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诧异地感觉到自己的眼泪，一如诸葛靖诧异地看着她流泪。
她以为在仇恨的塑封下，自己已经变得坚不可摧。却不知道一味的强硬，多少会在心上留下一处脆弱的伤口。就好像越是坚强的人，就越有不可触碰的伤口一般。
她也一样。
直到诸葛靖的手掌覆盖到她的脸上，轻柔地为她将眼泪擦拭而去。他深深地看了兰君薇一眼，“别这副模样了，你要什么，直接了当的说吧。”
或许兰君薇不是在做戏，但是她现在这副模样，太让他伤心了。
兰君薇将眼泪擦拭干净，一双眼睛停在诸葛靖的眼眸上。刚才的温情一定是她的错觉，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就忘情绝爱。否则上一世怎么可能如此伤害她呢？
废掉她的后位，杀掉她的孤儿，灭掉她兰家所有众人，眼见着自己死去。这一笔一笔的旧账，她得一一和诸葛靖清算。
不过此时，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微微轻哼了一声，“诸葛靖，我这不是为了我自己。倘若让旁人知道你连自己的皇后都保护不好，那只能是贻笑大方。你帮我，也只是在帮着你自己。”
诸葛靖摆了摆手，他不关心这些所谓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只想知道兰君薇弄出如此的花样，到底是有什么样的企图。
“我会杀了兰君涵，她或许还是你的人，你不要阻拦。至于她之前许诺给你的东西，大不了我一件件地帮她办到。”她不能同兰君涵硬碰硬，要和她交手的话，只能通过诸葛靖寻求突破口。
诸葛靖微眯了一下眼睛，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断指，一双眼睛促狭地看了兰君薇一眼，“她不过是要了你一根手指头，你就得要了她的性命。你这做姐姐的，未免有些太心狠手辣了吧。”
兰君薇轻哼一声，倒是懒得同诸葛靖解释，扬起自己受伤的手掌。“诸葛靖，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从来欠了我的，都是十倍来还。若然十倍不够，那就只能百倍清偿了。”
她说得非常认真，也丝毫不用掩饰。
睚眦必报，这便是她。
诸葛靖摇了摇头，突然有些怀念刚才兰君薇流眼泪的模样，她现在这副无坚不摧的模样，全然是佯装出来的，倒是不尽真实。
“那你要朕如何做？”诸葛靖打了一个哈气，转而看向兰君薇。“你怎么知道，朕会帮你？”
“因为……”
兰君薇眼角露出一抹笑意，转而也是一声轻哼，“因为，你也想除掉兰君涵了。她虽然是你的人，但是却不是很听话哦。”
诸葛靖面上一寒，他的确好久没有能驱使兰君涵了，只是被眼前的这个女人一语道破，还非常不舒服。
兰君薇瞧得诸葛靖面色不善，又是继续说道，“而且，养虎为患，你不敢留着她了。”
诸葛靖吐了口气，用右手抬起兰君薇的下颚，“那好吧，这事情依着你便是了。不过朕劝你最好乖乖的听话，今天我可以为了你除掉兰君涵，自然也有除掉你的办法。”
兰君薇点头，轻哼了一声，这句话，她没有听进去。
她只是叮嘱诸葛靖附耳过来，将自己的计划完完整整说了一遍。诸葛靖听完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这事情就如此定了。
…………
陈宝如暂时被安置在了储秀宫，这处地方还有其他的十多个秀女暂住。只等着时机成熟，就可以离开这地方，去伺候诸葛靖了。
虽然这些秀女有的比陈宝如漂亮，有的比陈宝如家境显赫，有的比陈宝如更有才艺。但是在这储秀宫，她是当仁不让的第一，所有人都对她避让着，所有人也都巴结着她。
他们都知道，陈宝如已经讨到了当今皇上的喜欢，就算因此招惹了皇后，也要比他们高贵太多太多。
陈宝如满意地在众人的讨好中，走出储秀宫的庭院。心中却是有另外一副打算。
那个人，应该也快到了吧。
再见兰君薇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奇怪，但是那个女人的厉害，让她有些慌张。她可从来没有想过，那温润如绵羊的女子，也会有如此厉害的时刻。
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满满都是厉害。
“你们都下去吧。”许是听到什么动静，她让身后跟着的丫鬟都退了下去，静静地等待着那人出现。
丫鬟们相互看了一眼，乖顺地退了下去，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最好不要知道。
但见得一人从无边无际的夜色当中走出来，畏畏缩缩地左顾右盼，确认并没有旁人在场，才是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陈宝如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将来人放在心上。
