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从八里庄出发,有抗日救国军的一个侦察班,有临时组织起来的一个炮队,还有孔冠奎属下的一个手枪队,总计有五六十人。
在一路行进中,前面由侦察班带队引路;景元甫和许耀亭、吕信文三人骑马和炮队在中间随行;后面则有孔冠魁率领手枪队殿后。所以景元甫要吕信文去找孔冠奎问个究竟!
一听景元甫吩咐,吕信文腾身一跃便从马上跳了下来,然后曲腰弓背,展动身形,像一只狸猫一样向后队摸去。在迷离的雾影中,他一寻见孔冠奎,就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听命令就胡乱打起枪来了!”
孔冠奎迟疑地应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后面的弟兄先开的枪,我这里还纳闷呢!”接着,他又循着子弹在夜空中交织成的一片火网伸手向前一指,说道:“这是有敌人向我们展开追击,不能不应战了,开打吧!”
“不行的,我们的任务是去打乔家庄,不能在这儿恋战的!”吕信文用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命令道,“赶快后撤!”
可是,这时追击上来敌人已经冲到了近前,要想脱离接触哪儿有这么容易,只好也跟着开枪打了起来;后面的部队也跟着开起火来。
景元甫带来的侦察班和孔冠奎带来的手枪队战士都是部队中的精锐,个个都是能征惯战的好汉,一经接战便展开了勇猛的冲杀,一个回马枪就把追击上来的敌人打得如汤泼雪似地溃退了下去。随即在景元甫的指挥下迅速收拢部队,又向乔家庄方向奔去。
经过了这次意外的遭遇战,为了尽快脱离战场接触,景元甫命令加快了行军速度。他怕在这雾夜之中有战士伤亡失散,在一路上一边催促部队行进着,又指挥着各自清点属下的部队人数。可是这么一清点不要紧,令他大吃一惊:随行的战士竟多出了三十多人!
景元甫满腹狐疑地自忖道:“这就奇了怪了,怎么会无中生有的增加了这么多人呢?是不是在混战中混进了敌人?”
想到此处,他的后脊梁上立即冒出了冷汗,赶紧悄悄地吩咐许耀亭和吕信文、孔冠奎各自清理自己属下的战士,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分辨清楚。
部队一经甄别分清,他立即下令把随后跟进的三十多个来历不明的人围了起来。孔冠奎带头大喝一声:“全体都有,举起手来,缴枪不杀!”吕信文和许耀亭等人也纷纷跟着大声呼应。这突如其来个喝喊顿时把跟上来的三十多个人都给惊呆了!
这后跟上来的一支小部队不是别人,而是国民党党员袁恩沛在当地秘密组织起来的一支抗日武装。袁恩沛本是国民党南京政府农业部的官员,是瓦官寨大地主鲁伟昌的女婿,七七事变爆发以后,华北沦陷,他自动请缨要到新海县一带拉队伍开展敌后抗日武装斗争。
来到瓦官寨以后,他自称接受国民政府的委任出任新海县县长,并打出国民党新海县抗日游击支队的旗号招兵买马,改编了瓦官寨的民团,建立起一支有数十人的抗日武装。
此后,便屡屡以新海县游击县长的名义到处要钱要粮,抗拒不交者便以武力相威逼。当地的封建民团已经接受了阎康侯伪军的改编,根本不买他的账,双方矛盾日益尖锐,便联合起来包围了瓦官寨,要把袁恩沛所部一网打尽;不想正好被景元甫所部撞上。
袁恩沛率领着手下的部分人马冲出村来之后,由于慌不择路,糊里糊涂地就和景元甫率领的队伍混到了一起;黑夜之中,不辨雌雄,又糊里糊涂地跟了下来。等到他惊魂稍定,发觉情况有异时,已经被景元甫等人率领的抗日救国军给四面围了起来。
随着孔冠奎带头一声断喝,袁恩沛吓得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不过,片刻之间他就镇定了下来。虽然他一时还弄不清面前这支部队的面目身份,可他心里非常清楚地意识到,既然这支部队能和阎康侯的伪军开战,那就是友非敌,于是他大着胆子说道:“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们是新海县国民政府属下的抗日游击支队!大家不要误会!”
一听说是国民政府属下的新海县抗日游击支队,景元甫甚感不解,他凑上前来问道:“你们是那门子的抗日游击支队?这国民政府和国民党党部的官员都早已经跑光了,你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抗日游击队!老实说,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不然的话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随着他的一声发问,许耀亭、吕信文、孔冠奎等人也跟着纷纷大喝道:“老实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袁恩沛赶忙分辨道:“我们真的是新海县抗日游击支队,我叫袁恩沛,我是国民政府新近委派的新海县县长,也是抗日游击支队的司令!我们这支部队鹿钟麟将军和沈鸿烈将军都是知道的!”
对于国民政府是否在新近委派了县长、又是否新近组建了抗日游击支队,景元甫是闻所未闻。按道理来讲,作为华北抗日救国总会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国民政府要是有此安排,他是应该会知情的。
因为华北抗日救国总会是国民政府领导下的抗日民众组织,在国民政府的地方官员纷纷南逃之后,华北抗日救国总会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当地抗日斗争的唯一领导机构,国民政府若是有新的委派他是不会不知道的!
