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千鹤、赫连洪带领着八九百日伪军在廖家庄挨家挨户地搜查,把整个村子给翻了个底朝天,弄得鸡飞狗跳、哭叫一片,折腾了大半个钟头也没有找出一个土八路,把南云千鹤给气得七窍生烟,一张死面饼似的白脸儿都挂了青。
事实明摆着,土八路根本就没有进村,再翻腾下去也只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在这种情况下,南云千鹤就是再邪性,有再大的气儿也只能从“后门”出了,只有傻子才会“奔着柳树要枣吃”,他不得不另想别的辙了!
他气哼哼地向赫连洪责问道:“你们一直都在前面追,长着眼睛是干什么用的,土八路也是一大群人呢,你们就没有看到他们溜到那里去了!”
赫连洪仗着自己是阎康侯的红人,资格又老,功夫又好,在伪军队里向来都是肩膀上绑着扁担横行,牛气烘烘的,老子长老子短地总是不离口。可一到了日本人的面前就变成了三孙子,连脊梁骨都挺不起来了。连他的主子都是日本人的奴才,他是说什么也支不起裤裆来的。
一见南云千鹤发了脾气,赫连洪赶紧陪着笑脸解释道:“这又怎么说呢,我们是一直在前面追来着,可这遍地里除了芦苇败草还是芦苇败草,蹲下个人去连个头顶都瞧不见,许是弟兄们看花了眼也说不定的。我们再找,再找!”
南云千鹤怒道:“你的说再找?到那里去找?真是一群支那猪,笨猪,快快地给我到村子外面去搜,一定要把土八路给我搜出来,搜不出土八路来,一个个都死拉死拉地!”
面对着南云千鹤的斥骂,赫连洪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个劲儿地哈着腰点头应道:“是的,是的,我们都是一群笨猪,是瞎眼的笨猪,太君您不要生气,我这就快快地带人到村子外面去搜!”
他的嘴上抹了蜜似地甜和着,肚子里却已经把南云千鹤的十八代祖宗给反反复复地骂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心中愤愤地气恨道:“你奶奶个熊的,不就是你他娘的生得地皮儿好点儿吗,老子若是当初也托生在富士山下,你就是跟着老子拾屁吃我还闲你不中用呢!”
他的心中有气,调调儿自然就带上了火药味儿,随即把身子一转就换了一副凶巴巴的嘴脸,对着周围观望的伪军士兵怒吼道:“都瞎喳喳什么呢,没有见过西洋景么!他娘的一个个都给我听好了,南云太君有令,赶紧到村子外面去给我搜,搜不到土八路我就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还不快去!”
他让南云千鹤给骂得狗血喷头,给周围的伪军士兵看了个现场直播,觉得有些下不来台,生怕因此让手下的人给看低了,便大呼小叫地骂了一顿海街,其意不过是想“放屁拉桌子——遮个羞脸儿”,不待有人回应就带头向村外冲去。
赫连洪在头前跑着,乔象福和瞿金河从后面追了上来。瞿金河愤愤不平地抱怨道:“这个南云千鹤真不是玩意儿,他骂我们弟兄是笨猪,是瞎子,难道他小子就比我们弟兄高明么,他不是也长着一双狗眼么!”
乔象福听着东北方向的枪炮声打得正激烈,狐疑道:“咱们怕是上了土八路的当了,他们这些人八成是早就折回去参战了,咱们象群没有眼儿的家雀一样在这里到处乱撞,能撞出什么鸟人来呀?”
赫连洪气哼哼地撇嗤道:“他姥姥的,不管他,咱们都是‘磨道上的驴——听(吆)喝的’,他说咋地就咋地算了,咱们就不要‘仨鼻子眼——多喘这股子气儿’了,弄不好又得挨顿狗屁嗤!”
瞿金河埋怨道:“哎呀,乔连长,你也真是的,你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你也不上秤秤一秤咱们有几斤几两,刮风下雨你不知道,咱们是干什么吃的你不知道么?你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想自讨苦吃呀?”
“对,瞿老弟说的对!”赫连洪道,“咱们都是投奔阎三爷来混饭吃的,跟着小鬼子唱的什么乱呀!咱们若是一吐这个词儿,南云千鹤这小子又得拉咱们来当垫背的,到头来咱们弟兄又得去充当枪粪炮灰的,何必呢!”
自打他的两个同胞兄弟给康洪恩给挑了以后,他就对抗日救国军恨得牙根儿痒痒,发誓一定要找抗日救国军报仇雪恨不可。现时下让南云千鹤给挤兑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才体味到个中的真谛,道出了心里的大实话。
乔象福猛然醒道:“说得也是,这小鬼子又不把咱们弟兄当人看,咱们也就用不着‘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了,他爱咋地就咋地算了!”
