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
尚妈妈对“行政助理”这个职位非常地不友好，所以接下来的问题都极其刁钻古怪，到最后干脆直接知会小末：“其实你们小年轻一起谈谈恋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结婚这种事，你就不要多想了，我们宣宣起码也得找个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名媛才般配。”
小末被这句话弄得十分无地自容。虽然她早已经对婚姻放弃了追求，也明白幸福的人有很多但她恰恰是不幸的那个。
可是，眼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从“准婆婆”的口中听到自己不符合对方的儿媳标准，小末还是被沉重地打击到了。
幸好尚承宣及时过来救场，才不至于让小末太狼狈。
“怎么了？不合口味么？”尚承宣看着小末根本不动筷子夹菜，只埋头扒饭，略有迟疑地问。
“没、没有。”小末侧过脸对尚承宣匆匆一笑，然后好像为了证明似的，在最靠近的盘子里飞快地夹了个排骨，然后继续埋头扒饭。
尚承宣看着小末的侧脸，又回眸看了看对面正大快朵颐的妈妈，心下也猜到了大约是怎么回事。他伸手替小末把垂下的头发拢到耳后，接着去厨房拿来一个干净的盘子，将桌上的菜每样都夹了一份出来，送到小末面前。
小末错愕地看着递到面前的拼盘，眼睛忽然就有些涩。嘴里咀嚼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她默默地垂下脸去，终于开始吃菜。
尚承宣注意到小末一直紧张着的肩膀，似有放松之意，微微勾了勾唇角，看向尚妈妈：“爸一个人在家？”
尚妈妈一愣，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就见尚承宣已经拨通了尚爸爸的电话。
“爸？”
“妈心情不好，正在我这哭呢，你能来一下么？”
“我问了啊，可她不肯说有什么办法。”
“她不肯跟您讲电话啊！”
“那好，我马上送她回去。”
尚妈妈目瞪口呆地看着儿子当着自己面气定神闲地撒谎：“宣宣，你怎么能这么……”
尚承宣颇有风度地过来替尚妈妈拿好包，帅气地笑了笑，“儿子明白您大老远地赶来一趟不容易，不过您的目的大概已经达到了，爸很想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尚妈妈咽下口中的糖醋里脊，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小末一眼，怒气冲冲地起来抓过包，用眼神凿了尚承宣一眼：“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个没良心的小子！”
“妈，你都跟她说什么了？”尚承宣无聊地握着方向盘，剑眉微微蹙着，心情显然不美丽。
尚妈妈高傲地仰着头，侧眸看着车窗外的灯红酒绿：“儿子，你品位差了，姗姗比她好了不止百倍。找女朋友怎么能一个不如一个呢？”
尚承宣好笑地扬起眉梢：“难道找女朋友是买衣服？非要比出个价格高低质量优劣？”
尚妈妈惊讶地回过头，好像不认识这个儿子了一般。
“现在才明白，从前只会给女人打分，然后挑选最高分那一个的自己，实在是白痴得可笑。”尚承宣一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样子自我戏谑着，忽然前面到了红灯，他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这个女孩真那么好么？我看她好像什么都不会的样子，既不会做家务，也没有工作。”尚妈妈语重心长地道。
“我娶的是老婆，不是保姆或精英。”
红灯闪了几下，变成了绿灯，尚承宣挂好档，微微一笑，轻松上路。
等他把尚妈妈送走又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回到家就看到小末守在桌边。
“怎么不去睡？”尚承宣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了。”
小末绞了绞手指，一言不发地把饭菜端过去加热。
尚承宣颇为意外地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小末，忽然偏头笑了。他退去外衣，走过去自背后环住小末：“要不要验证下我有没有别的行政助理？”
小末不回尚承宣的话，只是静静地按着微波炉上的键，把饭菜一个个热好后，她回过头，仰起脸看向尚承宣：“先吃饭吧。”
尚承宣好奇地看了看小末。
小末的脸瞬间就红了，侧过头去：“要是你没力气，影响了发挥，不就看不出有没有别的行政助理了？”
尚承宣哈哈大笑，依了小末，两人难得如此愉快地共同进餐。
吃好了饭，小末洗漱了下，到床上等着尚承宣。
待尚承宣洗好了澡过来，小末已经半梦不醒了，但还是勉强撑起精神来抱住他：“你怎么变成了熊猫？”
