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染血的手枪
“护士小姐，我跟你去吧。”纪尚文上前一步，拍了拍唐洁的肩膀。“小洁，你去陪陪唐伯父，我马上就回来。”
纪尚文跟护士去办理住院手续去了。
唐洁吸了吸鼻子，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快步朝唐中天的病房走去。
她轻轻地推开门，一眼便看到面容憔悴的父亲，手背上插着针头，那盐水瓶中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滴入他的身体中。
“小洁。”唐中天虚弱地抬手。
唐洁飞步到他的眼前，她握着他的手，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爸——”她此刻才知道，她刚才的心情是多么地惊怕，她害怕她从此再也听不到父亲亲昵的唤声，也看不到父亲慈爱的脸庞。
能够握着父亲的手，还能叫他一声爸，她觉得真的很好，很好。
“不要哭，孩子。”唐中天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唐洁立即安排他躺下。“爸，你还是躺着吧。”
“不，小洁，爸爸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听我说，小洁。”唐中天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他要唐洁安静地听她说完话。
唐洁的体温瞬间降到了冰点，她其实明白父亲要跟她说什么，她本来可以拒绝不听。自欺欺人也罢，惊怕恐惧也罢，她只要想着维持现状便可以了。
可是现在，她不能拒绝，也无力拒绝。
“小洁，你从小就是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爸爸一直以你为骄傲的。你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你该明白的，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爸爸不会害你的。也许现在你会觉得痛苦，但是以后你会明白，你做的选择是明智的。你的工作环境不允许你有一个黑道的爱人，你的家人也无法忍受你跟黑道的人有所牵扯，所以，答应爸爸，跟他断了吧，为了爸爸，也为了你死去的母亲，不要跟他来往。因为爸爸实在无法接受一个黑道的人成为唐家的女婿，你母亲若在世的话，她也一定不会赞同的。别忘记了，你母亲也是一名警察，是一名好警察。”唐中天话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
“爸，我明白的，我明白。”唐洁隐忍着内心的痛苦。
“小洁，爸知道这件事情让你很痛苦，很为难。但是，爸爸必须要这么做，黑白两道，不能混淆，爸爸不能答应，也无法容忍。你就当你跟他没有缘分吧，忘了他吧，爸爸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唐中天握住唐洁的手，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爸爸现在累了，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唐洁起身，她忍住眼睛里的热泪，她捂着唇瓣，从病房飞跑了出来。
“小洁，小洁——”身后是纪尚文急促的喊叫声。
可是，唐洁的身影已经跑远了。
“什么？！你要退出四方堂？”北堂门内，一声巨吼从一位火红发丝的俊逸少年口中爆发出来。
“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疯了。”西门焰简直不敢相信北堂耀今日召集他们几个过来，就是为了通知这件事情。
南宫翼眸色深沉，他定定地看着北堂耀的侧脸。“耀，你是认真的吗？可以说个理由吗？如果理由充分，我可以接受。”
西门焰不敢置信地盯着南宫翼。“翼，你也疯了吗？耀这个家伙脑袋不正常，你也跟着不正常了吗？我不接受，一万个理由我都不接受。”
北堂耀无视西门焰的怒火，他朗朗笑看着慵懒靠在沙发上的东方澈。“澈，你也可以谈一下你的观点。”
东方澈眼瞳内一道魅色划过，他性感的薄唇，微微扬了扬。“耀，你这么做，值得吗？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你觉得值得吗？”
西门焰张开嘴巴，他吃惊得几乎可以吞下一个鸡蛋了。是为了一个女人吗？他耳朵没有问题吧，他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愚蠢最白痴的笑话了。
北堂耀却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神色坚定而执着。“值得，就算拿我这条命换，也值得。”
“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兄弟的话，也只能祝福了。”东方澈身体后仰，笑得魅惑地斜靠近沙发垫中。
