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不掉,那便不跑了罢。
连累着死了这么多乡亲父老,其实自己今日就算苟且活了下来,日后又如何过得去心里那一关?
晨傀缓缓的上了岸,轻轻的将沫儿放了下来,然后将背上的长弓握在了手中。
此刻吴庸恰好闻讯赶了过来,正见着晨傀取弓的一幕,当下就是一惊,猛的勒住了马匹,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去吧,男的杀了,女的不要伤着。”吴庸躲在角落里吩咐着,不敢冒头。其实他倒想将其活捉,当着他的面享用这绝色的丽人,想必他气的浑身颤抖的模样一定很解气。但又想着他灭杀统领时那可怖的绿色光影,还是觉着早些杀了免得多生事端得好。
晨傀沉默。
他听着围得越来越密,靠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这样多的人,自己匣中不过二十支来支箭羽,又能杀得了多少?
但他依旧扣上一支白羽,朝着脚步声最靠近自己的方向满弦射了出去。
这一箭隔得太近了,而这两千将士又不过是寻常男子而已,比起当日的黑衣侍卫都大有不如。晨傀这一箭之下,手中才银弦刚落,下一瞬,扑通扑通倒地之声连响,一箭之下,这一条线上的二十来人,皆是被洞穿了胸口,当即一命呜呼。
“你们慢吞吞的在干什么!还等他一箭一箭射完么!快点一拥而上啊!”身后,吴庸大骂蠢材,却是连头也未曾露出来。
在吴庸催促之下,将士果是一齐急速围了上来,原本就狭窄的空间瞬间不到三丈。晨傀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行云流水般重新拉开了弓,银色弓弦上,赫然搭着五支夺命的白羽!
咻咻咻咻咻。五箭连响。
低沉的箭鸣之声响起,似是在唱着最后的颂歌,扑通扑通倒地之声响起,这一次,赫然倒下去五排!晨傀身前,一时间竟是出现了一大片空地。
一波箭鸣之声未歇,又是一轮箭鸣之声哀啼。晨傀没有丝毫停歇,又是五只利箭直奔身后将士而去!
如同割麦子一般,又是齐刷刷倒了一地尸体。然而此刻左右两边得以幸存的将士已然离得晨傀极近。
对此,晨傀置若罔闻,依旧是从匣中取了五只箭羽,对着靠近沫儿一方的将士松开了弓弦。
依旧是咻咻之声炸响。
在射出最后五只箭羽后,他将后背留给了敌人。
所以,有白刃穿膛而过。
晨傀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却又是一记重刀自背后砍在了他的后肩上,击得他一个踉跄,脚下一软,再也使不上力气,整个人彻底的跪倒了下来。
要结束了吗。
结束了依旧还是黑暗罢。
晨傀想着,觉得好生累。
“都给我住手!”晨傀恍惚间,却听见了沫儿的大喊声。
却是不知何时,沫儿已经从地上拾了一把白刃,将刀搁在了自己漂亮的脖颈上,刀锋无眼,在少女脖上划出了细细的血珠。
“停!都给我停!”感受到少女的决然,吴庸气急败坏下连连喊停。要是佳人真的陪这已经要死不活的贱民一道去了,自己才真是折了兵又赔夫人。
“你先把刀放下,一切都好说。”
“先将天上这钵盂收了。”晨傀看不到,并不代表沫儿看不到。她靠着角落中的吴庸走近了两步,提出了自己第一个要求。
吴庸无非就是想得到这个女子。看着离自己又近了两步的佳人,又看了一眼地上如死狗一般的晨傀,略一思索,便是扭过身子朝着身后的老者低声细语了几句。
老人冷哼了一声,双手施诀,只见那空中的紫幽钵又滴溜溜的转了起来,却是越转越小,直至最后变得巴掌大小,钻入了老者袖中不见。
“这下你可满意了?”
“准备一支木筏,送他离开。”沫儿的声音有些冷,她看着吴庸微微皱起的眉头,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她离的吴庸愈发的近了。
吴庸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他已经能问道沫儿身上淡淡的清香。看了一眼依旧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晨傀。他微微一笑:“来人!去备一支木筏。”扭头间,他朝着身后的老者挤了挤眉毛。
老者垂下眼睑,心领神会。
木筏很快便备好了。吴庸照着沫儿的吩咐,将晨傀挪上了竹筏,却没有要送入水中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绝望之中的佳人。
此时已近日落,河边吹着轻轻的风,沫儿柔顺的发梢在黄昏的阳光里飞舞着,显的决绝而又凄凉。
“送他离开。”沫儿再一次强调,看那吴庸不肯动,只得又向前踏了一步,手中的刀握得愈发的紧。
吴庸面无表情,挥了挥手。
将士领命,松开了竹筏。暮水悠悠,载着竹筏上的少年,渐行渐远。
“再见。”沫儿望着远去的竹筏,心里轻声开口。却又是自嘲一笑,原来他们要的不过是自己罢了。倘若自己如果勇敢一些,站出来早一些,这些无辜的乡亲,还有自己的父亲…这些事情便都不会发生了。
原来自己才是最大的罪人啊,自私又怯弱。
“你要活下去。”沫儿默默念着,合上了眼睑,手中骤然发力!
“哼!老夫等你多时!“也就是沫儿合眼意欲自刎的刹那,那一直安静呆在吴庸身后的老者一声冷哼,登时沫儿只觉得浑身一滞,手中握着的刀竟是再也下不去分毫!
下一刻,一只大手伸来,夺过了少女手中的白刃,将其一把抱进了怀里,正是吴庸无疑!
“美人我怎么舍得你死?“感受着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吴庸只觉得一阵心神荡漾,他费了这样大功夫,终是得到了这个女子!自己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啊,他贪婪的闻着女孩身上好闻的清香,忍不住笑出了声。
沫儿此刻如何还不知自己已然深陷魔爪,她哪里能知道一直躲在吴庸背后的老者,只需一句冷哼,便可让自己动弹不得?然而再说这些已经迟了,感受着身旁男子让她厌恶的气息,或又是想起日后悲惨的遭遇,她漂亮的脸蛋上,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沫儿流着清泪,一遍遍的呢喃着。
“杀了你?”吴庸放声大笑,搂得愈发的紧了些,“我怎么舍得杀了你?“
哪知绝望之中的沫儿竟是突然轻声笑了笑,犹如啼血的杜鹃。
她轻声道:“我不是说给你听的。“
下一瞬。
只听一声惊雷炸响,一箭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