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一边在我头上插花似的把无数个电缆端子接到我脑袋上,一边说:看到旁边那部电脑了么?”
我瞄了一眼放在我旁边的庞然大物,笑了:“就这东西也叫电脑?古董吧?我们那个年代电脑就已经可以塞进口袋了,你们还用这种玩意儿啊?”
医生沉默了一阵,摘了眼镜架到我鼻梁上。
眼前马上出现了一个巨型的电脑屏幕,旁边还有QQ图标在不停的闪啊闪啊,我刚想着把它点开看看里面啥内容,那图标就自己打了开来。
“你就一边跟人家聊着这种恶心的内容一边动我的脑子?!”我怒道。
医生马上把眼镜给我摘了,尴尬的解释:“我这不就把它关了么……看到没,这就是现在的电脑,用脑电波来操纵的,是不是比你那个年代强?”
“别岔开话题……”
“咳,旁边这部呢,是专门用来模拟大脑运算的机器,待会儿我会把你的记忆数据调到这部机器里面,我不能让你把她的意识引到你大脑去,因为这样会有风险,搞不好反过来你被修复了就麻烦了,你也知道她的记忆基本上是一片空白,所以,你要用你的初光把她引到这部电脑当中来。”
“等一下,我听是能听明白,但究竟怎么做啊?怎么用初光怎么把她引到这部电脑中去啊……是不是好像打着手电筒找人一样?”我问道。
“总之你先进去,我会随时跟你联系的,注意听我的声音。”
接着,医生从手术室里退了出去,躲在一扇玻璃墙后用麦克风跟我说话。
“准备好了么?”
我点点头,看了看她,心里说,宝宝,我来了,我来见你了。
弟媳和那些后辈们都在向我挥手,然后集体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我冲他们笑了笑。
“准备好了就看挂在你头顶的那盏灯,我们开始进入深度催眠,5——”
那盏灯画着螺旋图案,不停的旋转着,仿佛要把我吸进去一般。
“4——3——2——”
“1”字响起的瞬间,一阵强烈的耳鸣,我突然感觉自己被那盏灯吸了进去。
“医生!医生!你的灯,你的灯要吃人啦!”我惊呼。
“别怕,这是正常现象,这是一条通道,你沿这这条通道一直走下去。”医生的声音在天空响起。
真的,医生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原来我站在一个圆筒形的通道里面,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出口,我回头一看,发现身后也是通道,一望无际。
“咦?我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我有些纳闷的说道。
“总之你进来就是了,别想太多,这是催眠,催眠,唉,一点儿想象力都没有,你以前都不看科幻电影的吗?”
“哦,我看过《驱魔人》。”
“……那部是恐怖片暂且不说,这部片的年代也久远了一些吧,嘿嘿,不过你算是找到同好了,我也喜欢恐怖片的。”
这条通道异常的长,在这段无聊至极的路途当中我和医生就电影的话题聊开了,聊《咒怨》、《山村老尸》、《猛鬼街》什么的,就差没按恐怖度来个排名了。
突然我注意到自己的双手,皮肤不再像枯树的树皮那样皱巴巴,而是仿佛返老还童一般变得异常光滑,富有弹性,我举起来看了又看,感动的都快要落泪了。
“医生!我,我,我变年轻了!”我激动的说。
“正常,在意识里面反映出来的是你心境的年龄,哦,还有,你往身后看看。”
我一回头,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没我吓得尿裤子——身后竟然跟着一大帮似曾相识的怪物,杰克啊,贞子什么的,全都盯着我目不转睛的看。
“****!这些东西哪儿冒出来的!”
“忘了跟你说,现在还停留在你的意识里面,你所想像的东西都会具现化,以实体的形式表现出来。”
“那你还跟我聊恐怖片!想害死我啊!”
“嘿嘿,那聊聊日本的AV女优怎样?”
“不必了……”
开玩笑,我一大帮孙子辈们看着呢,这算怎样,还想看看一个92高龄的老人当场表演限制级节目是不是?这老张脸还要不要了我。
说着说着我已经可以看到那发出白光的出口了,于是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医生,我到达出口了。”
“那好,进去吧,你的“初光”已经穿越你的脑部,开始进入电脑了。”
“初光?在哪儿?我想看看它。”
“你现在的身体就是初光……”医生说。
“哦,这个样子啊,哈哈哈,我还以为初光是个手电筒什么的东西呢,真是复杂。”
“……”之后我听到医生跟我那些后辈们说:“你们这伯爷昏迷的时候小学还没混毕业是不是?”
