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五匪明天就要闯进佩城了!现在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老马!不要慌,收拾下值钱东西,尽量带现银!悄悄去通知大夫人和五夫人,带上少爷们,其他的夫人就不要惊动了,那帮没用的妇人,一慌一乱大家都走不了!”
适逢乱世,人情凉薄。佩城里鼎鼎有名的陈家老爷危难时刻也不得不打算弃了不得宠的妻女,落魄而逃。
而那么大的府邸,根本不可能有秘密,夫人们全都收到了风声,拉扯着少爷小姐,背着塞满珠宝首饰的行囊,贴身还藏着几张多年攒的银票,哭求着和老爷一起逃难。陈启文看着陪伴多年的妾室哭得声嘶力竭,一咬牙十一个妻妾,拖儿带女一大家子人全带走。马车行过,尘土飞扬,名满佩城的陈家,就此垮了。
马车刚行了三里地,陈启文突然大喝“慢着!停车!我有东西落府里了!我要回府取!”
车队被迫停下,管家老马凑上前问道“老爷,怎么了?什么重要东西落下了要回去取?要不我派个婢子回去取?”
“不行……不行啊老马!我忘了的是……是琉璃百玉镯啊!”
琉璃百玉镯,陈启文锁在宝库的暗格内,刚才走得匆忙,只顾带走宝库中的金银珠宝,竟然忘了暗格中那么重要的东西!而宝库的密码,只有他一人知道!他当即跨上一匹马,往府里奔去,忠心耿耿的老马也率一马紧随其后。
而此时的陈府,鸟飞兽散,被遗弃了的家仆侍婢卷了些值钱货各奔东西,陈启文回到陈府时,正看见几个婢女抱着他昨天还在把玩的翡翠花瓶踉跄逃出陈府。陈启文看着一夕之间萧条的陈府,心里百感交集,然而他知道现在不是感慨之时,当务之急是拿回琉璃百玉镯,他直冲进他的书房。
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却看见一个女孩穿着一身红底白花百褶裙,梳着一个简单的髻子,看年纪也不过十六七,说不出的灵动秀丽,端坐在榻上,气定神闲地在沏茶。陈启文闯进屋,一心只想着他的琉璃百玉镯,只匆匆看了那女孩儿一眼,就急忙冲向宝库,却发现暗格开着,里面根本没有琉璃百玉镯!
“我的百玉镯呢!百玉镯呢!”陈启文惊极,瞪大了眼吼道,回头看向那女孩儿,“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白玉镯!”
女孩端起茶杯正要饮,露出一段皓腕,而腕上正戴着那只价值连城的琉璃百玉镯!这只镯子是天国琉璃所致,流光溢彩,色彩绮丽,上面镶嵌了一百块通透白皙的上好玉石,衬得琉璃中有羊脂,羊脂中有琉璃,宛如妖姬与仙子的结合!
而这个琉璃百玉镯更不只是一个饰物,上面的一百块玉石,都是寿终正寝的权贵女子生前佩戴之物,带着浓而正的阴气,嵌在琉璃之上,是至阴的法器!
陈启文心急如焚,冲到女孩面前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女孩杯子的热茶烫得她一声轻哼,“啊…陈启文!好痛。”
“谁让你动这个琉璃百玉镯的!你给我脱下来!”
“呵,要镯子可以!带我走,我就把镯子给你!”女孩眼神倔强,隐隐含着泪光。
“你是哪房里的贱丫头?偷我的镯子还敢威胁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陈启文为了百玉镯也是急红了眼,怒喝道。
“呵,我是哪房的贱丫头?我是你女儿啊!我是陈悦兮!你第十六个女儿!我娘是林沁儿啊!”女孩红了眼,却仍倔强地吼道。
陈悦兮今年十七,是陈启文第十六个女儿。她是陈启文十八年前意外与一个下等婢女林沁儿通房的产物,林沁儿诞下女儿后就死了,她一生也只见过陈启文一次,可见生下陈悦兮只是一个意外,她与陈启文算得上毫无感情。而陈悦兮这个没娘的婢子之女在深宅大院内,更是饱受苦楚,一直是林沁儿生前的同屋婢女领大的,她从出生开始也不过见过陈启文不到十次,难怪子女众多的陈启文,连自己女儿站在面前也认不出来。
陈启文凝神一想,发现确实是自己的庶出女儿,心中略有惭愧,口气缓和道,“悦兮,对不住,爹一着急没认出你,是爹不对,你把镯子给我,好吗?”
“陈启文,你难道没听懂我说的话吗?带我走,我就把琉璃百玉镯给你。”陈悦兮对这个爹一向没什么感情,可陈启文连认都认不出自己这个女儿时,心中还是止不住的失落痛心,说出这几句话时也权当是交易。
管家老马赶来时也把一切看在了眼里,“十六小姐,你这么和老爷说话,成何体统!这琉璃百玉镯,是陈府祖传的宝贝,你可以姓陈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身份,有没有资格戴!”
“要带你走当然可以,先把琉璃百玉镯给我!”陈启文想着,只要琉璃百玉镯还在,多带一个女儿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兵马将至,多带一个人总多一份危险,尤其还是一个女孩儿。
“我是出身低微,戴不起这个精贵的玩意儿”,陈悦兮说着脱下手中的镯子,伸手向陈启文递去。
正当陈启文准备伸手去接镯子时,陈悦兮突然用力一摔,本快到陈启文手中的镯子瞬间砸向石板地面,一声脆响,百颗白玉散作一地,琉璃碎片遍布房间!
陈启文见摔坏了琉璃百玉镯!当即气血上涌,怒极地用尽全力扇了陈悦兮一巴掌,陈悦兮被扇倒在地,嘴角噙着血丝,狠狠地看着几乎发狂的陈启文。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个贱婢!你妈是贱婢!你也是贱婢!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陈!”陈启文说完上前怒踹了陈悦兮几脚,而身边的老马惊呆了地正直直望着地上的琉璃百玉镯碎片。
“爹,你现在还愿意带我走吗?”陈悦兮冷冷地说道。
“你还有脸说吗?哈哈哈哈!带你去见阎王吧!贱婢!”陈启文怒极了,止不住的拳脚相向,恨死了这个毁了陈家千百年宝贝的逆女!
“呵呵,我只是试试看,你是真的想带我走,还是只是为了个镯子,完全不顾我的死活。你应该知道,这等乱世,留下来面临的就是被侵犯凌辱,横死街头。但是你完全没有考虑过我的结局,只是为了个镯子。”陈悦兮一字一句都带着绝望,她对这个爹是彻底的失望了,她本可以相安无事的还了镯子和陈启文一起离开,可是她个性倔强偏执,偏要一试,即使拼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而玉真的碎了一地,陈启文在老马的拉扯下,愤怒离开,留下陈悦兮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倒在一地碎玉之间,守着这偌大的陈府。这里是陈府,而不是她的家,她也无处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