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君薇带着凌鸢来到了别院,因为刚刚天蒙蒙亮,原本就分外寂寥的别院,现在更是十分安静。凌鸢有些奇怪地打量了四周,虽然知道里面囚禁的是真正的诸葛靖,但是却不知道兰君薇把自己带到这里,到底打算做什么。
她和兰君薇接触越多,便发现自己越不了解面前这女人。
兰君薇细致地检查了一下别院的周围,以确定没有别人发现她和凌鸢,然后再细致在别院四周的墙角旁,洒下三五只蛊虫。一旦有人靠近,这些蛊虫便会提醒她,她也可以全身而退。将这些准备工作统统做好之后,兰君薇才出了口气,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凌鸢一眼。
“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
她之前不让凌鸢见诸葛靖,是因为对凌鸢还不够信任。虽然很清楚凌鸢不会对诸葛靖怎么样,但是兰君薇更习惯上只相信自己。不过眼下她却需要去证明一下凌鸢的足够忠心。因为上次的出卖,凌鸢现在对她,还心存埋怨。
凌鸢看了兰君薇一眼,脸色却是陡然苍白了起来,一双手也紧紧握住,神情分明有些不安了起来。诸葛靖消失的这些日子,她心里担心得厉害,可是等到真正要见到的时候,她的心里,又免不了担心。
谁知道诸葛靖现在,到底好不好,有没有受苦,有没有变成另外的一副模样。
随着吱呀的一声,别院的门被兰君薇缓缓推开,一股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尘埃和血腥的气味,让兰君薇和凌鸢都皱了皱眉。不过两日未到别院,这里的情况似乎比之前糟糕了不少。
凌鸢咬着唇瓣,声音颤抖得厉害,却又淡淡的愤怒,然后瞪了兰君薇一眼,“你不是说诸葛靖在这里吗?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他?”
她的一双眼睛猩红得厉害,周遭的一切仿佛都看得不太真切,或者说,她不想看得太真切。
兰君薇吐了口气,伸手指向一个十分不起眼的角落,在一地的狼藉中,隐隐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只是身上披着一身带血的长衫,长衫上不但血迹斑斑,而且褴褛破落,根本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如果不是那身子还有微微的颤抖,她几乎无法分辨,那里有一个人。
凌鸢顺着兰君薇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却是呆愣在原地。她见过诸葛靖多少风华绝代的模样,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有这般落魄。虽然知道他被囚禁之后的处境一定不会好,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如此落魄。
只是缓缓朝着角落走去,将那副颓败的身子扶起,诸葛靖一张脸上布满沧桑,双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一张唇瓣皲裂得厉害。凌鸢咬住唇瓣,强压下心中的难过,抬眸只见发现兰君薇已经走了过来。
诸葛靖意识混沌得厉害,此刻就算是躺在凌鸢的怀中,也在不住地颤抖。身上不少伤口已经结痂,但是更多的,因为救治不及时,已经开始感染和溃烂。凌鸢抬手覆上他的额头,却发现烧得厉害。
兰君薇往后退了退,凌鸢此刻的眼眸,让她心中有些恐惧。而且兰君薇现在也可以确定,凌鸢的确非常在乎诸葛靖。
在乎到,一向冷静的她,现在几近到完全失去理智。
她竟然将诸葛靖抱了起来,然后大步就准备离开房间,兰君薇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你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她不过是带凌鸢来看看诸葛靖,倘若真的将他带走了,兰碧城那里又该怎么办?
倒不是忌惮兰碧城,只是这样只能是打草惊蛇,而且她这段时间的筹划和隐忍,都将在一瞬,付之一炬。
“我当然是带他去找大夫,他这模样,还能再耽搁吗?”凌鸢理直气壮地看向兰君薇,一双眼睛恨不得将兰君薇给剜了。知道兰君薇要同自己说什么从长计议,可是现在怎么可能从长计议呢?
她当然有时间可以等待可以消磨,但是诸葛靖没有。他现在半只脚都踏入了阎罗殿,再耽搁下去,岂不是将他直接送上黄泉?
