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固了,晶莹的泪从茉依脸颊上滚落下来,留下一道浅浅的泪痕。凉凉的,湿湿的,自己竟然流泪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多少年了?她还不曾被眼泪所打败,甚至会忘记了还有哭这中脆弱的方式。此刻,这无声的眼泪让她明白了。只有比赛让自己脱颖而出,才能够让然川过上幸福的生活,那是自己的梦想,也是弟弟的梦想,她可以放弃,但是她不能让弟弟心中对姐姐的希望破灭,这也是弟弟生存的精神支柱。这次,是唯一的机会了,不知道错过了之后,她还有勇气去面对弟弟吗,就算付出生命,她也要把握这次机会,因为,这已经并不只是一个诺言那么简单了。
用纸巾拂去脸上的泪痕,走进了病房……
“姐姐,你来了。”然川刚一看到茉依就兴奋地叫她。
“嗯。”她应道。她怕自己说太多的话就又会流下泪来,茉依不想让弟弟看到她哭。
她坐在病床边,久久的注视着然川,目光寸步不离她的眼眸,仿佛想要把他刻在心里一样。
“姐姐,你怎么了?“然川觉得姐姐有点不同寻常,便小声问她。
茉依收回目光,低下了头,不再注视他,
“没什么。“茉依沉思,告诉他要卖掉钢琴为他治病筹钱吗?那要怎么对他说?看的出,然川也对那台钢琴有很深的感情,他总是会在我弹琴之前把钢琴擦得透亮,在茉依弹琴的时候,他就安静地聆听。陶醉在音乐中的时候,就会想到爸爸妈妈谈钢琴时的模样,会一直觉得和他们不曾分离,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因为这架钢琴上有爸、妈的味道,会让然川感觉到家的温暖……
“姐,我怎么会在医院呢?“然川想到自己还在病床上。
“医生说营养不良,有些贫血,没什么的,你要好好听医生的话,病才会好。”目前还不能告诉他决定卖钢琴的事,那样他就会放弃治疗,也不会愿意让钢琴离开我们。她并不知道,原来谎言说出来真的好辛苦。
“然川,姐马上就要去参加比赛了,为我加油好吗?”她越开那个痛苦的话题。
“姐姐你要加油哦,川川会为姐姐祈祷的。”脸上泛起了轻微的粉红。
“那姐姐就不能经常来看你了,你要听陪护阿姨的话,她会照顾好你的。”只能暂时先委屈下这孩子了。
“好”笑容依然如一阵风,果真是天使般的孩子啊!
这个季节沉匿在一种静谧中,天空蓝的迷人,蓝的纯粹。没有浮云,没有压抑心头的感觉,
“尘小姐,钢琴先放在我们店里,如果有人要买的话,我会电话通知你的。”标准微笑着的服务员。
果真是高级琴行啊。
“好,谢谢。”茉依礼貌的回复
从琴行出来,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快来不及了,千万不要错过了时间,最糟糕的是,这会儿竟然也没有车,头上出现隐隐的汗珠。只能用跑的了。
柔美的长发随着跑步的频率在空中飘舞着,形成一道优美的弧度。她的呼吸稍稍变的急促,修长的双腿奔跑着,一切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在那个瞬间,所有的视线都不忍离开,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生命的魅力,是一种让人在刹那间忘记自己存在的吸引。令人不可抗拒。
眼前,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堡,华丽的设计,呈流线型,不觉让人心头一阵,俩边的低处与高处,已成为花的天堂。
就是要在这里比赛了吗?它就是一个梦的入口,是实现自己梦想的神圣殿堂。
“哗。”在侍卫的好奇视线中,演示厅的门被茉依推开,耀眼的灯光,顿觉睁不开眼睛。众人的视线都投向她。
门口的女孩,普通至及的衣着,穿在了她身上,就有很特别的感觉。她的呼吸还没平稳下来,应该是跑着来的吧?被风吹的有些散乱的留海,还停在眉心。门口幽幽的亮光恰到好处的投在了她身上,白如玉的脸似乎变的透明了,鼻息如兰,整个人仿佛发着光,隐隐约约,让人看了不禁会认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茉依站在门口不语。
有一份独立与世的纯和静出现在大厅中。
“茉依,来这边。”米良轻轻唤她,
众人又都开始各自聊各自的,刚刚的安静又无影无踪,又被喧闹所取而代之。但还是有人时不时的把目光转向她。无疑,美好的事物,都会去引起人们的注意的。
茉依环视四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各个学校的精英乐手,应该都很厉害的吧。
他们都会成为自己的对手吗?有着相同的音乐功底,最后却有人留下,也总会有人离开,比赛就是比赛,接过的残酷,也是任何人无法改变的事实。她暗暗的想着。