不过是猥琐的棋子，她当然不用放在心上。
司马承近了陈宝如的身子，便是连忙跪在地上，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就算是请安了。只是他和陈宝如非亲非故，缘何要给她请安呢？
还是以如此做贱自己的姿势。
陈宝如又是一声轻哼，并没有打算将司马承扶起来，相反眼眸中闪现出一抹狠决和厉害。“我敬重的司马大人，你还真敢留在皇宫？”
要知道他当初撺掇着大梁和西晋开战，现在两国重新归于旧好，难道诸葛靖不打算杀了司马承表示自己的诚心吗？就算真的可以容得下司马承，也定然心中有一个疙瘩吧。
毕竟，当初司马承承诺的那些东西，可没有一件是能够兑现的。
如果陈宝如是司马承的话，一定盼着可以早早地离开大梁，否则便是成日将自己头悬挂在裤腰带上过日子。虽然司马承不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但是胜在是一个聪明人，是断断不会做出那样糊涂的事情吧。
司马承冲着陈宝如讪笑了两声，知道他是在诋毁自己，但是还是在强颜欢笑。当你没有办法的时候，总得要付出一些代价，去讨好一些你以前不愿意讨好的人物。
这就是命，不能逃避的命。
陈宝如将头偏向一旁，示意他可以起来了。将双手插在腰上，“主上派你过来，有什么打算？”
司马承不敢起身，陪着万分小心地看了陈宝如一眼，三年前她还是自己手中一枚小小的棋子，过着苟延残喘的生活。可是现在却是彻底扭转了一个方向，他成为了那个任人宰割的鱼肉，而陈宝如的手中竟然握有自己的生杀大权。
想想，真是好笑呀。
“主上说，要你尽量挑拨晋国和大梁之间的矛盾。”司马承抬头看了陈宝如一眼，似乎琢磨着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开口才好，但是琢磨了好久都没有想好说辞，只能保持安静。
“主上只说了这一句话？”陈宝如将头转向一旁，司马承刚才分明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倒是想听听，他到底打算和自己说什么。
司马承咬了咬唇，似乎是认命了。“主上说了，这事情倘若老夫能够帮忙，你吩咐便是。倘若不能……”
他终究没有办法继续往下，陈宝如是自己收养的义女，没有想到现在自己的性命，却交付到了她的手中。这些年他对陈宝如的所有的不是，只怕到了彻底清算的时候。
陈宝如点了点头，倒是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将司马承扶了起来。“干爹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宝如现在得到主上的诸多照顾，也全都是因为爹爹当初的提拔。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过河拆桥的事情呢，还请爹爹放心。”
司马承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地上。他之前以为陈宝如会要了自己的性命，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一切安全。
陈宝如往上扬了扬自己的唇瓣，却是对着司马承拜了拜，“不过倒是真有件事情需要司马大人帮忙，而且这事情是关系到我西岳千古江山的大事情。”
她说得一本正经，司马承也连忙将耳朵附了上来。
夜风冷寒。
陈宝如说完自己的计划，瞧见司马承满满惊愕，显然并没有反应过来，她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将手停在了自己的脖颈处。“司马大人，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司马承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觉得自己周身僵硬得厉害。
就像是被人给施展了术法一样，竟然一丝一毫得不到动弹。他怒不可遏地看着陈宝如，“宝如，你刚刚说了，不会杀我的呀。”
他清楚自己是中了降头，说起来也真是可笑，陈宝如这一身的本事，全部都是他一点一点教习出来的。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尽数还报到了自己的身上。
“爹爹放心。”陈宝如将手停在司马承僵硬的脖颈上，声音温润软凉，“我不过是想请爹爹帮个忙，而且这事情也的确关系到我西岳江山千秋万代。爹爹既然是臣子，那么就得甘于牺牲。”
她把最后的四个字说得极重。
司马承虽然面露惊诧，但是最后只能变作认命地点了点头。陈宝如满意地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