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柳弈修看了他一眼，一副“你真聪明”的笑容，倜傥到：“但你这三宫六院的……光一个高淑妃就可以把我盯得满身鸡皮疙瘩，我还真有点怕吃不消呢。”
御风寒白他一眼，一副好笑的模样说：“怕就早点走。”
柳弈修收起调侃的表情，正色说：“我是要走，不然那个寐怕是不会让舞裳安宁的。但我要安排两个人来替我照顾舞裳，你白天要处理政事，后宫女人又这么多，怕是即使她有危险，你也照顾她不过来的。”
“嗯，的确。”
御风寒说着，微微皱眉，想起今天那个高淑妃，还心有余悸。若不是柳弈修在这里，不知道那个将军家的千金今天会做出什么对舞裳不利的事来。
见御风寒同意，柳弈修淡淡的了然一笑，对门口说到：“无崖，进来吧，以后舞裳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应声，一个黑衣男子怀里抱着一个粉衣女孩飞身走了进来，男子一进来，目光就落到了被一红一百两个男子看护着的，熟睡中的女孩脸上，那人皮面具，还是当初他给她带上去的。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淡淡的，冷漠的口气中，透露着一抹不易抓住的温柔。
无崖怀里的女孩本也是沉睡着的，此刻，她缓缓睁开了双眼，一眼就看到了面色温和的柳弈修，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说：“三哥，小妹不认识我们了，呜呜……”
“没事。”柳弈修温和的从无崖怀里把柳灵妮抱了过来，安慰说：“五妹听话，小妹不记得你了，一样会喜欢你，和你玩的。”
一旁的御风寒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看着柳弈修怀里的女孩，不太确定的问：“你确定让这么个孩子来照顾舞裳？”
“她是舞裳的玩伴，无崖才是照顾她的人，而且，无崖在你身边，你也应该感到安全，因为，他就是契约的化身。”
微微一愣之后，御风寒抬眼打量起这个黑衣男子来。
冷峻的面容，原本应该静如冰潭的深邃眸子，此刻却带着一丝歉意和一抹说不清楚的温柔。
难怪！御风寒在心底感叹了一声，同时也感到了又一个威胁，一个感情上的敌人——契约化生而成的无崖对舞裳动了情。
睁开眼，舞裳缓缓坐起身子，惊讶的看着趴着睡在床边的小女孩，随后怜爱的将她脸颊上的乱发拨开，微微动了动手指，小女孩便漂浮起来，静静的躺在了床上。
淡若游风的灵息，就连站在门边的无崖也未曾感觉到。
“麻烦你去叫我的宫女给我准备些点心好吗？”
舞裳说着，绕到黑衣男子跟前，淡淡的看着他，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准备点心倒不是因为她饿，而是怕床上的女孩醒来会饿。
无崖别看眼睛点头，躲开她那双寡淡到让他窒息的眼睛。然后迅速的转身离开。
身后，一袭白衣的女孩低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不知不觉便来到一个荒凉的院子里。
“有人吗？”
舞裳试探般的问了一声。
“你说呢？”
恨恨声音还没落下，一个绯红的身影就向着舞裳袭来。
浅浅的一笑之后，舞裳轻巧的躲开了袭击，却并不还手：“我来放你离开，你不愿意？”
柳苏伊不屑一顾的冷哼一身，转而又伸出尖利的双爪向舞裳扑去：“柳舞裳，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假惺惺！我不会离开的，即便你入了宫，我也不会让你当上皇后！受死吧！”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舞裳淡笑着，一一避开柳苏伊的袭击，灵巧的身体仿佛注入了无限的灵气：“这里的结界我能解开，你到底是出去还是不出去？我没时间和你计较那么多，两年前我就说过，我不会和你争任何东西。”
柳苏伊停滞了一下，继而眼中的恨意更浓了：“我不要你施舍的东西！滚，给我滚！柳舞裳，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好，我走。”
舞裳说着，身形落在了院门处。
“等等！”
释然的，舞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柳苏伊，我害死了你父亲，如今救你出困境，算是还债。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干。
“放我出去。”
柳苏伊强忍住怒意说着，眼中的恨意昭然可见。
但舞裳只是淡淡的一瞥，随即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好。”
柳苏伊跟着舞裳，错愕的走出了院子，心中震撼不已，她竟然可以完全不受结界的影响！
