语言,越来越表现出了那种怀疑和不满的情绪。到后来你干脆把一些朋友当成了防范的人,甚至是防范的情敌。有时你简直就醋性大发,对所有给你办事的朋友和客人都说他们是不怀好意,或干脆就说成是奔我逸雪的美貌而来。我真不明白,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变得如此心胸狭窄,小肚鸡肠。尤其是对洪伟,你更是百般挑剔,翻脸不认人,为了不让我和他多接触,你吵,你闹,从家里吵闹到饭庄,结果弄得满城风雨,说你万利是醋坛子,甚至还有鼻子有眼儿说我逸雪和洪伟旧情复燃,又恋在了一起,使你成了戴“绿帽子”的“店小二”。亏得人家洪伟大度,不忌讳这些个社会上的流言飞语,甚至不在乎那些个往头上扣的屎盆子,仍旧一如既往,潇潇洒洒地面对人生,直视社会,在最关键时刻,总在我们的身边。
万利,你应该懂得一个女人的心,更应该理解一个好女人的心,特别是你的妻子我逸雪的心。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生活的女人,过去现在,她要在社会上真正干一番事业,最多的议论是什么?好听的说她太浪漫,太风流,利用女人的交际手段来赢得权贵做靠山。不好听的呢?说她不知廉耻,卖弄女人的色相甚至卖身来赢得一切。更有些人面兽心的色棍,干脆就要动真格的,以为我逸雪真的是那种以色相来勾引客人达到某种目的的女人。万利,面对这些,我应该怎么办?为了事业,为了生存,我必须在这中间进行周旋!而且要在这周旋中保持自己的冷静,保持自己的清白,更要保持那种宽容豁达的姿态来迎接八方客人,广交众多的朋友。特别是当社会上有人造你的谣言时,你越要勇于面对它而不要逃避它,在与人的交往上就更要潇潇洒洒、大大方方,这样才能把种种非议顶回去!否则岂不中了奸计,乱了方寸,毁了朋友的声誉,同时也毁了自己。
何况我与众多的朋友交往中,确确实实没有伤风败俗出卖人格出卖肉体的行为啊!我们怕什么?我们有什么不敢正大光明地面对一切,我们没有干那些个偷鸡摸狗的事,我们不能自己往自己脸上抹黑扣屎盆子。我们的后院不能起火呀!我们两个人不能总在这些事情上疑心重重,互相猜忌,听信那些个流言飞语而互不信任。我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不可说的呢?有什么不可解的呢?十几年的夫妻了,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的想法、不同的做法、不同的意见你可以在家里说开了,谈清楚了。你何必去找人家,你连自己的妻子都说服不了,自己的妻子都不同意你的想法和做法,你跟人家瞎折腾什么呀?你找得着人家吗?在我和洪伟的事情上,你找洪伟算什么本事呀。事情起因,都是我们有事去找的人家,直截了当地说,都是我主动找他帮忙办事的,我有什么想不开的问题,解不开的疙瘩,都是我主动找的洪伟。你要想解决我和洪伟之间的问题,应该首先找我。事情的起因都在我逸雪身上。可你不,你偏要找人家洪伟说清什么什么问题,而且三番五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你解释,你不听,就是不听。甚至发展到了你在公开场合骂我,骂我是浪娘们儿,骚女人,还伸手打我!
这些我都不怕,因为你是我的合法丈夫,你一时想不开,看不清,我理解你,仍旧好言相劝你,叫你冷静下来,不要干那些愚蠢的事。我多么希望我的丈夫——万利,是一个豁达大度的、通情达理的、善解人意的、能够真正理解自己妻子的大丈夫啊。如果他真的这样,我将会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偎依在他的怀抱里,让他尽情地抚慰,我真的愿意!
我是一个女人啊!再强悍的女人也愿意她的丈夫给她以甜蜜温馨的抚慰。相反,任何一个女人都绝对不愿意她的丈夫冷淡她,更不愿意她的丈夫随意地猜疑污辱她,诋毁她的人格,践踏她的感情。
洪伟,我为什么偏偏又遇上了你呢?我见到你就不能自控,就激动不已,就精神大振,就好像一切问题都因为有了你的存在,你的帮助支持而迎刃而解。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促使我加倍的努力去干。
万利要去找你,而且真的和你论理,这都能说得清吗?你在电话里说什么能够说清的,还叫我放心。我放心什么?我放心不下呀。
冤家,冤家!你们这两个冤家!
我摔下电话,扑在床上痛苦万分地想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万利去找洪伟了;洪伟说没事儿,他们会谈好的。有什么可谈的呢?你万利怎么有脸去找人家谈自己心中的丑事?你还扬言要和洪伟断绝交往,甚至还要到人家公司里大闹一场,你怎能这么干呀!你口口声声说这都是为了我,可我叫你不要去,你为什么还去找洪伟?我叫你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我在电话里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要不马上回来我就走,你却说什么,让我随便。你好狠心哪!
上次你一分钱不留把存款全部拿走,你那时是怎么想的,那也是爱吗?你不要家,不要孩子,不要你的妻子,一走了之,你的心真狠到了底!结果你上了当,受了骗,俩肩膀扛一个脑袋回来了。我说了什么吗?没有。面对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你,我什么也没有说呀。可你却不记取教训,现在又去逼人家洪伟说清楚什么。人家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你这是在逼他吗?明明是在逼我嘛!现在我想通了,也是我该下决心的时候。我走,我走。
儿子啊!不要说妈妈狠心,此时此刻,我多么愿意你从学校飞到我的面前,让妈妈紧紧地抱着你亲一口,再亲一口啊!可你没飞回来,妈妈只好拿起你的相片,亲了又亲,你的相片我带走了。妈妈要走了,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你不会怨妈妈心狠吧!扔下你,不管你,连个面都不见你就这样狠心地走了,我的心里好痛!好苦!我的好儿子啊,你恨我吧,恨吧。我这也是逼上梁山,迫不得已啊。
还有我那七十多岁的老母亲,生我养我疼我爱我从来没有捅过我一手指头、骂过我一句的妈妈,您怎么也不会想到您的女儿会走的。当我从镜框里把您的相片取出捧在手里时,我的泪水落到了您那对着女儿慈祥微笑的面孔上。是的,这是女儿的泪水,它一滴一滴地往您的脸上落着。小时候,我总在您面前撒泼地哭闹,用那泪水赢得您那慈善母爱的心,可今天的泪水却是又苦又涩、沉甸甸的。对不起您,对不起您啊!我知道,我离家出走,最伤心最痛苦最受煎熬的就是您那充满慈爱的母亲的心!妈妈,您多保重吧,多多保重吧,女儿不能在您身边尽孝道了。
饭庄,还有我的饭庄,饭庄里的各位经理、厨师长、小香她们……
对,饭庄不能垮!全城人几乎都知道有个四丽饭庄,朋友们还要来做客的,他们对饭庄有感情了。可我却走了……我对不起大家。可是我一定要走,必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