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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很快一个月的求婚期就要过去了,只剩下了最后几个小时。结婚的日子快要到了,不会推迟。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至少我手头没有别的事儿要干了。我的几个箱子已收拾好,锁好,捆好,沿小房间的墙根,一字摆开,明天这个时候,这些东西会早早登上去伦敦的旅程,还有我(如蒙上帝恩允)——或者不如说,不是我而是一位我目前还不认识,叫作简·罗切斯特的人,只要地址标签还没贴上,那4个小方块儿仍放在抽屉里。罗切斯特先生亲自在每个标签上写了:“伦敦××旅馆罗切斯特太太”这几个字。我没有办法使自己或者别人把它们贴上去。罗切斯特太太!她现在不存在,要到明天8点钟后的某个时刻才降生。我必须等到完全相信她已经活生生地来到这个世界时,才把那份财产划归她。在我梳妆台对面的衣柜里,一些据说是她的衣物,已经取代了她罗沃德的黑呢上衣和草帽。这已足够了,因为那套婚礼服,以及垂挂在临时占用的钩子上的珠白色长袍和薄雾似的面纱,本不属于她的。我关上了衣柜,隐去了里面我极不愿意看的奇装异服。在晚上9点这个时辰,这些衣着在我房间的暗影里,发出了阴森森的弱光。“我要让你独自留着,白色的梦幻,”我说。我很兴奋不已,我听见风在使劲吹,我要出门去感受一下。

使我兴奋不已的不仅是匆忙的结婚准备,也不仅是因为对身份的巨大的变化,明天开始的新生活所怀的希望。不用说,两者都起了作用,使我兴奋不已,这么晚了还匆匆来到越来越黑的庭园。但是第三个原因对我的心理影响更大。

我内心深处隐藏着一种古怪而焦急的念头。这儿发生了一件我没法弄清的事情,而且除了我,既没人知道,也无人见过。那是在前一天晚上发生的。罗切斯特先生出门去了,很晚了还没有回来。他因为有事上30英里外的两三个小农庄去了——这些事务需要他在计划离开英国之前亲自去办理。此刻我焦灼等着他回来,急于卸去心头的负担。请他解开使我困惑的迷。我要等到他回来,读者,我一旦向他倾诉我的秘密,你们也就心领神会了。

我朝果园走去了。风把我驱赶到了隐蔽的角落。强劲的南风刮了整整一天,却没有带来一滴雨。入夜,风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猛,咆哮声令人惊心动魄。树木被使劲地往一边吹着,从不改变方向,一个小时里,树枝几乎一次都没有朝反方向倒去,树梢一直像拉满的弓一样紧绷着往北弯着。云团从一头飘到另一头,紧随而来,层层叠叠,7月的天空看不到一丝碧蓝。

我被风推着往前奔跑,把心头的烦恼付诸呼啸而过、无穷无尽的气流,倒是符合我当时一种狂乱的喜悦。我走下月桂小径,面前是横遭洗劫的栗树,黑黑的已经被撕裂,却仍旧挺立着,树干被一劈为二,可怕地张着大口,但裂开的两半还没有完全裂开,因为坚实的树基和强壮的树根使底部仍旧连着。尽管生命的躯体遭到了破坏——树液已不再流动,每一根大树枝都已枯死,明年冬天的暴风雨一定会把裂开的一片或者两片都刮到地上,但是它们可以说仍是一棵树——虽已倒地,且完好无损。

“你们这样彼此相连着做得很对。”我说,好像裂开的大树是有生命的东西,听得见我的话。“我以为,尽管你看上去满身伤痕,焦黑一片,但你身上一定还有细微的生命,从朴实忠诚的树根的黏合处冒出来。你们再也不会吐出新绿,再也看不到鸟儿在枝头筑巢,婉转的鸣唱。你们欢乐相爱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但你们不会感到孤寂,在枯败中你们彼此都有同病相怜的伙伴。”我抬头仰望树干,只见月亮瞬间出现在树干裂缝中的那一小片天空上,血红的轮月被遮去了一半。她似乎向我投来困惑、忧郁的一瞥,然后躲入厚厚的云层。刹那之间,桑菲尔德一带的风势减弱了。但远处的树林里和水面上,却响起了狂野凄厉的哀叫,听起来叫人伤心,所以我便跑开了。

我慢慢地穿过果园,把树根四周厚厚的青草底下被狂风刮落的苹果捡起来,随后忙着把成熟了的苹果和没有熟的苹果分开,带回屋里,放进储藏室。接着我到图书室去看看有没有生火炉,因为虽是夏天,但我知道,在这样一个阴沉的夜晚,罗切斯特先生喜欢一进门就看见令人兴奋的炉火。果然,火已经生起来有一会儿了,火苗舔着手壁烧得很旺。我把他的安乐椅放在炉角,把桌子推近它。我放下窗帘,让人送来蜡烛,以备点灯。

这一切都安排好以后,我很有些心神不定,甚至连屋子里也呆不住了。房间里的小钟和厅里的老钟同时敲了十下。

“这么晚了!”我自言自语地说,“我要跑下楼到大门口去。借着不太明朗的月光,我能看清楚很远的路。也许这会儿他就要来了,出去迎接他可以使我减少几分担心。”

风在遮掩着大门的巨树中疯狂的呼啸着。但目光所及的路的左右两旁都悄无声息,只有云的阴影飞快地掠过。月亮探出头来时,也不过是苍白的一长条,单调得连一个移动的斑点也没有。

