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3)
小末却不知道尚承宣的心情变化，她还暗自庆幸自己维护住了姚姗姗的形象，毕竟曾经那么爱过的人，没有谁希望发现他们的不美好吧。
前女友来寻现女友的麻烦，确实是大忌讳嘛！
尚承宣垂下眼帘，强压着心中的不快，假意轻松地问：“你觉得我和她般配吗？”
只要你苏小末说一句不，说一句我是你的，我就不管什么劳什子的汪铭诚什么颜枫了，明天我们就去领了那九块钱的证！！
尚承宣已经被盖顶的乌云压得喘不过气，只希望来道闪电劈开这乌云，然后他好抓住那一刹那的光亮，撕开天地。
苏小末被这话问得一怔，她下意识地将尚承宣的衬衫抓成一团，侧过脸仔细打量他英俊的面庞，努力希望能够证实这句话只是玩笑。可惜他那么认真，那么严肃，好像隐藏着什么重大决定似的。
心狠狠地一疼，她缓缓开了口，也是假意的轻松：“挺般配的啊……”
尚承宣一滞，闪电没来，大雨瓢泼浇下。
小末蠕动了下唇，很小声很轻微地说：“不过……”
“我也觉得挺般配的。”尚承宣呵呵一笑，打断小末的话，直接把衬衫扣子一颗颗解开，脱下扔在床上。
小末的话哽在喉头，她不敢相信地看看尚承宣，又看看手里依然抓着的衬衫，只可惜它已经失去了被抓的意义。
迅速地换上新的衬衫，尚承宣看也不看小末：“我去送姗姗回家，你自己休息吧。”
说罢，便径自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小末呆呆地坐在床边，鼻尖越来越酸，忽然冲破了那个最后的底线，泪水决堤而下，抓着那温暖体温渐渐流失的衬衫，伏到床上抽泣起来。
一边抽泣还一边控骂：“董君浩，你个神经病！你们是般配啊，不过又不是般配就一定要在一起！你就不能娶个不般配的嘛？！谁要你把我抱上来了，假惺惺的！神经病！既然这样，你就让我跟着陈医生走了不是更好！嘤嘤嘤嘤……我是什么都不如她，可你不也叫了那么多声老婆嘛……嘤嘤嘤嘤……”
“宣哥？”姚姗姗正在犹豫要不要打车走，一回头恰见到尚承宣向自己走来。
“嗯。”尚承宣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姚姗姗觉得气氛很不对，但看尚承宣脸色不善，又不敢多问什么，只好默默陪他走到停车场。
尚承宣第一次没有风度地去替女士开门，他兀自坐到车里，等了只有几秒，便不耐烦地看向车外的姚姗姗：“不上来？”
姚姗姗一听这话，猜想到估计是刚才跟楼上那位吵架了，赶紧乖巧地坐进车里，柔顺地不说话。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又到一处路口，尚承宣终于怒了：“这条路他妈这么多红灯！”
姚姗姗仿佛不认识他一样，侧脸紧紧盯住尚承宣。
在她的印象里，尚承宣从来都是个不屑于说任何一句粗话的人，他永远是那么的矜贵，带着睥睨一切的气势，绝对的自律与原则。
如今“他妈”这两个字从尚承宣口中听到，简直是不可思议。
姚姗姗很想问：宣哥，你被谁附身了吗？
可是她没敢问，只觉得坐得愈发战战兢兢。
“你现在跟颜枫关系这么好？”等红灯的当口，尚承宣侧目斜视了姚姗姗一眼。
姚姗姗一头雾水，知道颜枫是尚承宣的忌讳，立刻澄清：“没有啊，我和他都没联系过……”
“那你怎么会说苏小末是他未婚妻？你认识苏小末？”尚承宣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开始刨根问底。
“我……”姚姗姗也知道自己今天约小末吃饭示威这事，说给尚承宣知道的话，确实不好，犹豫了一下决定转嫁危机，“我昨天去你家见过了阿姨。”
言下之意，是你妈妈告诉我苏小末的存在以及苏小末是颜枫未婚妻这件事的。
“那小末怎么会认识你？”尚承宣忽然微笑起来。
“她……”姚姗姗咬唇意欲措辞。
“你去找过小末了吧？我倒是忘了，晚上的时候你向我要过颜枫的电话。”
尚承宣绕过红灯，直接靠边停车：“下去吧，这里很好打车的。”
姚姗姗震惊了，风度翩翩的尚公子，居然会做将女士丢在半路这么没有风度的事情！
而且她是他的初恋，他们是全校艳羡瞩目的恋人！是模范情侣排行榜首位的啊！
她歪着头撒娇：“宣哥~”
