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天使并不是依靠自己的翅膀飞在天空,而是被锁链锁在漂浮着在她身边的两根巨型的石柱上。
只是唯一让我感到陌生的是她的身体,现实中她的身体完美得连小小的瑕疵都没有,但是这个天使形态的她,身上却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那些伤痕,大部分都结了痂,但有一道却像是刚刚才划上去的一般,不停的渗血。
“你记得我的样子?你知道我是谁?”我有些惊讶,看来似乎那扇石门果然是坚不可摧的壁垒,连那些嚣张的虫虫们都无法突破那扇门来到这里。
她摇摇头,说:“我只是个意识体,在我存活的这个意识世界中,所有的东西都是没有形体的,你看到的这个我只不过是反应在你意识中的我,而我看到的你也不过是反应在我意识的你罢了,在意识中的形体是会变的,有些人一开始看上去很美,但当他撕去面具,撤掉伪装之后,真正的他是很丑陋的,这个时候的他就算再带上面具,在我的眼里也不会变了,永远都是那么丑陋……所以我们用来辨别人和物,靠的是感觉,你给了我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我认得这种感觉,很久很久之前你曾经到过这里。”
“我曾经到过这里?”这句话让我觉得有些意外,我摇摇头,说:“不可能,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才把那该死的石门打开的么?如果我进来过的话会有印象才对啊。”
她笑了,笑得有些苦涩:“你当然来过。那个时候这扇石门当然也存在,但因为那扇石门在每次看到你以后都会自动打开,所以对你来说,有跟没有都是没有差别。然而正是因为太过容易了,所以你才会没有印象,你才会理所当然的以为不论什么时候都能进出自如,才不懂得去珍惜那能自由穿越石门的权利。”
“不,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一直都是很珍惜你,我一直都把你当作自己的唯一来爱的。”我说。
“你真的这么以为吗?或许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但我来告诉你一个事实吧,看到我身上的伤痕了吗?”她说道:“我毫不设防的对你打开石门,你从容不迫的进来,然后毫不在意的在我身上划了一刀,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如此残忍的伤害我的身体。也许是以前在你不经意的伤害了我以后,我为了让你别去在意,所以我对你说这些伤痕会好起来的,会慢慢不痛的,但我没想到也许正是因为这些话,你才会以为我身上所有的伤痕都会好起来,直到你有一次带着明显的恶意进来,在我身上砍了致命的一刀,我才知道这道门已经不能再为你开放了,一些我知道永远不会伤害我的人,我不让他们进来,但是你……看到了么?那永远不会结痂的一道伤痕便是出自你的手!”
我看到了,她说的就是那道在一直淌血的伤,那伤痕也许便是我那一天去纽约找她,最后却离开她的时候,在她身上划的那一刀。
“对不起,宝宝,那时是我错了,我不该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你,可是我是有原因的,那些原因我一直都没有对你说,因为我不想你听到以后担心我,造成你心理上的负担!”
“算了……”她笑了笑,说:“不关你事,错的应该是我,我不应该对你开门,不该让你轻易进来,让你来伤害我。”
“那为什么这次你又让我进来呢?你明明知道我会伤害你,为什么你还要让我进来?”
“女人有时候就是会做傻事,不是么?也许我就是这么傻,容易被人感动。就在看到你纹身的时候,我想起了收到那张卡片时候的那份感觉,那时候我也在猜,那是不是个纹身,那是不是你送的礼物,今天这个答案的证实勾起了我除了这份伤痛之外的另一种感觉,的确,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是你,但你也曾经让我感动过,你也曾经让我温暖过,也许就是这份感动让我心一软,就再次被你趁虚而入了。”
我摇摇头,说:“宝宝,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要带你离开这里,我要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要让你回想起来我们在一起有多快乐!我要抱着你,度过这最后的时间。”
“你走吧……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迟疑了片刻,她把头别向一边,说。
什么?这句话让我有些愕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找的就是你啊!”
“你说要带我走……”
“没错啊,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在一起时的记忆回来,也许还能治愈你的伤痕!”
她摇摇头,说:“果然,你要找的人不是我,你要找的是一个你能带走的人,但你又知不知道我是无法离开这里呢?”
“你说的是锁住你的那两跟大石柱吗?”
“不是,这两根大石柱本不在我身上,那是给别人准备的……”
“别人?但是现在明明就是这两个大石柱锁着你啊!”
我话刚说完,她身上的锁链“磅”的一声迸裂成一块块的碎片,石柱分了开去,她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我走上前,把她抱在怀里,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摔,让她伤得够呛,她虚弱的很,看着我的眼神没有什么神采,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血色了。
“你怎么样?”我急道。
“我……我就快要消失了……”她说道。
“别说傻话,你跟我走,我把你带到我的地盘,那里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可以把世界上最先进的设备还有最有效的药变出来,你会没事的!”我抱着她痛哭。
“傻瓜,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什么灵丹妙药都没用了……”
“只要你跟我走,我的爱会让你好起来的!”