忽然，柳苏伊睁开舞裳的手，迅速飞离她身边，眼中带着无尽的恨意，遽然，她鬼魅一笑，美丽的脸庞徒然变得狰狞妖媚。
“柳舞裳，我会让你痛不欲生！我受的苦，我要让你千倍偿还！”
“唉……”
看着柳苏伊离去的身影，舞裳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像寝宫方向走去。
刚一走拢，就见黑衣男子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名端着早膳的宫女。
“小妹妹，快起来吃饭了。”
舞裳轻轻坐在床边唤着，床上的人悠悠睁开双眼，带着一丝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渐的，她一双眼睛亮了起来，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小妹，小妹，我以后不哭了，你不要不认得我。”
“呃？”
舞裳错愕的看着面前兴奋的小女孩：“小妹？哦……”
我怎么忘了我是小孩了……想罢，舞裳转身从衣橱里拿了一件适合小女孩的鹅黄色绒裙递给她：“穿上吧，吃饭了。”
“谢谢小妹！”
女孩高兴的接过穿上，一路拉着舞裳来到饭桌前。
“哇，小妹，好多好吃的，我们一起吃？”
看着女孩天真的笑容，舞裳顿了顿，露出一个笑容：“喜欢一起吃就一起吃吧。”
秋阳高照，溶化了漫天大雾，花园里湿漉漉的，仿佛被洗过一般。
舞裳带着柳灵妮四处闲逛着，身后跟着两名宫女。远处，跟着一名发如泼墨的黑衣男子，只是，那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长长的留海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呀！那不是柳贵人吗？”
一个火爆清脆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舞裳回头，一眼便看到一袭雍容金衣的高淑妃带着数十名宫女款款朝着这边走来。
“奴婢见过淑妃娘娘。”
舞裳身后的两名宫女连忙施礼，她可是将军女，惹不起。
“起身吧。”高淑妃说着，转头向着舞裳：“妹妹见过柳贵人。”
她身后的宫女们也齐齐行礼：“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无需拘礼，请起。”
舞裳淡漠的说着，拉了柳灵妮的手就要离去。
她只希望能清清静静看风景，不想被这么人打扰。
然而，不等她走出两步，高淑妃就挡在了舞裳面前，指着柳灵妮怒斥：“大胆奴婢，见了本宫竟然不行礼！难道你主子没教你规矩吗？！”
说罢，高淑妃斜眼得意的瞟着舞裳，似乎在说：哼，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才，没规矩！
转头看着柳灵妮吓得通红的双眼，舞裳微微蹙眉：“淑妃娘娘难道看不出她不是奴婢吗？我这里还有事，请让开。”
语气里，有不容反抗的冷冽。
“你你你！你竟然说我眼拙！她虽然穿这么华丽，但她分明就是个宫婢！”
高淑妃气急败坏，伸手就要去拉柳灵妮。
舞裳不动神色的将柳灵妮护在了身后，淡淡的瞟她一眼：“我有说淑妃娘娘眼拙了吗？这里人多嘴杂，还请淑妃娘娘自重。”
“哼！我才不怕这些个奴婢！她们谁胆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就叫爹将她们诛连九族！”高淑妃几乎要跺脚暴跳了，碍于形象，又不得不止住：“哼，柳贵人，你这丫头今天冒犯了我，说什么也得罚！”
如此说着，高淑妃稍一挥手，旁边几个宫女就围了上来。
舞裳动了动手指，又顿住，拉着“淑妃娘娘，我不想和你动手。”
高淑妃双手叉腰，高傲的俯视着舞裳：“我看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能吧！哼，谁叫你一来就霸占了皇上，我要让你尝尝苦头，看你还敢不敢和我争！你们，给我好好教训教训……”
话未说完，高淑妃就被凌空急驰而来的黑衣人吓得脸色惨白，丝毫不敢动一下：“你，你……”
无崖持剑静静的落在舞裳身边，只带来了一丝风挽起她的发丝。
“淑妃娘娘还是请回吧。”
舞裳淡然的说着，不带丝毫感情，眼中无怒无喜。
高淑妃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那凌厉的黑衣男子，心里不由怯弱了下来，愤愤一跺脚，狠狠一甩手：“走！回宫！”
“奴婢恭送淑妃娘娘。”
舞裳带来的两名宫女连忙行礼，高淑妃听到，恨不能将地面踩出几个洞来。耻辱，绝对的耻辱！
见高淑妃离去，无崖低头默默的看了舞裳一眼，转身就要走开。
“谢谢你。”
无崖脚步微微愣了愣，握住剑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抖，微微点了点头，沉默着离开了。
