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冰河退回了北极。海底上升露出了水面,后来形成了茂密的森林,飞禽和走兽首先来到这里定居下来,成为人类之前的主人。但最终,还是强大的人类统治了一切……猎人的思绪越来越舒缓,他抱着一根粗树枝,把头抵在坚硬、粗糙的树皮上,安然进入了梦乡。孤独的老驼鹿就在这时真的来到了沼泽地前,它后腿蹲下,向前滑行。
傍晚时,没有谁再对它的吼叫声给予答复,它逐渐变得安静。
这时,冰凉的泥水刺激着它的肚子,完全驱散了心头那股挑战敌人的欲望。它重新变得心思明智、嗅觉敏锐、细心谨慎。
驼鹿爬上孤岛,长长地吸一口气,它立刻变得惶恐不安起来。它再次把鼻子贴近地面,大地好像对它说,有人曾经从这走过。驼鹿把耳朵轻微地摆动了几下,沿着足迹前行。越走这种气味越明显了。
毋庸置疑:这种气味正来自它的心头大忌——人和铁器。它对这种气味已经熟悉透了:人和猎枪早就使它不得安宁,它常常不得不绕路而行。
这种气味早已深深印在老驼鹿的记忆中,它根本不用亲眼看到。它走到土墩前,嗅到了上面铁器那冷酷的气味,这是死亡的味道。自己的家门口竟然也出现了这种气味!
老驼鹿胸中顿时怒火燃烧。它经直地前行,全身的肌肉都紧紧地绷了起来,它就像一座复活的石雕。但当它走进那条灌木丛中的小路时,却猛然转过身来,飞奔而去,它一路冲进沼泽中,碰撞的泥水哗哗地四处飞溅。
猎人被这种奇怪的声响一下惊醒了,他睁眼望去。天已黎明。天空低沉地压在一片高大的树木上。淅淅沥沥的细雨落在脸上,带着丝丝暖意。猎人很快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他向驼鹿的藏身之处看去:野兽还没回来。
他想道:“万事大吉!假如老驼鹿回来的话,我肯定会被惊醒。但大雷鸟这啪啪啦啦的一飞走,自然也会惊醒我。”
他看到大雷鸟已经从云杉树枝上飞走了,就又想:“嗯,肯定是它把我吵醒的。”
美美睡了一夜,猎人感觉神清气爽,他想再吃点什么。他拿下干粮袋,狼吞虎咽地就吃完了昨晚剩下的食物。
没什么事要做了,他又耐心等待下去。到中午的时候,猎人的耐性已经耗尽了。
他一次次说服自己再耐心等上一小会儿,成功就会有可能的。下雨也为他找到了一个高兴的理由:足迹会被雨水冲刷掉,野兽就会毫不怀疑地回到藏身之地。但是,满心希望全部落空了。
秋雨也让他感到烦恼,全身也变得酸疼。窝棚空间很小,想伸展一下腿脚都不行。他想再吃点东西,但干粮袋已经空了。
大雷鸟又飞回了云杉树。它伸出长长的黑脖子,谨慎地观察着坐在树上一动不动的猎人。真够受的,要静坐着,还要屏住呼吸,纹丝不动,猎人简直无法忍受了。
他心里发着狠:“该死的家伙,给你点厉害瞧瞧。”为了不把大雷鸟惊走,他异常缓慢、异常沉稳地举起了猎枪。
大雷鸟黑色的胸脯在准星里闪动。猎人下定了决心:“我要走了,它反正今天不会回来!”随即开枪了。
烟消雾散之后,树上、树下都没有了大雷鸟的踪影。猎人这才想起,他用的是爆炸子弹。他迅速爬到树下,走到云杉旁边,看到了一些大雷鸟身体的碎块。而它那带着一段脖子的血迹斑斑的黑脑袋,恰好就落在驼鹿藏身的坑边的巨石上。
他心里不觉有些惋惜:“这颗子弹本来不是准备给你的。就怪你自己不走运。”
这时,猎人开始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怨恨。他的良心受到了谴责,他难过地想:这根本没有一点意义,只为一时的恶念而杀害生灵。
他顺利通过沼泽地返回村庄。
巨大转变
在森林里徘徊了整整一天一夜后,老驼鹿又回到了沼泽地。
绵绵细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天色已经大亮。岸上没有人的气味,老驼鹿滑过沼泽,来到孤岛上。在岸边也没有引起怀疑的痕迹,于是它放下心来,毫无顾忌地朝“家”里走去。
但仅过了一会老驼鹿就返回了岸边,神色异常紧张,面部突显狰狞,四蹄沉重地反复踢打着地面。
它在自己藏身之处发现了好朋友大雷鸟的尸块,嗅觉到了浓烈的血腥味道,这让它一下暴怒了。当天,森林里发生了一件异乎寻常的事,使周围村庄里的农夫们惶恐不安。拉里翁村里的一个放牧的人,一大早就和往常一样,赶着牲畜群来到森林边的牧场上。
有一头纯种的、异常凶猛的大公牛,经常会无缘无故地发怒,碰到人就冲过去拥角顶,给牧人带来许多麻烦。它受不了任何约束,就连它的主人有时也不得不躲在树后逃避它致命的进攻。