“那你抱着我走……”她说道。
我仿佛接到圣旨似的,赶紧把她抱在怀里,但把她抱起来以后却连一步都迈不开,不管我怎么用力,双脚都好像灌了铅似的,重的根本抬不起来。
“怎么回事……貌似你以前没这么重的,抱歉,再等等,很快,很快就可以——”
“放弃吧,亲爱的,你不可能带我走的,明白么?”她伸手擦了擦我满头的汗水。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已经来到这儿了,还是无法把你带走!”
“是这对翅膀……这对石头翅膀……”她说着张开了那对羽翼,抚摸着它们,说:“这对翅膀是我爸爸和妈妈赐予的,从我出生以后就一直伴随我到现在,以前的它们要比现在好看,颜色也不像现在这样死沉死沉的,而是纯白的,真的像是翅膀一样,但终究是石头的。很讽刺,不是么?这对翅膀让我有天使的样子,接受万人的敬仰,但却不能够像天使那样自由自在的在天空中飞翔,甚至因为它们的重量,我不能够像正常人那样奔跑,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这对翅膀,是不是就是能够和你一起逃出这里,到你的世界里去,你的世界一定好有趣,比这个一无所有的世界有趣的多……”
她说着又顾自摇摇头,说:“也许也不是这样,如果我没有天使的样子,你也许也不会爱上我,也许根本也不想带着我走,对吗?所有的人都喜欢天使,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不管你是不是天使,我都会爱你的!世界上并没有天使存在,但是这个世界上却有爱啊!那些得到爱情的人,又有哪一个是天使呢?”我哭道。
“现在你明白你为什么带不走我了吗?你要和我在一起,是不能把我带走的,你必须留在这里,留在这个空白的世界里,被那两根柱子锁在半空中,痛苦的结束自己的一生,亲爱的,你明白了吗?你爱上的只是一个能跟着你走的人,但那个人却不是这个我……”
我把她放开,站在她的面前,张开我的双臂,说:“那我愿意被锁在这里,我要在这里陪着你,就算要我承受再大的痛苦我也愿意!”
那两根石柱飞了过来,在我两旁漂浮着,已经碎成粉末的锁链奇迹般的从地上漂浮起来,重组成形,绕在石柱上,慢慢的缠上我的双手。
“我就快死了,这个世界就要被毁灭了,你留在这里只会跟我一起毁灭而已……”她气若游丝的说道。
就在这时,在入口处传来了马达的轰鸣声,那部火红色的已经严重变形,甚至无法辨别出原型的法拉利冲了进来,它一路疾驶,然后“碰”的一声,把我身边的石柱给撞飞。
驾驶舱里的人已经跟本不能够称作是人了,脑部完全凹陷进去,五官也严重扭曲,全身上下都扁的不成样子——但我知道,那是包子。
“大伯你怎么那么磨蹭啊!知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子啦,****,那陨石雨叫一个壮观啊,我长这么大连流星雨都没看过呢,这下算过足瘾了。”包子说道。
我带着歉意的朝包子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包子,让你受这样的苦。你去吧,别再撑了,看到你这个样子我难受,我已经决定不走了,我要留下来陪她……”
包子看了她一眼,惊呼道:“我靠,还真有鸟人啊!”
“这是天使好不好!别他妈不识货!”我又是哭,又是笑的咒骂道。
“我不是天使……我只是一个拥有天使翅膀,但却被这对天使翅膀拖累了一辈子的可怜虫……”她说道。
“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包子说道。
“我不走,反正我出去以后要面对一个我根本无法融入的社会,更何况,没有她,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与其要痛苦的度过剩下的生命,倒不如开心的抱着她走过这段最后的旅程。”
“你要自杀是不是!我最看不起自杀的人了!大伯,你要真打算这么做的话我第一个鄙视你!”包子朝我竖了根中指。
“你丫就是自杀死的,有个鸟资格说我!”
“我没自杀,那个时候是我第一次得到冠军,太过兴奋了忘了松油门而已。”包子尴尬的笑了笑。
无语……
丫的要不是这厮现在变成这副可怜样我真想把他从车里揪出来海扁一顿!
“亲爱的,你走吧,别留在这里,知道吗,就算看到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会心痛,我也会受伤的。”她说。
“你是不是连我这最后的愿望都不愿意成全我?!”我说道。
“看……真是自私的家伙,还是没变,你这叫爱我么?你爱我的话就好好疼我,不要让我受伤,好么?”她说着,身上突然多了一道伤口,那伤口在慢慢的形成,慢慢的从她身体内部撕开,那形状,甚至比她身上任何一道伤痕还要大。
“你是不是想要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要来伤我一次呢?”她望着我,可怜巴巴的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冲过去,抱着她哭道。
“那你就走……别回头,快走!”她推开我,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好吧,我走……我走还不行吗,你不要再受伤了行吗?你要撑过去,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
我抱着她,尽情的吻她。
我钻进车子里,包子拉开手刹,看着我,说:“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爱你,宝宝,我爱你!”
“我也爱你,你会找到你的幸福的。”她笑道。
包子油门一踩,只消一瞬,她那美丽的身影,她那对美丽的翅膀,便消失在我的眼前。
宝宝,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天堂,但如果有的话,我想你一定会拥有一对最美丽的翅膀,一定是最最快乐的那个天使,在天堂里自由歌唱,自由自在的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