三个人在路上一边唧唧喳喳地叨咕着,一边带领着手下的伪军往村子外面跑,等一跑近村东面的大草洼便如同寻洞藏匿的地老鼠一样匆匆地钻了进去,一管不顾地把南云千鹤等鬼子兵给晾在了后面。
南云千鹤虽然一直朝着赫连洪等伪军头目发邪火,心里也在一个劲儿地瞎嘀咕,他揣摩着:这些土八路可真是有点邪门儿,怎得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就没有了踪影了呢,这可是躲到哪儿去了?
他明明知道,如此催动着大队人马在这漫无边际的大草洼里搜索也不过是大海里捞针,是一点儿谱也没有的,可总是有些不大甘心,所以便自欺欺人地一定要就地弄出个子午卯酉来。
从东北方向传来的一阵紧似一阵的枪炮声把他从沉迷中唤醒了过来,他自忖道:“******,我这不是在自己个儿冒傻气么,怎么非得要放着‘卧兔不拿去拿跑兔’呢?宫本君那里打得正热闹,我若是赶去助他一臂之力,不也是大功一件么,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够把追失的土八路给轰出来呢!”
心念及此,他又改变了想法,立即下命令让正在搜索的日伪军紧急集合,转而向着东北方向战斗打得正激烈的战场奔去。没出赫连洪所料,他又把打头阵的任务交给了其视作枪粪炮灰的皇协军。
赫连洪、乔象福、瞿金河等人一接到命令就都直了鼻子。赫连洪骂道:“****姥姥的,真是晦气,怕狼就有崽子,这小子怎么又改变了主意啦!”
乔象福嘟囔道:“这又有什么办法,他现在是主子,咱们弟兄都是奴才,也只能是他说咋地就咋地了,去就是了!”
瞿金河埋怨道:“都是乔连长的乌鸦嘴给闹的,这一回咱们又有苦头吃了!”
赫连洪道:“你跟着瞎喳喳什么呀,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乔连长又没有去打过小报告,这里又有他什么屁事儿,快点走吧!”
在南云千鹤和赫连洪的带领下,伪军在前,日军在后,一行八九百日伪军又匆匆忙忙地从草丛间折返了回去。
南云千鹤和赫连洪带领着所部日伪军一路急行军,跑了一个多钟头才赶到了交战的战场附近。令其遗憾的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他们所见到的只是宫本次郎及其手下的残兵败将,全然没有了土八路的影儿!
“宫本君,这是怎么回事儿?”南云千鹤不解地质疑道。
“一言难尽,我们又上了土八路的当,让土八路的骑兵给抄了后路!”宫本次郎垂头丧气地解释着。又把战斗经过简单交代了一遍。
“这么说来,宫本君是等着我们过来会合以后再一同去追击!”南云千鹤终于弄明白了宫本次郎的企图。
宫本次郎撺掇道:“土八路的人马不多,连骑兵算在一起也不过几百人,还有不少是伤员,战斗一结束他们就匆匆地向东撤走了,我们可以一起去追击,前面我已经派了斥候去侦察,他们会给留下路标的。咱们出发吧!”
南云千鹤见是这种情况,心气又高了起来,他仰头看了看已经升向中天的太阳,果断地应道:“那好,咱们立即出发!”
南云千鹤这一路日伪军虽然冤枉路跑得不少,也损失了十几个日伪军,建制还是完整的;宫本次郎手下的日军损失惨重,伪军却伤亡不大;两路日伪军汇合起来仍有一千五六百人马,声势复振,浩浩荡荡地向东一路追了下去。
日伪军自打昨天傍晚从金沙镇出发,长途跋涉了一夜赶到潘家洼,又接连打了一上午的追击战,人人都水米没沾牙,到了这个时候,一个个又累又饿,无精打采,如同是打了蔫的茄子秧,全然没有了初初接战的神气儿,虽然被命令强逼着在路上行走,速度上却大大的打了折扣。
其时,许耀亭、贾相臣等一行人马已经撤出了一个多钟头,因为有了骑兵的接应,伤员们一个个都上了马背,全无一点拖累,行军速度大大加快,早就已经远远离去,等日伪军上路追击的时候,连个影儿也瞄不到了!
尽管如此,南云千鹤、宫本次郎等人并不气馁,他们虽然了望不到抗日救国的影踪,却能够在路上时时见到斥候在前面用野草折成的路标;在他们想来,有了这些路标的指引,他们一定可以把土八路给追上的,不但能够追得上,还能够把逃跑的土八路给一网打尽!
有道是“工夫不负有心人!”一路追击上来的日伪军虽然辛辛苦苦地追击了有两三个钟头,依然没有追寻到抗日救国军的一点儿踪迹,却清晰地听到了由东面远远传送过来的枪炮声!
一听到有枪炮声响起,宫本次郎立即兴奋了起来,他朝着南云千鹤连连大叫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定是伍代君的部队把土八路给截住了!”
这个时候,南云千鹤那死面饼似的惨白的脸上也显露出了一丝阴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