定了定神,走向老师那边……。
“茉依,你还好吗?”看到她还未平息下来的呼吸,不禁询问道。
“嗯。我没事。”她勉强的笑了一下
“第一次见这样的场合吧?习惯就会好了。”摇了摇手中杯子里的香槟,不经意说。
这个充满诗意的空间,藏着诗一般的遐想。有共同的梦想才聚集在这里。大家可以在这尽情的飞翔。
可每个人的表情,让整个厅子里弥漫了一种不太和谐的气氛。茉依不觉有些闷,有点透不过气。
“茉依,你知道吗?”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脸色也不象刚刚那么悠闲。
她奇怪于老师的变化之快,听他下文。
“这比赛不同于往常的比赛,它的初赛,却要比复赛,决赛的难度要大的多,通常能进复赛的人寥寥无几。因为,每个选手要弹的曲子是由主办方命题。都是高难度的琴曲,不知道今年会出什么样的曲目。”他知道说这些可能会给茉依增加压力,但是瞒着她的话,又似乎是对她的一种不信任。
茉依的脸上显出微微的惊讶。
“各位参赛选手请注意。”麦克风里穿来主持人嘹亮的声音。
很快的,大家都安静下来。
“我宣布;今年命题之曲——ChrisSpheeris《爱神来了》。”声音还在上空回荡。
偌大的厅里,静默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楚的听到。
是被大家称为“挑战巅峰极限”的——《爱神来了》,他震惊。看向茉依,她脸色依然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开始担心起来;茉依纵然有和钢琴相通的灵性和超越她年龄的感情表现力,但她毕竟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她的人生还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而ChrisSpheeris,一个如此伟大的音乐家,他的音乐里有太多太多令人无法感悟的感情,只有达到了极度悲伤或是感触颇深的时候,才能让他的音乐活过来,重现。当然,这不是常人可以轻易做到的。
现实果然就是这么的残酷,这次就听天由命吧。
茉依心底沉睡的记忆被骤然唤起。清晰的放映在脑间,一幕幕,犹如昨天发生的一样真实,多久了呢?爸爸,茉依今天就要弹出那首曲子了,我知道你就在某个角落看着我,茉依不会让你失望。我知道,这次是你在考验我,我一定会出色的弹好,让你知道我已经领悟当初你对我说的话。
“请尚氏音乐学院,尘茉依,登台演。”奏声音又提高了分贝。
她向老师轻轻点了一下头……大步的走上舞台。
在尘茉依的眼中,他并没有看到半点悲伤的情绪,似乎,还有淡淡的笑意……
似水年华改变不了专注的目光,那充满诱惑的舞台是她之所以忙碌,之所以拼搏的原因。茉依知道,眼前有无数的困难和失败,但她不能停下来,只有这样,她才是桂冠的摘取者。
他不禁眯起眼睛望向台上镇定自若的茉依。他有种预感,奇迹该出现了。
嘴角掩饰不住的笑容,茉依第一次笑的如此嫣然。
台下引起一阵骚动,要弹奏“挑战巅峰极限”的曲子还能笑的出来吗?难道她要诉说着什么,还是她有把握能够弹的无懈可击?没有答案,只能等待台上那个女孩子来揭晓了,大家都拭目以待了……。
她逐步走到那架酒红色钢琴那里。坐下。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黑白相间的琴键。那首好久都没有弹过的曲子,感觉依然深刻,使她勾起了那段美好的回忆,不知不觉,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十指开始活跃在键盘上,音乐如小溪,潺潺流泻下来。又回到了从前。
“来,茉依乖,该弹琴了。”爸爸笑眯眯的拉着小茉依
“爸爸,练琴好难喔,我都弹不好,可不可以不要弹?”嘟起红嫩的小嘴,扑进爸爸温暖的怀里撒娇
“茉依呀,你可是聪明的孩子。”捧起她的小脸,他认真的望着她。
很喜欢爸爸夸奖她,她在尘明脸上“吧”的亲了一下,然后继续钻进他的怀中。
茉依呀。他感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尘明是个开明的父亲,他从不要求茉依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情。但是,唯一让他苦恼的,就是茉依并没有显现出对钢琴有多么的偏爱。曾因为她不想弹钢琴,而故意的乱弹一气,用小小的拳头去砸琴键。当尘明看到茉依把心中的不满与愤怒发泄到他最心爱的钢琴上时,从来不对茉依发火的他,疯了一般,眼睛里冉冉的怒火依稀可见,一巴掌打了她,然后,却泪如雨下,哭的那样伤心,眼泪一颗一颗滴落在琴键上……。