凌鸢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眼眸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兰君薇若然识时务,现在就应该给自己让开,否则的话,她就算是硬闯,也得从这里闯出去,反正现在的兰君薇,拦不住她。
“你疯了,是不是?”兰君薇瞪了凌鸢一眼,一向冷静的暗卫,竟然也会有如此疯狂的时候。看来凌鸢的确非常在乎诸葛靖,单从这一点上看,他们之间倒是可以继续站在同一条阵营上。
“是,我是疯了。可我倘若不疯,他就得死在这里。”凌鸢干脆抬手,将兰君薇推倒在了地上,没有鬼术的兰君薇,不过是寻常的弱女子,她当然可以很好的收拾。
眼见得凌鸢马上就要带着诸葛靖跨出房间,兰君薇坐在地上,悠悠开口。
“你确定,要带他出去吗?”她倒是不慌不忙,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还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同凌鸢开口,“你要想好,一旦出去,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皇位的诸葛靖,就算可以活着,对他而言,怕比死了还难受吧。
她永远无法想象,那么在乎权势的诸葛靖,一旦一无所有之后,又将如何生活。
凌鸢停下了脚步,总算不至于如刚才一般完全失控了。寻了一处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将诸葛靖放下。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简单给他稍微包扎了一下。因为是背对着兰君薇的关系,所以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
兰君薇就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安静地看着凌鸢做着这些事情,只轻轻扬了扬自己的唇角。
她在凌鸢的身上,找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会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甚至于也不求什么,只要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就够了,哪怕没有名也没有份。但,这只是过去的自己,和现在并无关联。
凌鸢将诸葛靖安顿好了之后,默默抬头看了兰君薇一眼,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太大的起伏变化,只是轻轻开口,“我们出去说。”
兰君薇点头,跟在凌鸢的身后出了门。
临了回头看了看,诸葛靖将眼睛微微阖上,也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是否清楚?
凌鸢将门重新关上,这一瞬她恢复到了往昔的冷静安然。“兰君薇,我问你,你的计划,现在进行得如何了?”
她以前从来不关心计划的进度,可是现在这个问题,却需要她高度的重视。因为诸葛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等了。她无法想象,那个曾经耀眼到极致高高在上的君王,会过如此下贱的日子,而且还随时可能丢了性命。
“兰碧城是只老狐狸,要让他完全信任我,根本不可能。我只能努力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让他稍微放松一下警惕。”兰君薇也讨厌如此被动的情况,可是现在的兰碧城,不是自己凭借着力气就可以战胜的,她需要想些计谋。
甚至于包括到,和兰碧城做盟友,暂时听从于他的安排。甚至于把凌鸢作为礼物,送到兰碧城的手中。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下手?”凌鸢又是急切地问到,虽然心里心急如焚,但更有一个声音提醒着她,这事情还真得交给兰君薇来做。
兰君薇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什么时候下手。
而且现在根本就不是动手的时候,倘若可以,倒是应该保持冷静。哪知道凌鸢瞧得兰君薇摇头,一双眼睛霎时就变得血红。甚至于一个巴掌,将兰君薇打在了地上。
“你不打算动手?还是说你觉得诸葛靖死了也没有关系?”凌鸢恨恨地看着兰君薇,“我知道你从来都是这般忘情绝爱的人,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当初要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只把他当成消灭兰碧城的棋子,根本就不知道他对你有多喜欢!”
兰君薇咬住自己的唇瓣,这是他第二次从凌鸢的口中听到诸葛靖喜欢自己了。心里有感动,但是更多的是嘲讽。
那个教会自己忘情绝爱的男人,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可下一瞬,凌鸢跪在了兰君薇的面前,眼泪顺着脸颊流了出来,她此生未曾流过眼泪,可是此刻竟然无法抑制。兰君薇错愕地看着凌鸢。她打算做什么?
“兰小姐,就算我求你了。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兰君薇浑身一颤,她的确没有看错,凌鸢何止是喜欢上诸葛靖,分明可以为了诸葛靖做任何的事情。
“只要可以救他出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就算是真的把我卖给兰碧城都行。”凌鸢又是补充了一句,她知道兰君薇带自己到这里来的打算,无外乎是为了确认自己是否忠心。
其实,她信不过兰君薇,但是为了诸葛靖,她也得赌一把。
“我尽力吧。”兰君薇叹了口气,虽然厌恶诸葛靖,但是却不能任由着兰碧城逍遥,她必须借用诸葛靖来牵制住兰碧城,否则一旦蛊书默写完毕,就是自己的忌日。
而且,她现在虽然放纵着兰碧城,但却不能一直放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