南宫翼推动轮椅过来，他温柔地笑着拍了拍北堂耀的肩膀。“如果是小洁的话，她确实值得，兄弟的话，到时候别忘记发喜帖来。”
“谢谢。”北堂耀感激地拥抱了他们两个人。
唯有西门焰，他眼睛瞪得老大，他指着他们三个人。“疯了，都疯了，你们真的是都疯了。耀，就为了那么一个七十分的女人，也值得你放弃整个北堂门，你竟然要抛弃兄弟，退出四方堂？我简直就不敢相信你会这么做。你确定那个女人对你一辈子不变心？你确定那个女人值得你拿命去换？可笑，愚蠢！”
“焰。”北堂耀的眼中闪动着清冷的光芒，那是他警告的前兆。
西门焰一脚就窜掉了旁侧的椅子。
“我告诉你，北堂耀，不管你当不当我西门焰是你的兄弟，我都当你是，所以我不能让你干那么愚蠢的事情。还有，澈，翼，我对你们两个太失望了。你们竟然也傻瓜一样地祝福他？你们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你们简直就是在拿耀的生命在开玩笑？别说耀勉强能过了七叔那一关，他能过得了雷少爷那一关吗？他能吗？”
东方澈神情淡然，他笑得轻松。“那也是耀的选择，不是吗？”
“既然耀决定了，做兄弟的，只有支持。”南宫翼眸色幽然。
“支持个屁啊，这种支持，就是拿耀的生命作赌注，你们真的那么有把握吗？”西门焰真的快要抓狂了，为何一向心思缜密的翼也冲动起来了。
“我愿意。”突然，北堂耀含笑地说了一句。
空间顿时沉寂。
“耀，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吗？”西门焰愕然地盯着他。
“我知道，所以我说愿意，心甘情愿。”北堂耀温软的眼眸中，柔和的莹润光泽泛动着，那是幸福的光芒。
西门焰一拳打进墙面。
碰——拳面血色沾染，他红着眼眶吼道：“好，好，以后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统统都不管了，随便你！”他发疯般地冲出了北堂门。
“焰——”北堂耀眼中一抹担忧，一闪而逝，他倏然起身，南宫翼却拉住了他的手。“让他去吧，他心里不好受，让他去发泄吧。”
“翼，做兄弟的，没话好说，谢谢。”他用力地拍了拍南宫翼的肩膀，而后又拍了拍东方澈的肩膀。“谢谢，谢谢！”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低沉。
“少肉麻，本少爷喜欢的是美女，别拿这种眼神来蛊惑我，我不接受。上次的新闻报告有了一些眉目了，我得去东方门处理一下，拜拜！”东方澈提起外套，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他走人了。
南宫翼的手机却在此刻响起，他接起。“喂，我是南宫翼——”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南宫翼神色凝重地听着。
“我知道了。”他挂了手机。
“翼，有事吗？”北堂耀问。
嗯——南宫翼点了点头。“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先走了。耀，加油！”他笑了笑，推动轮椅下了门边的小斜坡。
回头，他透过玻璃窗看到北堂耀幸福的笑脸，他眼眸里的光色慢慢地沉淀了下去。耀，雷煌的通知来了！
你在我的生命中是那最闪亮的星。
一直在无声夜空，守护着我们的梦。
这世界那么大，我的爱只想要你懂。
陪伴我无尽旅程。
你知道我的梦，你知道我的痛。
你知道我们感受都相同。
优柔伤感的歌声在耳边响起，一个人吞没所有寂寞的眼泪，孤单地躲藏在角落中，舔着慢慢开始撕裂的心。
唐洁的十指穿过迎风的发，抚过湿润的脸颊，而后，抱紧了冰冷的身躯，无神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秋风起，落叶飞。
大街上人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偶尔擦肩而过，或是眼神中歉意的交错，或是腼腆中的爱慕，只是一瞬间的故事，却无法永恒地延伸下去。
她跟他，是不是就若这人群中擦肩而过的过客，只是人生中意外的一段插曲，注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写好了结局的脚本，她跟他，开始是两条平行线，结局，亦是两条平行线。
没有交点，没有尽头……
可是如果只是擦肩而过，为什么她的心会那么疼，如果早就书写好了结局，为何要相识相恋呢？
心，真的好痛，好痛，想到要对他开口说出分手两个字，她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要窒息而亡了。
当她面对他的时候，她真的能够狠心说出那两个字吗？她茫然，她无措，她不知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好冷，好冷啊。
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体，看着无论如何紧抱，都无法温暖身躯的双手，她的眼泪，便扑簌扑簌地滴落掌心。