她郁闷地看着尚承宣的黑眼圈。
尚承宣搂住小末，一字不答，只送上无数温柔而霸道的吻：“出差太辛苦了，天天通宵。”
辛苦？小末心里咯噔了一下，温良的目光柔和地注视了尚承宣片刻，如此贴近的距离放大了他的英俊以及明显的疲惫。
心底莫名地微微抽搐了一下，柔软如藤蔓的双臂静静往上，小末环住了尚承宣的颈子，自然地将额头与尚承宣的前额轻轻相抵，抿唇垂下眼眸，沉默些许后软软地道了一声：“睡吧。”
尚承宣的眸底掠过一丝诧异之色，在对上小末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切后，倏尔闷声笑了。
低低的笑声自他的喉间微微逸出，引得小末不禁抬头去看，目光却恰恰撞上近在眼前的无邪睡颜：浓淡适宜的眉毛，长而浓密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微湿的些许碎发自额前凌乱地垂下，扫在淡雅的枕巾上，掩映着白皙的肤色，构成一幅撩人遐思的画面。
英俊容颜上的线条全部柔化，转眼已是睡熟的模样。
累成这样？
小末瞬间黯然了，眼睫动了好几下后，她敛起心疼的情愫，换回本来没心没肺的样子，放开抱着尚承宣的手，轻声嘟囔了一句：“也不说一声就睡了……”
说完，侧耳倾听他的呼吸。
绵长而安稳，长夜寂寂。
小末不自然间蹙起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她弯着眼睛蹿回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把那个久违的闹钟挖了出来，设定好早晨7点的闹铃。接着又从私家小包包里，于心不忍地抽出那张金卡，双手握住了好一会儿，才像下定决心般把眼睛狠狠一闭，然后一手握着银行卡，一手抓着闹钟，蹑手蹑脚地回到尚承宣的房间。
“懒虫起床！懒虫起床！”
小末睡得正酣，忽然被一连串高亢的叫声吵醒，她闭着眼睛烦躁地伸手去摸，待摸到那个在震动着的比卡丘后，不假思索地就要丢出去。
忽然脑子里一个激灵，她猛地想起自己昨晚的决定，立刻睁开眼睛，一看已经七点了，而枕边的人早已不在。关掉闹钟，小末赶紧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冲向盥洗室。
在路过厨房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时光正好。
一抹颀长的身影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玻璃门上雕着的秀逸竹林，恰恰好成了他最和谐的背景。
磨砂的玻璃门，让小末看不清楚前方的那个人，只觉得眼前一片明亮，四沐晨光。
“真是奇迹啊……”一声夸张的叹息将小末从痴怔状态中拽回现实。
尚承宣一边把菜往桌上摆，一边好笑地挑眉回头看着明显睡眠不足的小末：“咦，你脖子上的挂牌怎么丢了？”
小末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去摸脖子，迷糊地靠过来：“我脖子上没有挂牌啊……”
尚承宣忍住笑，擦净手后，走到小末面前，微微俯身，十分认真地表达他的苦恼：“这可真是难办……该怎么把你送回去呢？虽然也不是啥保护动物，但最近猪肉价格飙涨啊……”
小末这下反应过来了，怒视着尚承宣。居然拐着弯骂她是猪！
狠狠地瞥了尚承宣一眼，小末摆出一副不与蛮人讲理的态度，跑去盥洗室梳洗好，然后非常自然地坐到桌子边：“怎么不拿我的碗筷？”
尚承宣略有错愕地放下报纸，不可思议地看着小末。
小末无视尚承宣眼中的怀疑，径自去厨房拿了碗盛好粥坐了过来，俨然一副职场女性赶去上班的模样，吃得很急切。
“干嘛？”小末刚要去夹牛腩，却发现筷子被尚承宣夹住。
尚承宣非常狐疑地侧过头，盯住小末的脸，眼睛眨了好几下，才不确定地问：“你真不是在梦游？”
小末：“……有人梦游得这么清醒？”说着，让开尚承宣的筷子，夹好菜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宅女要出门……这是个好事么？
尚承宣放下筷子，小心地抚了抚下巴，把手中的报纸叠了又叠，望着正忙碌进餐的小末，由衷地感受到了初夏的炎热。
他勉强收回了疑惑的视线，靠在椅子上，把叠好的报纸又重新展开，竖在面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出门做什么？约了人？”
小末一愣，抬头就看见了“报纸墙”，大眼睛一提溜，惊讶地道：“你报纸拿倒了！”
尚承宣小惊了一下，修长的腿差点撞到桌子脚，他赶紧把报纸颠倒过来，干咳了俩声，一本正经地道：“上次澳洲一个专家说，倒着看报纸有助于锻炼视力。”
小末刚喝了一口粥，差点被这句话弄得喷出来，她憋住笑捂着嘴去抽纸巾，好不容易才把粥咽了下去。她忍住捶桌的冲动，不厚道地继续装：“刚才我看错了，现在才是倒了。”
“……”
尚承宣发自内心地庆幸，不管是正着还是倒着，好歹面前还有张报纸挡着，否则他那英俊潇洒的形象可就全毁了！
顺利扳回一局，小末心情愉悦地继续喝粥、喝粥……