柳灵妮这才从舞裳身后钻出来，眼里带着泪花，却咬着牙并不哭出来。
“吓到你了，别哭，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舞裳轻声安慰着，柳灵妮听到，立刻别过头偷偷抹掉眼泪，眼中恐惧的神色犹自未消，便立刻急切的解释：“我，我没哭，我不会再哭了，小妹别丢下我，我不哭，真的不哭……”
柳灵妮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上来，扑簌簌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柳灵妮着急的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
“小妹，别不要我，我真的不哭，不哭……”
一瞬间，舞裳只觉得心被什么狠狠的揪住，眼中刹那间闪过一丝心痛，片刻即逝。
“我……”
我不会丢下你……这句话，能说吗？能做到吗？不切实际的承诺，说了比不说更无意。顿了顿，舞裳选择了沉默，默默的拉过柳灵妮的手，紧握。
临近中午，舞裳只觉有些困倦，躺在床上小憩。
柳灵妮双眼依旧通红，默默的坐在床边，不言不语。
门口，无崖持着利剑静静的站立着，犹如一尊雕像。
这时，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袭来，带着柔柔的清风。
一个蓝袍男子急切向着寝宫走进，瑰丽魅惑的紫色眸子里夹杂着担忧与期盼。快三年了，终于赶在了舞裳生日之前回来。
只是，他去柳家的时候，那里已经是残垣断壁，不堪入目了，柳家发生了什么事，舞裳，怎么就成了析国皇上的贵妃了？！
云少顷想着，抬眼便看到门口静立的无崖，心里似乎放心了一些，他嘴角勾起一抹善意的浅笑：“无崖兄弟，好久不见。”
无崖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却并不多说，知道舞裳不会拒绝见他，于是也不阻拦，兀自盯着某处发呆。能守护在她身边已经足够了，自己还在企盼什么，她的原谅吗……
没有注意到无崖的变化，云少顷径直走进了殿堂中。
“啊！你……你……”
被淡淡的龙涎香惊得缓过神来柳灵妮愣了愣，继而错愕的指着他，却始终想不起他的名字来。他是小妹的侍从哥哥，以前，她每次去小妹那里的时候，他都会很温柔的对自己笑，但她也只记得这一点了。
“嘘……”
就在云少顷要开口的时候，柳灵妮将手指伸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妹在睡觉呢！”
她低声说着，起身走到一边，让云少顷看到舞裳的模样。
忽然，床上的女孩淡淡的睁开了水般的双眼：“没事，我已经醒了。门口的人，有什么就说吧。”
“舞裳，少顷哥哥遵守三年之约回来了，难道不欢迎一下吗？”
云少顷浅笑着，宠溺的目光笼罩着床上依旧躺着的人儿，温文尔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受伤。
“抱歉，一个月前我失忆了。若三年前你我真有约定，那么就遵守你的约定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我困了，请出去。”
冰冷的口气，没有拒绝，也没有接纳。云少顷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的践踏了一番，愣在原地，不得动弹。
又是失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忘了他，难道他就真的这么无关紧要吗？
没落的转身，瑰丽的紫眸仿佛被门外射进的光芒撕得四分五裂，痛楚显露无疑。
知道云少顷转身，舞裳才别过头看向他，凄凉受伤的背影刺痛她的双眼。
“唉……”
又是一声若一丝游风般的叹息。
沐浴在深秋刺目的日光下，三年前离别时的约定一声声回荡在他脑海。
讽刺吗？她一次又一次忘记他，毫不留情的，忘了一切，撇清了一切，丝毫不曾替他想过，把所有思念和孤独都留给他来承受。
他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他到底还能承受这没有回报的守候吗？
“少顷哥哥……”
恍惚间听到呼唤，不真切，却让云少顷欣喜的转身，看到的，却不是他想要等的人。只得苦涩的笑了笑。
“什么事？”
柳灵妮怯怯的走上前去，扯了扯他的一角。”你不要怪小妹了，三哥说，小妹心里的苦，不是我们能承受的，三哥还说，小妹忘了一切是好事，这样她才可以不用背负几千年的仇怨，才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少顷哥哥，别生小妹的气好不好，小妹是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