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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汤姆加入新的男生禁酒戒烟会,完全是因为受到他们引人注目“制服”的吸引。他特别诚恳地保证,只要他还是一个会员,就肯定不抽烟,不嚼烟,不说渎神的话。现在他却发现一件新的事情——也就是说,保证不做一件事是世界上一种最为容易让人去做那件事的方法。汤姆很快就感到自己已经受尽了想要喝酒和骂人欲望的煎熬;这种欲望却变得愈加强烈,倘若要不是希望有机会披上红饰带炫耀一下自己的话,他真恨不得马上加入禁酒戒烟会。七月四日来到了;但是他却很快就放弃了——在他戴上枷锁后不满四十八小时就放弃了——他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老治安官福雷泽法官身上,他很明显已奄奄一息,即将要为他举行一个盛大而公开的葬礼,毕竟他是这样一个高官。整整三天,汤姆一直密切关注着法官的身体状况,急切地盼着这方面的消息。有时他的希望升得极高——高得他恨不得马上拿出他的制服,在穿衣镜前不厌其烦地演习一番。但是法官的身体状况却起伏不定,让人感到非常灰心。最后人们说他的病情有所好转——后来便恢复了。汤姆显得无趣极了;同时有一种被伤害的感觉。他立即递上退会申请——而就在那天晚上,法官却旧疾复发,最终不治而亡。汤姆发誓,他再也不相信那样的人了。葬礼举行得很隆重。禁酒会会员们在送葬行列中显得极尽的炫耀,仿佛要让那个前会员嫉妒死。然而,汤姆又变成一个自由自在潇洒快乐的孩子——这才是具有意义的。现在他可以喝酒和骂人——但是他却吃惊地发现,他其实并不想喝酒骂人。单单可以喝酒骂人这个事实本身,就已让他没有这种欲望,吸引力也随之很快地消失了。

汤姆很快就非常不可思议地发现,他一心所盼望中的假期竟然有点难以消磨打发了。

他曾试图记点儿日记——但是三天里却什么也没发生,于是他只好放弃。

一个最杰出的黑人滑稽说唱团来到镇上,引起了一阵骚动。汤姆和乔·哈帕也组织了一个特别表演队,快活了两天。

就连那光荣的七月四日也相当令人扫兴,因为这天下着倾盆大雨,结果游行就被取消,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物(这是汤姆的猜测),本顿先生,一个真真实实的合众国参议员,结果也令人大为失望——因为他的身高足足还不到二十五英尺,甚至连接近这个高度都谈不上。一个杂耍团来了。此后的三天里男孩们在用破地毯而搭成的帐篷里玩杂耍——也收入场费,男孩收三根别针,女孩则收两根——然后杂耍也放弃了。一个颅相学家和一个催眠师来了——但是又走了,使得村子显得比以往更加沉闷和可怕。举办过一些男生与女生的晚会,但是像这样的晚上却少之又少,而且又那么使人愉快,因此两个晚会之间的那种痛苦感觉就更令人无比难受了。

贝姬·撒切尔到她在君士坦丁堡的家中,与她的爸爸妈妈一起去度假——所以,生活在任何方面都没有光彩。

关于那场谋杀案可怕的秘密是一种漫长而坚艰的折磨。它是一个永久的、令人痛苦的恶性肿瘤。

然后接着麻疹找上了他。漫长而枯燥的两个星期里,汤姆就如同个囚犯似的那样躺在床上,完全与世隔绝。他病得相当厉害,他好像对什么都失去兴趣。当他最终用尽全身一点儿站起来,有气无力地到商业区去时,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令人极度沮丧的变化。那里出现了“复苏”,所有的人都“信起宗教”,不仅仅是成年人,甚至连少男少女都一样。汤姆四处来回走动,心存侥幸地希望能够看见一张该死罪恶的脸,但是只要是所到之处,都是以失望而相伴。他发现乔·哈帕正在看一本《新约》,这个简直令人压抑的场面不由自主地让他伤心地掉头立即走开。他寻找本·罗杰斯,发现他正挎着一篮宣传教义的小册子在访贫问苦。他又去找吉姆·霍利斯,霍利斯提醒他说,最近出的麻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要把它看做是一种好的预兆。他所遇见的每个男孩都会给他压抑的心情再加上千斤重量;当他在绝望之中以飞快地速度往哈克贝里·芬家中逃去时,他多么希望在他那里得到慰藉,却听哈克向他不停地吟诵《圣经》语录,那一刻,他的心碎了,他慢慢地折回家,上了床,意识到整个镇上就他一个人堕落,永远永远。

在那天晚上天气突变,暴风骤雨电闪雷鸣。他用被子严严实实地捂住头,在担心与恐怖中等待着自己的厄运;因为他丝毫也不怀疑,这所有的一切骚乱全都是因他而起。他相信他自己已把上天激怒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眼下这就是他应得的报应。他仿佛觉得,用一组排炮去杀死一个小小的甲虫,确实是小题大做,浪费弹药,但是动用如此奢侈的雷暴来轰炸一个像他这样虫子底下的草根土,好像没有任何不合适的。

渐渐地暴风雨感到已筋疲力尽,没有完成预定的任务就全部撤退了。汤姆的第一个冲动就是充满感激,并且意识到应该改过自新。第二个冲动便是等待——因为也许再也不会有暴风雨了。

第二天医生又被请到家里来,汤姆已病倒了。这回他竟然在床上连躺了三个礼拜,仿佛是度过了一辈子似的。当他最终走出家门时,想到自己是那么孤独,没有伴儿,孤苦伶仃,他就不如先前那样感激涕零了。他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却发现吉姆·霍利斯在一个青少年法庭上假扮成一个法官,审判一个被当做凶手的猫,当着它的被害者,一只鸟儿的面。他又发现乔·哈帕和哈克·芬在一个小巷里欢快地吃着一只偷来的瓜。可怜的孩子们!他们——像汤姆一样——老毛病又重新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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