我踏进那扇光门,奇怪的是,光门里面的世界是个异常黑暗的空间,一面巨大的屏幕整在播放着我的记忆。
——原来光门后面是个电影院。
没错,这的确是个电影院的放映大厅,发着亮光的银幕下有好几百个座位,但却一个人也没有,显得空荡荡的。
唉,这部铁定赔本的电影就是我的记忆啊……
“我进来了,是一个电影院的放映大厅。”我说。
“电影院的放映大厅?那就对了,银幕上是不是播放着你的记忆?”
“没错,这里就是那部电脑的内部吗?”
“可以这样说,但也并不尽然,每个人穿越那扇门看到的东西都会有所不同,大脑会自动把模拟大脑的环境按照熟悉的记忆布置成最适合自己的样子。比如说我的话,我看到的是以前租的一个房子,里面摆了一部电视机,我的记忆就在那部电视机里面播放出来,为什么会是那个房子我自己也不太懂,可能是因为我跟我死去的女朋友同居的时候就是住在那里的关系吧,所以印象会如此深刻。我还有一个同事,他看到的是医院的天台,那里放着一部手机,手机里播放着他的记忆,当时他也没说为什么,过几天之后他就从天台上跳下去,自杀了,我们后来想想,觉得在那个地方结束他的生命也许是他考虑了很久才决定的想法吧。”医生说道。
听了医生说的,我想我的情况是因为我一直以来最想要做的,就是跟她去看一场电影。虽然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往电影院跑,但是在电影院那中昏暗的氛围当中,一起为了电影的起伏跌宕而紧张,为妙趣横生的镜头而一起欢笑,为悲情的一幕而黯然泪下,也许是一种可以证明两个人是那么的相似,最快拉进彼此距离的方法了吧。
很多时候,当我们不约而同的大笑过之后都会留给对方一个吻,这个吻,当时我也想不清为什么会那么自然,一种水到渠成般的必然。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是在生命产生过共鸣之后发出的美妙旋律。
所以我的大脑会选择电影院这个场景,因为我现在最想要做的是拉进我和她之间的距离,那段被时间和空间所阻隔的一段无法到达的距离。
“然后呢?然后我该怎么做?”我说。
“有入口,就肯定有出口,你找一下,看看那个出口在哪儿,从那个出口走出去就是她的大脑了。”
我在电影院里走了一遭,却并没有发现所谓的出口。
“嗯……这样啊……”医生想了半晌,说:“嗯,我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入口就是出口,你从入口走出去看看。”
我回到入口,闭着眼睛,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踏了进去。
耳边,响起了海水的声音,“沙沙”作响。
我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白色的沙滩,远方是海平面,卷着白色泡沫的浪花像是呼吸一般有规律的磨挲着沙滩。
天空不是蓝色的,而是非常梦幻的紫色和粉红色,天上有两个月亮,一个满月,一个月牙,这两个月亮也不是平常我们看到的月亮,大得似乎跳起来就能够摸得着似的,跟地球的距离仿佛只有几百米一般。
七彩的云朵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似的,用稚嫩的童声歌唱着,绕着两个月亮不停翻涌。
“医生……我办到了……我出来了!”在愕然了半晌之后我兴奋的大呼小叫。
“嗯,那就好。”
“可是为什么我的入口跟出口都是同一个呢?其他人的也是一样吗?”我问道。
“不是,这根据每个人的个性不同而不同,你的话……应该是那种进去了就出不来,拿的起放不下的,陷进去就抽身不出来的人,不是吗?”
完全正确……
我无言以对。
“有时候你应该不要过于执着,不要老是想着找出口找出口,在你不管怎样都找不着的话,试试放弃,从哪里进来就从哪里出去,或许你就不会被困在里面了。”医生说。
我觉得他去当心理医生或许会更有前途。
“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办?能永远留在这儿么?”
我发现自己已经沉迷在这美丽的仿佛让我置身异星球般的美景当中了。
“你应该找到她的入口,然后把她带到刚刚那电影院里面去。”医生说。
电影院?
我回头一看,舒了一口气——还好,电影院的入口还在。
“可是……入口到底在哪儿啊……”我四下看了看,哪里有什么入口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每个人的思想当中都有着独特的世界,而每个世界的入口的形式又是千姿百态,我还见过有的人他的世界入口是马桶的,要进去的话需要自己站在马桶上面,然后按键冲水……不知道他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医生说道。
“那没办法……我只有自己找找看了。”
“对了,给你一些提示吧,一般心灵受过伤的人,她的入口要么就是上了重重枷锁的铁门,要不就是几百吨重的岩石巨门,反正没有那么轻易打得开。不过,怎么打开暂且不论,你先找找看看在那个世界当中有没有符合条件的东西吧。”
上了重重枷锁的铁门?