且听风吟，且听风吟……
歌声中插入一段熟悉的铃声，是她的手机响了。
她手指颤颤的，几乎是屏住呼吸，用尽力量去看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屏幕亮了，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莫名地，她紧绷到极致的心，突然一下子弹了开来。
“喂，我是唐洁，请问——”她接起手机，一把抹去眼角的泪痕。
“喂，我是南宫翼。小洁，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温柔的嗓音。
嗯——她怕自己的哭腔惊吓到对方，她不敢说话，只是应了一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在风雅居401包厢等你，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我，等你三十分钟。”南宫翼手中的手机关掉了。
他放下手机，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弹了弹。
站在他旁侧的黑衣少年，从西装口袋内侧取出一把明晃晃的手枪，啪地一声放在南宫翼的面前。
“雷少爷的命令，她若自动放弃，你就不必动用到里面的子弹，否则的话，这手枪中的子弹必须见到血。我在外面等候四十分钟，相信南宫少爷十分钟的时间足够应付了。”黑衣少爷西装一整，踏出401包厢。
南宫翼盯着桌面上的手枪，他温柔一笑，将手枪藏入轮椅中。
三十分钟后，唐洁准时到达风雅居的401包厢门外。
叩叩叩——她抬手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
“进来吧，小洁。”坐在位置上，慢慢地拿着糖勺在咖啡杯中搅着的南宫翼，他柔声开口了。
唐洁推门而入，她安然地坐在南宫翼的对面。
“你，好像脸色不怎么好，最近很忙吗？”南宫翼抬头，温柔地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唐洁勉强笑了笑。
“嗯，长假要结束了，督察打电话过来，明日就要回警局，估计有一大堆案子等着我呢。”
“有事情忙总比没事情忙要好。”南宫翼淡淡一笑，他突然似无意问起。“对了，小洁，如果有人想让你换个工作，你会不会考虑一下呢？”
“换工作？”唐洁一惊，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有一天不当警察。“不用考虑。”她果断地摇摇头。“当警察是我从小到大坚持的梦想，我一直以这个职业为骄傲，没有人可以让我放弃梦想的。”
哦——南宫翼淡淡应了一声，他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永远都不会有例外，对吗？”
唐洁诧异地看着他，她不解为何有如此一问，但她还是肯定地给了他答案。“对，不会有例外。”
“这很好，做事总归是要有始有终的，呵呵。”他轻轻一笑，眸光里却闪过一抹忧伤。唐洁泛着疑问地看向他。
“翼，你今天找我出来，不是就为了跟我说这件事情吧。是有什么事情吗？”她双眉突然一锁。“是，难道是耀出问题了吗？”她心跳加速。
南宫翼慢条斯理地笑道：“没有，耀他很好。最近他一直都很幸福，因为有你，作为兄弟，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在他身边。”
“翼——”唐洁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我打电话给你就是为了谢谢你，请你喝杯咖啡而已，没有别的事情。”他笑得很温柔，举手投足间，气质优雅高贵。
“如果有时间的话，就陪我喝杯咖啡，如何？”
唐洁刚想点头，她的手机却响了。
“喂，我是唐洁——”
电话那边是爆炸般的吼声，唐洁耳朵一缩，赶紧移开一些距离，而后才接听。“嗯，嗯，嗯，知道了，YES，SIR！”
她挂下手机，有些歉意地看着南宫翼。
“翼，恐怕没办法陪你喝咖啡了，警局那边有个案子需要我过去一趟。”
南宫翼宽容地笑了笑。
“没事，赶紧去吧。喝咖啡的机会，下次多得是，公事要紧。”
唐洁歉意地朝他一点头，忙飞身出去了。
一道黑影，跟她在旋转门处擦肩而过，他快步上了401包厢。
“南宫少爷，事情圆满解决了？她同意放弃北堂少爷了吗？”他看着唐洁完好无恙地离开，自然认定事情已经谈妥了。
南宫翼摇摇头。
“那就是不放弃了？”他眼睛立刻尖锐了起来。
南宫翼还是摇了摇头。
黑衣少年不解了。
“我什么都没跟她说，只是喝了一杯咖啡而已。”南宫翼解了他的疑惑。
“就这样？”黑衣少爷简直不敢相信。
“就这样。”他双手摊开。
“南宫少爷，你记得雷少爷的命令吧？”黑衣少爷刚要说，他立即听到了一声枪声。
南宫翼的手枪对准着他的肩关处，鲜血染红了枪口。
“拿去交差吧。”他眉头未皱一下，依然笑得温柔。染血的手枪，静静地安躺在咖啡杯旁，袅袅的白雾，朦胧了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