“一定是因为你去找小末出门，她才会忘记带钥匙。她打过电话来的时候，你故意说出那一句，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你要颜枫的电话，是不是你对小末盛气凌人后，她搬出颜枫来压你？”
尚承宣无视姚姗姗的撒娇，每一个猜测都正中红心。
姚姗姗目瞪口呆，一向有事业没柔情的尚承宣，几时对感情的事情，变得如此心细如发，如此福尔摩斯。
如果她再掩饰一句，一旦揭穿恐怕自己就更不堪了吧，姚姗姗当然也不傻，立刻选择了坦白从宽：“是，不过我只是约小末出来吃个饭。我想见见你的现任女友……也是情有可原的吧。不过小末她……说你只是她众多男友之一，而且她和颜枫马上快结婚了，也是她自己说的。”
尚承宣豁然开朗，眼底深深地蓄起了柔情和心疼，他简直可以想象，苏小末在面对姚姗姗时，那些慌张小心和故作镇定的模样。所以为了保护好脆弱的自尊，才会说出什么“众多男友之一”，才会搬出颜枫来撑场面吧。
“真是傻瓜。”一句爱怜的轻责忍不住脱口而出，尚承宣以掌心轻轻地抚了抚方向盘，如同抚摸着小末的头发。
姚姗姗从来没见过尚承宣这么柔情似水的样子，她的心里一瞬间涌起很多难以名状的情绪。有很多挫败，也有不少的嫉妒，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庆幸。
毕竟，在自己那么无理那么任性离开后，他还是相信了爱情。
本来听尚阿姨数落了小末一顿后，姚姗姗去找小末是带着一种女超人拯救限于巫婆魔爪的王子气势，不过事实证明，她错了……
那不是巫婆，而是一位被施了魔法的少女，只要她的王子在身边，便会解除魔法恢复惊人的美貌。
姚姗姗记得，在尚承宣拉住小末胳膊的那一刹那，她的大眼睛里绽出了光芒，腮染红晕，百花齐放。
只那一瞬间的幸福模样，便盖过了她身上不合宜的衬衫以及那磕破的裙裾，盖过了无数的狼狈和惊慌。
姚姗姗忽然侧过头，温柔地看着尚承宣。
街灯逶迤而朦胧。
她看着自己看了那么多年的侧脸，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侧脸。
“宣哥，我想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初恋。”
尚承宣回眸。
“我们是最好的兄妹，在最寂寞和空虚的年华，互相陪伴过彼此。用亲吻和拥抱，来表达最深的安慰。别人都说我被你宠坏，我也这么认为。但宠不等于爱，所以当初我会离开。因为年少的矜持，没有能够向你坦白，又因为矜持，再次去打扰了你的生活。我以前一直认为，你不懂什么叫爱。但是看到你如此紧张小末，我才明白，原来你对我……不是不懂，而是不爱。”
不是不懂，而是不爱……
尚承宣垂下眼帘，曾经对姚姗姗的忽然离开，他翻来覆去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听到了答案，却又觉得其实自己早就明白了这个答案。
“你路上小心，我先回家了。”姚姗姗温柔地抿了抿唇，抬手在尚承宣的肩上拍了拍，下了车。
尚承宣有一丝的恻隐，但他实在是没有时间送她回家了，他还有更要紧的人得去陪。
幸好的是，仿佛连红绿灯都通晓了他的心意，回家之途，一路绿灯。
小末完全没想到尚承宣会回来，而且这么快！
所以当尚承宣打开门冲进来时，她一下子僵在床上。玲珑的身躯伏在床边，男性的衬衫捂在胸口。泪痕闪烁，楚楚可人。
尚承宣只觉得一把火从灵魂的最深处蹿了出来，他关上门直接到床边捧起小末的脸，一边忘情而温柔地亲吻着她的容颜，一边用手慢慢地探进她的衣服。
当空闲多日的掌心，触到那熟悉的柔软滑腻时，他忽然觉得就为了这一刻，怎么样的误会怎么样的纠结怎么样的痛苦，都是可以忍受的。
小末却有点不明就里，怎么这个……“神经病”，忽然就回来这么对自己……
“你……”小末微微挣扎，想躲开尚承宣到处点火的手。
“老婆，我错了，我错了……”
恐怕所有认识他的人，包括颜枫在内，都绝不敢相信一向自命不凡的尚承宣，居然这么轻易地将“我错了”这三个字说出口。而且还是用如此温柔，如此低微，如此祈求原谅的语调。
从前只有别人对他说“我错了”，只有小末对他说“我错了”……
小末也被这三个字怔住，她慢慢安静下来，顺应着尚承宣的动作，缓缓倒向床上。