几百吨重的岩石巨门?
为什么这么美丽的世界会有这种东西……
“你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一定会有这种东西?换句话说,你怎么会知道她心灵受过伤呢?”我问道。
“会服用A.M.S的人的共同特点我怎么会不知道?”医生反问。
也是,如果不是那种已经被伤到绝望的人又怎么会去用那种尚未经过安全验证的药,拿自己的生命来做试验呢……
“好吧,我找找看。”
我沿着海岸线一直走下去,周围的景色美丽而壮观,到处都是一些可爱的,梦幻的东西,但却一直没有发现类似门的物体。
宝宝,你到底在哪里?
好不容易我才来到离你那么心灵中,怎么却依然感觉跟你的相见遥遥无期呢?
难道要越过这片海洋才能见到你么?
我望向海平面,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等等……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我发现在大海的中央,好像有一个黑色的物体。
“医生!医生!”
“嗯?熟握竖?”
……这是哪国语言啊?
“你到底在说啥啊?”
“我们在吃方便面呢,怎么了?”
我囧,突然有些怀疑这个医生的可靠程度。
“我发现海中央好像有一个黑色的东西。”
“是门吗?”
“看不清楚……”我踮起脚尖,皱着眉头用力看。
“那你用望远镜看啊!”医生说。
“医生你别逗我了,我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的哪来的望远镜啊!”
“从你的地盘拿啊!”
“我的地盘?”
“就是那隧道啊!你自个儿想象出来一个,然后拿出来用就是。反正你的入口跟出口一个地方,还不用跑,多省事儿啊。”
“啥都能拿来用?”
“火箭筒核导弹冰糖葫芦咸鸭蛋什么的你想要啥都行!”
我马上按原路折回,从光门里走进去,再出去,在隧道里闭上眼睛想象着望远镜的样子,突然,手中多了一件东西。
望远镜……还是名牌的。
哇哦!我爱死这个世界了!
我通过光门回到她的世界,然后站在海边,把望远镜凑到眼前。
“是门吗?”医生问道。
“不,不是门,是一根巨大的长条形的黑色石块。”
我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真正面目。
没错,是石块,可是慢着……石头怎么可能浮在水面上呢?
“我明白了,门在海底,那长条形的黑色石块不过是门的一部分,它的顶部。”我说,“我现在回去拿套潜水服过去。”
“等等,你先看看你手中的望远镜。”医生说道。
那望远镜的外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形了,就好像……就好像被什么压过似的。
突然,“啪吱”一声,镜片碎裂,我吓得马上把它丢在地上,这时整个望远镜在瞬间被压成了一个球体,然后被越压越小,最后竟然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A.M.S干的?”
“不,这跟A.M.S无关,这是大脑的择优性,是一种自然机能。你也试过有时候会把不重要的事情忘掉对不对?大脑辨识重要程度的基准就是电流强度的大小,也就是说重要的事物,那件东西会以一种强电流的形式留在大脑里,不重要的事情则会视其重要程度以弱小的电流留在大脑中,当电流弱小到了一定地步的东西,大脑在一定时间之后会把它自动排除掉,就好像刚刚那个望远镜一样,不留下任何痕迹,清洁溜溜。”
“也就是说就算我穿着潜水服游过去,游到中途就会光屁股啦?”
“没错,因为那件东西是从你的大脑中拿过来的,不是她意识里生成的,所以电流只会越来越弱,直到达到被大脑排除的程度。”
“我自己呢?我也会一样被排除掉么?”突然我萌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一样,不过你是强电流,所以没有那么快变弱啦,这点你放心,等你快撑不住的时候我会叫你回来的。”
回去?开玩笑,没见到她之前我哪儿也不去。
没有潜水服是吧,好,老子就不要潜水服,我游过去!
想到这里,我跑到海边,把鞋子脱掉,深呼吸一口,准备跳进海中。
“想游泳过去吗?如果我是你的话绝不会这么做。”医生像是猜到了我的行动似的,说。
“怕什么,我又不是旱鸭子。”
“因为那不是海洋,那水也不是海水,而是绝缘液,你现在是电流,如果你冒冒失失跳进去的话,立马就死,不管你会不会游泳。”
“……人脑子里面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奇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