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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现在外面下着小雨,山上非常冷,孩子们走的时候都没穿厚的衣服,为了他们的安全,我们必须要找到他们。”刘向智说。

听了刘向智的话,大家都穿着雨衣到上山去找。我和李婷带着930509还有其他几个孩子从后山的休闲场往山上走。我问930509他是否知道那几个孩子失踪的情况,他说他也不清楚,听宿舍的舍监说晚上第一次查房的时候孩子们都还在自己的寝室里,等到第二次查房的时候,他们就都消失了。失踪孩子们的寝室在二楼,看样子是把床单拧成绳子从窗户上顺下去逃走的。

“是不是有什么人欺负他们?”

“没有。”930509说:“他们都是第二小组的成员,组长931223是我哥们,他对他自己的组员都很好的。但是931223告诉过我,最近那几个人都没精打采的,上课也不认真听,开小组会态度也不积极,还总背着他鬼鬼祟祟搞什么事情。”

“他们能搞什么事情?”李婷问。

“931223说他也不知道,不过听他们说过什么修炼,圆满之类的。”自从老院长死了之后,这里孩子们的新花样也多了起来——也许这一次可能是那几个孩子看了电影《哈利波特》,要进山去当神仙吧。

我们几个人借着手电筒的光艰难地向山上爬,一边爬一边喊那几个孩子的名字。走到半山腰,就在我们刚要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面草丛里有异常的响动。我用手电筒一晃,只见从草丛里窜出几个黑影向山上跑,我们立刻追了上去。不一会,前面的人有一个滑落下来,被我一把抓住,用手电一照,正是那几个失踪的孩子之一。我见状,连忙向前面喊:“都别跑了,再跑如果你们不小心摔下来我可抓不住你们了,你们就都滚到山下摔死了!”我的喊声起了作用,前面的几个孩子都停了下来。我们赶上去,看到那几个孩子浑身都湿透了,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都在不停地发抖。

“961125,你们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李婷问。

“我们要在这里消业。”那个叫961125的男孩边打颤边说。“什么?”李婷没听明白。

“就是在这里吃苦。洪大师告诉我们,这是对我们的考验,只要我们受苦,就可以把我们的罪恶都消了,那时候我们就圆满了,就可以升天了。”另一个孩子说。

听了他们的话,我哭笑不得,心里说:洪常晃啊,你从孩子们手里骗几个酒钱花也就得了,何苦还让他们遭这份罪!

我见李婷一脸不解,就把那次参加洪常晃聚会和那个什么金刚大法简要地叙述了一遍。李婷听了后一脸严肃,和我一起把孩子们送到刘向智的办公室。

刘向智在办公室里听了我们的叙述,对那几个孩子大发雷霆:“为什么我们让你们好好学习你们不听,他让你们在这么冷的夜里跑到山上淋雨你们就听,就信?”刘向智气得脑门上青筋突起,大声训斥那十个上山的孩子:“你们到底有脑子没有,平时在思想教育课上都听什么了?”

他又转身对李婷喊:“你这个宣传部长,思想总训导是怎么当的?竟然连个没上过学的骗子都比不过?人家怎么就有能耐把孩子们哄得乱转?”

李婷低着头,不发一语。刘向智张嘴又想说些什么,忽然看了我一眼,然后语气平和地对李婷说:“你和王老师都去休息吧。关于孩子们的思想教育问题我们以后再说,”说着,他转向李大虎:“立刻把那个洪常晃给我找来!我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李大虎答应一声,和我们一起走出办公室。

走出办公楼,李大虎大骂洪常晃:“妈的,平时骗几个酒钱就得了,非要往大了整。现在把老刘惹火了,我也跟着睡不好觉!”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刘向智发这么大的火,我感到他有些小题大作——虽然洪常晃装神弄鬼骗钱不对,但这也不是死罪,再说几个孩子因为一个大人的蒙骗就上山去修炼,想当神仙,就好像当年电影《少林寺》热潮的时候有很多孩子要到嵩山出家一样,都是因为幼稚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把道理和他们讲清楚事情也就没事了,用得着发火吗?