以免再出什么丢人事件，尚承宣索性不管小末，放下报纸吃好早餐，洗了澡换好衣服准备去公司。
经过客厅没看到小末还觉得失落了下，刚一推门出去，耳边就响起一句俏生生地职业问候：“总经理好。”
尚承宣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向右挪了一步，看着一身正装的小末，愣了：“你这是……”
“上班啊。”小末理所当然地冲他一笑，一步跨到尚承宣的身后，颇有秘书风范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上班？！
尚承宣无语望天……最近、那个最近、他的工作重心都在《快意江湖》上，这要是被小末看到……而且万一她心血来潮，跟别的员工打听这几天他去哪出差，那可不就穿帮了？
不行，绝对不行！
“是不是对工资不满意？”尚承宣小心地揣思着小末突发奇想要去上班的理由。
小末果断地摇了头，义正言辞地道：“昨晚上某人无故睡着，没有证明是否还有其他行政助理。”
一句话，就把尚承宣堵得死死的。好像再找什么理由，就是要掩盖出轨正剧似的，无奈地正了好几下领带后，尚承宣只好认命地领着小末去上班。
到了公司，尚承宣让小末先下了车，自己则借停车的空档，迅速地给小刘打电话交代了“问啥你都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游戏机密高于一切”的基本宗旨。
等小刘再三赌咒发誓表示一定忠于领导忠于组织后，尚承宣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怎么了？”尚承宣远远看到小末仰望着公司的LOGO发呆，便快走几步来到她的身边。
小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紧收回赞叹的目光，垂下脸，刚往前走了几步，又退回尚承宣的身后，小声道：“你先走。”
尚承宣也不比小末大方多少，虽然也曾带过前女友姚姗姗到公司，但这次就是没来由地紧张。
“不会真有别的行政助理吧？”再迷糊她到底还是个女人，天生的敏锐度是少不了的，小末很快就察觉到了尚承宣的紧张。
尚承宣立刻正色澄清：“有是有，不过他是个男的。”
话音刚落，小末忽然睁大了眼睛抬头盯着他。
尚承宣本来还没觉得什么，被小末这饱含深意地一瞥，顿时醒悟过来，暗自咬舌，这话怎么说得那么有歧义呢？！
好在小刘接到了电话后，及时出来迎接：“尚总，苏小姐。”
当下解除了尚承宣的窘境。
因为就小刘那副“老实有余，灵动不足”的尊容而言，俨然也不可能胜任除端茶送水整理文件以外，任何有关“行政助理”职位的其他富有技术性含量的工作。
尚承宣逃过这劫后，赶紧把小末交给小刘，然后速度逃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由衷地觉得，今天自己身体上某部分重要位置翘班了——比如说大脑。
小末好奇地跟在小刘身后，左逛逛右看看。这家公司处处流露出的时尚和贵族气息，让她不由得仰望和崇拜。就连一个水龙头的设计，都透着主人追求精致生活的态度。
“我们公司主要面向都市新贵阶层，提供健身休闲娱乐以及心理咨询等服务。”小刘一边给小末介绍各个会馆的情况，一边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位能让尚承宣紧张的姑娘。
在他的印象中，上一回见到“老板娘”的状况是这样的：尚承宣在公司周一例会时，领着个艳光四射的大美女来了，简简单单说了“女朋友，姚姗姗”六个字后，便该开会开会、该工作工作、该打酱油的打酱油……
“没想到陈佳裕这么厉害！”小末神往地环顾一圈，认真地赞道。
小刘大脑一当机，眼睛成死鱼状态：“陈佳裕是谁？”
小末微怔，继而尴尬地一笑，伸出小爪子拍拍脑袋：“宋亚军就是刚才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个啊，你们总经理嘛。”
“……”
小刘风中凌乱了，莫非宣哥他、宣哥他压根没有告诉这姑娘真名？！那做毛还要带到公司来啊！好吧……身为下属，无论如何不能拆领导的台，小刘干咳两声，一脸黑线地符合小末道：“是啊，宋总他确实很厉害，接受过很多次财经杂志的采访哦！”
小末点点头，忽而看了看时间：“哎呀，没想到都快九点了，我的办公室在哪？”
办公室？！小刘再次凌乱了……难道这位老板娘打算常驻？小刘一边忽悠着小末乱绕，一边嘴角抽搐着偷偷给尚承宣发短信。
答曰：发挥你的口才，说服她放弃上班，奖励三百块。
小刘欣喜若狂，立马开说游说工作。
一刻钟后，小刘又给尚承宣发了条短信：宣哥，工程难度系数太高，小的搞不定。
答曰：六百块。
小刘于是双眼放光，再次逮着小末口若悬河，几欲泫然涕下地控诉上班族的辛苦。十足十地往前三百年，往后三百年，六百年内再没谁比他口才更好的架势！
半小时后……小刘躲到洗手间直接给尚承宣打电话哭了：“宣哥，我给你一千块，你把她带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