尚承宣顾虑着小末受伤的膝盖，在最该继续的时刻停了手，只温柔地搂她在怀里，默默地关了灯。
黑夜中，只剩下心跳，越来越同步。
第二天醒来时，尚承宣简直觉得像重生了一般。
为了能够享受这次新生，他特地请了一天的假。重新操持起他喜欢的家务，也重新挑剔起小末。
“苏小末你给我起来！你是怎么在四天内把家里弄成猪圈的你给我解释解释！”尚承宣佯装发怒，伸手去拉小末的被子。
小末誓死捍卫睡眠自由的权利，瓮声瓮气地回答：“哪要四天啊，啊，我要睡觉！”
此话一出，尚承宣果断地……吐血了。
整个家里从卧室到客厅到她的电脑房再到浴室……没有一处幸免地遭了毒手。灰尘细菌这些高端的且先不说了，什么穿了两天的睡衣啦，什么掉在地上的抱枕啦，什么……什么什么的！！
尚承宣任劳任怨地收拾起房间，他对这套房子忽然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息息相关本是同根生的感情，毕竟他们一起……度过了黑色的四天……
新房的话，就在这里也不错。
帅气的唇线扬起愉悦的弧度。
清扫好房间，尚承宣出门买菜回来做饭。他一边炖着排骨汤，一边考虑着是不是该喊小末起来了。
“哇！！鸡翅膀！虾！鱼片，还有……”小末凑到尚承宣身边，伸过脖子嗅了一口香气，惊艳了，“排骨！”
尚承宣默默扶额，这赞美……果然是苏小末牌的。
“快来吃快来吃，”小末抓起筷子就把可乐鸡翅往餐桌上端，“好香啊……”
尚承宣刚想提醒她慢点走，小心膝盖，然而话还没出口，小末便又火速地过来端走了油焖大虾和滑溜鱼片，而且当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吃上了……
这速度，真真是叹为观止啊！
外人见到了，一定以为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在用什么凌波微步之类的深奥功夫吧！
尚承宣无奈地叹口气，把被小末彻底无视了的醋溜白菜，木耳西芹等端上桌，顺便拍掉小末伸向油焖大虾的爪子：“洗手！”
小末委屈地瞟了尚承宣一眼，便又“凌波微步”地冲进厨房又冲了回来，重复先前的动作。
“你这叫洗手？”尚承宣又把小末的手拦截住，“零点几秒，而且你怎么就洗了右手？”
小末委屈地一扭身子，辩解道：“我只用右手拿嘛，当然只洗右手就可以了！”
尚承宣……怒、怒……怒地把苏小末一把揪起，拖到水池边，按了洗手液搓到她手上，就像对待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仔仔细细替她洗手。
“手上有多少细菌你知道吗？得这样洗才洗得干净！”
“哼，少装吧！”小末安逸地享受着尚承宣帮她洗手的小温柔，嘴上却不饶人，“眼泪里有多少细菌你知道吗？你不是一样吻……了嘛！”
尚承宣语塞，昨晚何止眼泪上有多少细菌啊！她还没洗澡！她还摔倒了！
神啊……
他、他、他……没得救了。
小末一看尚承宣那无语的样子，便得瑟了，洗好手大摇大摆地坐过去全面开动。以摧枯拉朽海啸过境之势，将油焖大虾全灭，然后又掉转势头，冲向滑溜鱼片。
“你吃慢点，我又不跟你抢。”尚承宣赫然发现油焖大虾的盘子空了，赶紧向小末表露心迹，以免她吃得太快被噎到。
但是他由于震惊过度，筷子不合时宜地停在可乐鸡翅的上方，遭到了苏小末凶狠的逼视。小末将可乐鸡翅的盘子，拖到自己面前，一边吃一边抬头看看尚承宣，一边吃又一边抬头看看尚承宣，一边吃……
尚承宣哭笑不得：“你吃吧，吃吧，我不说你。”
这到底是饿了几天啊！满打满算不过四天吧，这……吞灭天地的气势是错觉吗？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变态，能够这么狼吞虎咽饿鬼扑食？！
不过看着这么狼吞虎咽饿鬼扑食般吃相，竟然觉得千万般幸福的自己，恐怕也成了变态。
尚承宣低下头，掩饰起宠溺的笑意，随口吃着饭。
小末再次灭掉了可乐鸡翅后，才终于缓了口气，有空搭理下尚承宣了：“你……你以后是不是不加班了？”
尚承宣一愣，抬头对上小末殷切的眼神：“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