听袁恩沛这么一解释,景元甫甚觉诧异,可是,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带领部队去增援攻打乔家庄伪军据点的抗日救国军,与这些事情毫不相干,那里有闲工夫跟他去理论这些。
又听到袁恩沛把国民党河北省主席鹿仲麟和山东省主席沈鸿烈也给搬了出来,觉得他说的多少还有些门道。而从眼下的情势来看,他们又确实是在和阎康侯的伪军作战。于是回应道:“既然是友军,那就不用多做解释了,我们还有作战任务,咱们就两便吧!”
袁恩沛大喜道:“我就看着你们是自己人,多谢了!请教你们是哪一部分?救命之恩义同再造,日后也好答报啊!”他已经从阎王爷那里捡回了一条命,这时的心窍大开,又没完没了地向景员甫等人道起情来。
景元甫见事情已经大致弄明白,不想再为此耽搁时间,便大声应道:“我们是盐山华北抗日救国总会领导下的抗日救国军,袁先生自便,我们后会有期吧!”说着,就打马向前跑去。许耀亭、吕信文、孔冠奎等人也催赶着部队跟了上来。向前走出了好远,还听到袁恩沛等人在后面大声呼喊着感谢!
就在沈仲文从北寨门下来刚走到半路,让乔象城给拦住,报告南寨门外抗日救国军增援部队到来的的时候,景元甫已经带领黑龙港的增援部队赶到了乔家庄土围子的北面,与韩德平率领的佯攻部队会合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由于穆天佑已经率领着突击队冲进了打麦场,正在设法对向靖远等人实施救应;后援部队也加入到了和土围子上的伪军对射的行列,又轮番向南寨门发起了新的攻击,双方的枪战一时间变得益发地激烈起来。
听着南寨门外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韩德平向景元甫建议道:“景委员长,我们不能再等了,赶快发动总攻吧,南面进攻的部队没有重武器,拖得越久我们的伤亡就会越大的,这仗要是打得黏糊起来,就不好收场了!”
由于从乔家庄土围子南寨门到北寨门有二里多地,两下里通讯联系不便,这个时候他只听得南面的枪声越来越激烈,并不知道向靖远所部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发动进攻的,更不知道向靖远已经在敌人火力网的控制之下身陷危境;他只是觉得,既然已经有了炮火的支援,就应该当机立断,争取速战速决,如果再继续拖延下去,久攻不克,只能会增长伪军的抵抗意志,这仗就更加不好打了!
战场上的攻守易势是复杂多变的,需要根据战斗形势的变化随时调整战斗部署,这是最起码的军事常识,景元甫深谙此道,他知道在攻坚作战中没有猛烈的炮火支援是难以形成摧枯拉朽的攻击力的,一听韩德平催促,正合己意,立即下大声命令道:“炮火准备,各队成尖兵队形准备冲锋攻击!”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八个掷弹筒一起射发,立即在北寨门的土围子上卷起了一柱柱的浓烟。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韩德平、许耀亭、吕信文、孔冠奎等人各自率队如疾风般向着土围子冲了过去。顿时间,军号声、枪炮声、喊杀声响成了一片,把守卫在城头上的伪军给打得鬼哭狼嚎,吓得心胆俱裂,就如捅破的马蜂窝一样,一下子就乱了营。
在北寨门上指挥战斗的伪军连长魏金标刚刚在沈仲文的面前露了一小脸,正自爬在寨门上得意,没有想到炮火会来得这样猛烈,一时间慌了手脚。
他正要举起手中的驳壳枪指挥土围子上的伪军进行反击,一颗炮弹当头落了下来,随着爆炸声响起,当即把他给炸得血肉横飞,轰着他去到阎王爷那里报道去了。
韩德平、许耀亭、吕信文、孔冠奎等人率领着攻击部队贴近到土围子的城墙下以后,又向城头扔出了一轮手榴弹。随着一阵阵爆炸的烟尘涌起,孔冠奎手握双枪,顺着墙根紧跑几步,一招八步赶蝉,斜身拧步,第一个飞上了城墙,然后就左右开弓展开了点射,打得周围的伪军鬼哭狼嚎地纷纷滚下了城头。
吕信文凑准机会,从身背后拔出了自己赖以成名的鸳鸯双刀,在地下矮了矮身,腾身便向城头飞了上去,等到身体即将下沉之际,左手握刀向城墙上一点,借势向上一跃,一招夜探八方便立在了城头之上。
不等有人近身,他便舞动双刀,拣着人多处杀了过去,周围的伪军被他出其不意地一通砍杀,片刻之间就倒下了一大片。
跟随孔冠奎来的手枪队成员多是武功好手,他们的轻功虽然不及孔冠魁和吕信文,可是只要稍稍有人搭手,要跃上这丈把高的土围子都不在话下,不大一会工夫就都纷纷跃上了城墙,加入到了厮杀的战团之中,把城头上的伪军如风卷残云般赶了下去。
趁着局势混乱,韩德平、许耀亭等人也指挥着手下的战士搭成人梯爬上了城墙,然后打开寨门把后面的大队人马给放了进来。
从集中炮火轰击寨墙,到大队人马攻击得手,前后用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北面的寨门一失守,东西两边的伪军在里外的两面夹击之下,阵地立即发生了动摇,不大一会就跟着溃退了下来。
在抗日救国军的猛烈攻击下,整个乔家庄里里外外沸沸扬扬地乱成了一锅粥,顿时间,枪炮声、爆炸声、喊杀声此起彼伏,哭喊声、求饶声、呻吟声搅成了一团,刀挥血涌、弹雨横飞、硝烟滚滚,把乔家庄的大部分伪军阵地给翻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