但是今天早上我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了。

我到食堂吃早饭,在路过操场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在集会大楼的前面,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我挤进人群向里看,只见大约三十多个孩子,还有几个老师正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双目紧闭,任周围的人议论,一言不发。有几个孩子站在坐在地上的老师身后,拉着一个“金刚大法好”的红色条幅。

李大虎带着几个保卫科的人正在对他们大喊大叫:“你们这是干什么?快都给我起来!”

坐在地上的人依旧一言不发。

“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已经违反了幸福苑的治安条例,再不起来,我就依法处置了!”

“我们要求释放洪大师。”一个盘坐在地上的退休老教师睁开眼睛说。那老教师姓尚,那次我参加洪常晃的聚会,属他捐的钱多。

“老尚,你不是开玩笑吧?”李大虎说:“你从小在这里长大,还是退休的干部级教师,难道连治安条例都忘了?洪常晃是你说放就放的吗?他的事儿院里领导自然会处理。你快点叫他们都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给我添乱!”

听了李大虎的话,老尚又闭上双眼,不言不语。“最后一次警告,再不起身,我可动手了!”李大虎喊。“等一下!”杨院长带着文秘书走了过来:“老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要求释放洪大师。”老尚睁眼说。“老尚,有什么事情我们到会议室谈话解决,你先让大家回去。”“我们就是要求释放洪大师。”“我警告你们啊,现在立刻起来,否则我不客气!”李大虎指着老尚的鼻子。“小李,你有话好好说嘛。”杨副院长说。

“好好说?和他们根本说不通!”李大虎说:“我是负责幸福苑治安的,这里要是出了事,就是我的责任!”

正在这时,一个保安跑过来,在李大虎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李大虎听罢,一挥手:“把这些人都带到禁闭室!”他一声令下,旁边的保安们立刻开始行动,上来拉盘腿坐在地上的人们。坐在地上的人看到保安们动手了,就一边相互挽着胳膊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念经一样。保安们上前拽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死死地挽住两边的人。保安无法拽动他们,只好加大力度,随着保安们力度的加大,他们也变念经为喊口号了:“金刚大法好!”,“早日消业,早日圆满!”李大虎看保安们拽不开人们,急得满头汗:“你们用点劲,都是白吃饭的!”保安们见实在拽不开,只好几个保安先用棍子插到对方相互挽着的胳膊里,别开一个人,再几个保安架起那个人,一个一个地把盘坐在地上的人们都拽走。

“小李,你这么干要出大事。”杨副院长急了。

“现在已经出大事了,”李大虎说:“这些人平时就总和洪常晃聚在一起,不知道背地里搞什么,今天竟敢在这里示威,这是和院领导,委员会对着干!你听听他们喊的那些反幸福苑的口号,不治理能行吗?再说把他们抓起来是刘院长下的指示,你有什么话还是对刘院长说去吧。”

杨副院长还要说什么,李大虎一转身,对围观的孩子们大喊:“都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影响我们执行公务!”孩子们听了他的话陆续散去。杨副院长带着文秘书向办公楼的方向急匆匆走去。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对刚才发生的事议论纷纷。有的说洪常晃是个骗子,有的说这次刘向智有点过份——当初洪常晃在孤儿院里招摇撞骗的时候他不抓,现在因为几个孩子跑到山上就抓人家,有的说洪常晃也不完全是骗子,他能有这么多的追随者,说明他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还有人把前一阵子孤儿院里闹鬼的事情和这次的事联系起来,说洪常晃号称他自己是金刚大仙转世,并说他“作法”之后,孤儿院里鬼出现的次数明显大为减少。刚从医务所出院的老王头儿突然放下筷子大声说了一句:“现在就算真的是活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幸福苑了,我看这大清国是要完哪!”他这一嗓子,整个教师餐厅的人都沉默了。今天一整天孤儿院就在这紧张的沉默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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