茉依闭着双眼,手指渐渐加快了速度,音乐的旋律顿时一路上扬,如失去缰绳的野马,一路奔向顶端。群众们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心弦早已被音乐吸引了,陶醉了,如果不证实一下是台上那个女孩所弹,那么,也许就会认为是ChrisSpheeris了呢。
小茉依瞬间忘却了脸上火辣辣的痛。从她记事起,还没有见到过爸爸如此的难过。爸爸从来都是和蔼可亲,总是笑眯眯的教她弹琴,耐心的一边又一边的告诉她音乐的真谛。可是,爸爸却突然变的好可怕,又好陌生。
她低下红肿的脸,发丝滑落,把红肿隐埋在发丝下,默不作声。
“茉依,爸爸不应该打你,对不起。”尘明拨开茉依额前的发丝,动作很轻很轻。
“孩子,你要明白,每一个人都不可以把音乐当作发泄情绪的工具,因为它是那么的至高无上,它是一切美丽与指挥的聚集地,是灵魂所追求的奇迹,你要以你的心灵去爱它,呵护它。”尘明说着这些可能茉依现在还听不懂的话,但是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其实茉依并不是不喜欢弹钢琴,她只是感觉不到那写音乐家们的曲子到底述说着怎样的感情,不管练习多少遍,她就是感受不到。为什么有着充满快乐,愉悦的前奏,却瞬间就进入了悲伤的旋律,她不懂,究竟是为什么。
“茉依,只有达到”心神合一“你才能达到钢琴界无人能敌的地位。”
他站起身,本来想晚些告诉她,看来,现在不说不行了。
“心神合一”茉依小声念叨着。
“爸爸,要怎样,才算的上是心神合一?”她要知道,到底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做到心神合一,到底什么样的音乐才是最高的境界。她迫切的想知道
“所谓的”心神合一“就是,当你手指放在琴键上时,你所弹出的乐曲就由你主宰,除了双手与琴键的完美契合之外。
你要相信你自己是一架琴。
你的感觉,决定于你自己在多大程度上释放出你的感情,去感动观众。你所弹的每一个音符,决定于你是否会完整的把握好它的节奏。你的情绪,绝对不可以带入琴声。
你想宣泄一个怎样的自己,不仅要让大家承认你,而且你要注重发挥你所有内在的水平。即使筋疲力尽,即使悲痛欲绝,即使再多的忧伤,你要全力的抛开。心静如水。而要把这合二为一,你才能忘却自己。
无论何时。你记住了,你只是一架琴。
谁都一样,会不被别人承认;谁都一样,难以穿越众人的视线。但这一切,都不能成为停止展现你自己的理由。
不管被嘲笑,被辱骂,你是琴,你总会可以宣誓自己,所有的漠视,愤懑。你可以做到包容一切;弹出你的内质,直至不朽的绝唱,你也可以做到。这就是音乐的最高境界。
孩子,你要坚持自己的梦想。不管何时。你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最可怕的就是某种成功后,你就停止了创新,而去不断重复自己。重复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重复那些早已被抛之门外的东西,那时,你就是去了你本身的价值。也就失去了初衷。
任何时候你都要提醒你自己;我是一架琴,
记住了,孩子。爸爸说的这些话。
相信吧,你的音乐很有感染力。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被你征服。
“孩子,爸爸能说的只有这些,在多,你也要自己体会,自己领悟。”尘明走出了房间,留下小茉依一个人。也许,她还小吧。毕竟,他不想让发生在他身上的又在茉依身上重现。
台上的尘茉依,恬淡而幸福。钢琴呈现出醉人的酒红色。音乐潺潺,激越如烈酒。她使所有的景色若隐若现,若幻若真。在那个众多赛手切磋技艺的场所,却也有人隐隐的哀哭了。
尘茉依无疑的成了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爱神来了》,这首曲子是爸爸教会她的第一首曲子。一次次的体味那不可捉摸,无丰沛的述说,为的只是听到爸爸的掌声。
如今,爸爸你知道茉依很想你吗?爸爸一定会怪我这么长时间没有弹过这首曲子吧?对不起,没有了爸爸的掌声,我真的没有勇气去弹它。
一行晶莹的液体从茉依的眼角流出。静静的滑落到琴键上。
她真的创造了一个奇迹,不可思议啊。
最后一个音符收回,音乐嘎然而止。观众们还沉溺在刚刚的旋律中
茉依缓缓的起身,轻轻的鞠躬,下台。一系列动作简单而又略显仓促。
台下。茉依回到老师身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台上,又想起主持人的报幕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