当时,牲畜分散在牧场上吃草,而放牧的人就到树下躲雨。他的身后响起了动物穿过树林的“沙沙”声,他以为是其中的一头母牛从灌木丛里钻过,所以并没有理会。等他看到一头身体庞大的驼鹿钻出树林来到他面前时,不由大惊失色。
他后来对所有人发誓,驼鹿经直地从树林里穿过来,并没有理睬任何人和动物。当时,母牛都慌乱起来,“嗷嗷”乱叫。而那头凶猛的公牛正在牧场的另一端,它转身看到了驼鹿,就迎头冲了上去。
牧人看到这里有些放心了,因为他很清楚这头公牛的力气,相信它必胜无疑。公牛坚挺和锐利的角就像两把锋利的尖刀一样,顶向驼鹿的胸膛。但是,驼鹿对公牛强劲的进攻丝毫没有表现出胆怯和躲避的意思。它也勇敢无畏地迎头冲了上去。
两个勇士冲到了牧场中间,巨大的碰撞声震耳欲聋。牧人事后肯定地说,公牛的角与驼鹿角碰撞出了一串火花。信不信由你,凶猛的公牛腾空而起,摔落在地。老驼鹿使尽全身的力气,把它那整整500多千克的巨大躯体压了上去。公牛坚硬厚实的头骨立刻被鹿角顶裂了,像西瓜开瓢一样迸开。驼鹿继续用它那铁锤一般的硬蹄,发疯一样踩在四腿伸开、躺倒在地的公牛身上,公牛皮肉的碎块四处飞溅,骨头一截一截散在地上。
仅过了一会,那头凶猛异常的公牛,就成了摊在战场上的一些令人心惊胆战的、血肉模糊的一堆肉块。然后,老驼鹿把华丽的角叉向后一扬,不屑一顾在场中吓得颤抖的牲畜们,就跑进林中去了。母牛们更是惊吓得四散而逃。
牧人顾不得再去照料这些牲畜,他急不可待地跑回村里,这一消息惊动了全村上下。猎人加入了心慌不安的村民的行列。
村民们都表现得异常激动,他们都在大声喊叫,根本听不清谁在说些什么。但猎人从大家的议论中又感到很奇怪,因为这些大喊大叫的争论者,没有一个人替他们从前一直非常宠爱的无所畏惧的林中巨兽说一句辩解和同情的话。
议题结论只有一个:如何尽快把它打死。猎人心里并不惋惜那头公牛。
这一次他反而坚定地站在了威力无比的野兽一边。他对老驼鹿竟能如此快捷地干掉一头凶猛肥壮的公牛而暗自钦佩。但是,钦佩之情也阻挡不了猎人参加围捕的决心,全村大会上已经作出决定:立即围捕老驼鹿。
村民们都被动员起来。一组是有猎枪的猎手,另一组是没有猎枪的,他们负责敲山震虎驱赶野兽。大家估计野兽还没有跑远,要马上行动,组成围猎圈。否则等它跑进公家的树林,村民们就无权猎杀它了。
果然,孤独的老驼鹿还没有跑远。它听到了人群发出的压低的议论声,这时,负责驱赶的人群还没有形成围猎圈,猎手们也没有排成一道围堵线。
老驼鹿预感到大祸降临了。但它依然屹立在那里,好像在考虑突围的方向。一群一伙的村民们从前后两面包抄过来。只有左右两边可以逃走。
老驼鹿知道,右边森林的尽头是大海;左边是它的“家”沼泽地里的孤岛。但是,它秘密的藏身之地已经有人去过了,不能再信赖那个“家”了。
老驼鹿不再犹豫,果断向右方跑去。
驼鹿突围
“它跑啦!突围出去了!”猎手们大声喊叫着。驱兽者的包围圈慢慢收紧,向大海的方向推进。行动的指挥者正是络腮胡子。他把猎手们排成战斗队形。他推测说,野兽到达海边,无法通过,肯定会折回来。到那时,猎手们的子弹就会招待它。
秋季的白天很短,必须加快行动,把野兽的体力耗尽。老驼鹿跑得很自信。虽然它最后一次到这里是几年前的事了,但路它依然清楚记得。前面突然出现了障碍:路上筑了一道高大的木栅栏。
以前这里可没有栅栏。今年夏天,村民们为了防止牲畜越过栏杆跑到海边,就在这里用栅栏把树林围住了。栅栏与老驼鹿的头一样高,似乎是无法逾越的。但事到临头,老驼鹿岂能被它拦住?
它脚步一刻也没有停下,也没有返身往回跑。它变化了平稳的小碎步靠近了栅栏,突然腾空一跃,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越过了高高栅栏,竟没有一只蹄子碰到栅栏上。
驱兽的人群尾随而至。等他们爬过栅栏,驼鹿已经跑出很远了。驼鹿再往前跑,又遇到了新的障碍:密集的松树幼林,像一堵厚厚的墙壁,横挡在前进的路上。
稠密的幼树林,只有刚出生的小兔才能从树干的空隙里勉强挤过。要绕道过去,那要多费很多时间。老驼鹿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
它宽厚的胸膛,就像一颗重型炮弹猛力射出,炸向密密的松树林。挺拔茁壮的小树被它冲向两边,闪出一个大大的缺口。幼树也无法阻止巨兽的猛烈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