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高升。
上清峰离得清灵镇并不远,晨傀花了小半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此刻这已然围得人山人海,怕是不下万人。那等喧哗吵闹声,震得晨傀耳朵生疼,无奈之下,晨傀只得撕了两块小布条,堵住了耳朵,方才觉得好受一些。
不多时,只见这上清峰通往山巅的石阶前,护山法阵一阵晃动,便有一身穿灰袍的老者从中走了出来。只见他稍稍环视了一番此刻山前空地上近万的少男少女,微微一笑。这老者名作鹿引,二十年间,这山前引路之事一直由他负责,已然是驾轻就熟,因此并未过多言语,只是回首间屈指一挥,撤了这山间石阶的屏障,便微微躬身作了个请的手势,道。
“各位,上山罢。”
早在鹿引出来之时,山下一众少年就安静了下来,晨傀也得以解救,将耳中布条掏了出来。
然而安静没有多久,随着山门大开,老者微躬道了一个“请”字。尘世间无数凡人向往的开命修行之道就在眼前,山下的这群少男少女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向往,又是一阵喧闹,人流如潮水般挤向了上清峰前的石阶。
晨傀只得默默的重新用布条塞住了耳朵。
而此时此刻,再没有人因害怕晨傀而为其绕路。毕竟堂堂上清宫老前辈在此,又有何人敢放肆?
于是晨傀只觉得自己好似海中的扁舟,被推得左摇右晃。偏偏方才他站的位置又极靠前,此刻身后依旧有着大片的人群。晨傀微叹了一口气,索性转过身子,猛地朝外围钻了出去。
人群依旧热烈。此刻鹿引已经侧在了道路一旁,看着你挤我我挤你的少年儿郎们,只是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凡人也好,魂师也罢,谁又不是在争渡呢?
最先上山的一批已经远远望不见了身影,中间的一批也已经到了高处,此刻还剩下一些最末尾的孩子们,大多是些不喜争抢的姑娘,也都互相挽着手开始了登山。鹿引以为这已经是最后一批孩子,抬头环顾,才发现,后头竟是还有一名灰衣少年,手中拄着跟竹竿,身后背着个大黑布包裹,才刚刚走到石阶跟前。
是个瞎子?鹿引微微诧异,他在山门前守了整整二十年,见遍了这世间前来的各色少年。但瞎子,却是第一个。
瞎子也想当魂师?日后若是与人对战,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路引想着,晨傀却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朝着自己微微施了一礼。
鹿引微微一怔。二十年里他见过通达情礼之人无数,向自己施礼的少年自然不少,此时自不是因其向自己施礼而怔。而是鹿引看见了晨傀那双眼睛。那双黯淡的,没有一丝光影的,却又如海一般深邃的眼睛。
鹿引还礼,深深的望了拧过身开始登山的晨傀一眼,微微一笑间,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晨傀默默在默默的往上登着,也不知自己究竟已经爬了多高。然他的身体素质虽然差,但却是和世俗中的武林高手想比,于身边这群尚未开命的少男少女却是要强壮得多,使得他这一路上,数不清已经超过了多少之前冲得飞快之人。
眨眼间,又是一个时辰。
晨傀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比起旁人轻装上阵,他背上背着整整十三卷竹简,一把长弓,已经要比人家负重多些。而手中还要握着一根竹竿探路,因天生不能视物的缘故,每走一步他都需要十分小心翼翼,否则若是不一小心一脚踏空,从这山间滚了下去,必然是十死无生。因此此刻的晨傀,无论是体力还是心力,已然快要支撑不住了。
也就是这时,山间突然传来方才打开山门老前辈鹿引之声:“六千七百八十四名男,前半三千三百九十二过关。女子一共两千九百二十八人,前半一千四百六十九位过关。后半者,送出山门。”
话音刚落,晨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股狂风袭来,顿时卷住了自己飞上空中。晨傀顿时一惊,暗道自己莫不是被淘汰了?然而还没等其从中回过神来,狂风已然卷着自己落了地。
双耳微动,晨傀听得身边亦是有不少少年,谈论间不时露出得意笑声。这才眉间稍展,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自己并非是被淘汰的那后一半之人。
“诸位。”还没歇息得片刻,这山间又是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切莫沾沾自喜得太早。你们仅是有了参与我上清宫山前三关的试炼资格。只有过了这三关,方才可入我上清宫的。”这声音由远及近,上一息声音的主人还在更上方的石阶之上,下一息,却已然踏在了晨傀一众所在的山间平地。
“前辈,为何就只剩下我们几百号人?”看着中年男子隔得自己这般近,有人拱手问道。
“你们四千八百多人被分成了十八组,你们只是其中一组罢了。”中年男子淡淡扫了一眼自己麾下的三百来人,随口答着,却发现自己这组里竟然有一个瞎子,此刻还背着个大黑布包,拄着跟探路的竹竿,顿时眉头就是一皱。
瞎子也来当魂师?真以为魂师超然在上,不用打打杀杀么?中年男子的脾气有些躁,嫌弃的看了晨傀一眼,冷哼了声,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半柱香后。中年男子算了算时间,示意众人望向前方,开口道:““都安静下来,试炼开始。”
“第一关,天碑刻名。”
“看见前方的黑色天碑了么,你们依次走上前去,用自己的血在天碑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能刻下自己名字者,过关。否则便是淘汰。”中年男子说着,话音才刚落,却是突然见远方的山腰处一柱耀眼的白光冲天而起,眸中不禁闪过一丝赞叹,便接着说道,“你们看看那光柱。凡能刻下字者,天碑冥冥交感,会有光柱冲天而上。而这光柱越是高,便是象征着此人资质越好。”
中年男子扫了一眼一脸惊叹看着那直冲云霄光柱的少年们,提醒道:“当然,天碑天柱高度并不代表一切。我太清宫千百年来,亦是有无数当年天碑天柱高度平平之人日后成就非常。所以,你们也不用因天柱不及人家而沮丧。”
“好了,言尽于此。”中年男子挥了挥手,“你们且去刻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