我仰望天空,一滴幼稚的眼泪模糊了双眼,那是失望和焦急的眼泪。我为此感到羞涩,赶紧把它抹去,但迟迟没有举步。月亮把自己整个儿地关进了闺房,并拉上了厚实的云帘。夜变得黑沉沉了,大风刮来了骤雨。“但愿他回来!但愿他回来!”我在心里大嚷着,心里产生了要发作的疑难病症的征兆。茶点之前我就盼望他到了,而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什么事儿耽搁了他呢?难道出了可怕事故?我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一幕,我把它理解成是灾祸的预兆。我担心自己的希望过于烂漫而不可能实现,最近我得到那么多意想不到的幸福,自己不免想到,我的运气已到头了,如今必然要走下坡路了。

“是呀,我不能回屋去,”我思忖道,“我不能心安理得地坐在火炉边,而他却风风雨雨在外面奔波。与其忧心如焚,不如让脚劳累些,我要走上前去迎接他。”

我马上就出发了,走得很快,但不是很远。还没到四分之一英里,我便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位骑手疾驰而来,旁边窜着一条狗。不祥的预感一扫而空!这正是他,骑着梅斯罗回来了,身后跟着派洛特。他看见了我,因为月亮在空中开辟的一条蓝色的光带。他摘下帽子,在头顶挥舞,我迎着他快步跑上去。

“瞧!”他大声叫道,一面伸出双手,从马鞍上弯下腰来。“显然少不了我,踩在我靴子尖上,把两只手都给我,来!”

我照他说的做了。一高兴身子也灵活起来,我跳上马坐到他前面。他热烈地吻我,表示对我的欢迎,随后又骄傲地吹嘘了一番,我尽量一股脑儿都相信。得意之中他刹住话题问我:“怎么回事?珍妮特,你居然这个时候来接我?出了什么事了?”

“没有,不过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了。我无法忍受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尤其是雨下得那么大,风刮得那么疯狂。”

“确实是狂风大雨!是呀,看你像美人鱼一样滴着水。把我的斗篷拉过去盖住你。不过我以为你有些发烧,简。你的脸颊和手都烫得厉害。我再问一句,出了什么可怕的事了吗?”

“现在没有。我既不害怕,也不难受。”“如果那样的话,你刚才害怕过,难受过?”

“有一些,过一会儿我会慢慢地告诉你的,先生。我猜想你肯定会嘲笑我自作多情。”

“过了明天,我要痛痛快快地笑你,但现在可不敢,我的宝贝还没到手。上个月你就像鳗鱼一样滑溜,像野玫瑰一样多刺,手指碰在哪都会挨刺。现在我好像已经把迷途的羔羊抱在怀里了,你溜出了羊栏来找你的牧羊人啦,简?”

“我需要牧羊人。别吹牛了,我们已经到了桑菲尔德,让我下去吧。”

他把我轻轻地放到了石子路上。约翰牵走了马。他跟在我身后进了大厅,嘱咐我赶快换上干衣服,然后回到图书室他的身边。我正向楼梯走去时,他截住我,硬要我答应不要太久。我的确没呆多久,5分钟后便回到了他身边,这时他正在用晚餐。

“坐下来陪我,简,要是上帝保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是你在桑菲尔德府吃的最后两顿饭了。”

我在他旁边坐下,但告诉他我一点食欲也没有。“难道是因为牵挂着以后的旅程,简?是不是因为想着去伦敦便搞得没有胃口了?”“今晚我不知道自己的前程,先生。而且我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生活中的一切似乎都是虚无缥缈的。”“除了我,我是真实的——碰我一下吧。”“你,先生,是最像幻影了,你只不过是个梦。”

他伸出手,大笑起来。“这也是个梦?”他把手放到我眼睛附近的地方说。他的手肌肉发达、强劲有力、十分匀称,他的胳膊又长又壮实。

“不错,我碰了它,但它还是个梦,”我把他的手从面前按住说,“先生,你用完晚餐了吗?”

“是的,简。”我打了铃,吩咐把托盘拿走。而室内只剩我们俩时,我站起来拨了拨火,在我主人膝边找了个低矮的位置坐下。

“将近半夜了,”我说。“不错,但记住,简,你说过,在婚礼前夜同我一起守夜。”

“我确实答应过,而且我一定会遵守诺言,至少陪你一两个小时,我睡不着。”

“东西你都收拾好了吗?”“都好了,先生。”

“我也好了,”他说,“我什么都处理好了,明天从教堂里回来后,半小时之内我们就离开桑菲尔德。”

“很好,先生。”“你说‘很好’两个字的时候,笑得与平时不一样,简!你双颊上的一小块多亮!你目光好奇怪!你身体好吗?”

“我相信很好。”“相信!怎么回事?——告诉我你觉得怎么样。”“我不能告诉你,先生。我的感觉不是语言所能表达的。我真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此刻,有谁知道下一个钟头的命运会怎样呢?”

“这是一种多疑症,简。这阵子你太激动了,是不是太疲劳了?”

“你觉得平静而快乐吗,先生?”“平静?——不,但很快乐,——乐到了心坎里。”我抬头望着他,想看看他脸上幸福的表情,那是一张热情喷发、涨得通红的脸。“说说心里话吧,简,”他说,“同我说说你内心的压力,放松些吧。你担心什么呢?——怕我不是个好丈夫?”

“我从来没这么想。”“你对自己要踏入的新生活感到忧虑不堪?也就是你就要过的新生活?”“不。”

“你越来越使我不明白了,简。你那忧伤而大胆的目光和语气,使我不解,也使我痛苦。求你解释一下。”

“那么,先生——听着,昨夜你不是不在家吗?”“是呀,这你知道。刚才你还提起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很可能不重要,但总之打扰了你的心情。讲给我听听吧。也许是费尔法克斯太太说了什么?要不你听到佣人说闲话了?让你敏感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没有,先生。”这时正敲12点——我等到小钟响过清脆和谐的声音,大钟停止沙哑的鸣响之后才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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