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幽暗的森林深处,隐约可见一盏暗黄的灯火。
森林中的小道上,两道纤瘦的身影互相扶着互相,缓缓的朝那灯火走去。
“扑通!”宁甜突然重重的跪在了地上,身上的伤感染了,导致她身体滚热。
方绝代用力的扶起宁甜:“撑着,马上就要到了。”
有灯的地方,想必就有人。
她们被卷入了瀑布底下,之后就被冲到了河流的下游。
这四周是高山,方绝代与宁甜走了许久,一直到天亮,才看到了一户人家。
而这户人家就在她面前。
谧静的森林里,一户规模颇大的木屋子,围成一个圈,立在她的面前。
庭院外头,一位妇人拿着一把米,往鸡圈里洒。
方绝代见此,扶着宁甜快步的朝那户人家走去。
妇人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来看向篱笆门。
当她看到方绝代的时候,妇人先是一怔,随后放下了手中的米盘,擦了擦手,看着方绝代,也没有开声。
就在这时,她背后的那道门走出了一位高有八尺的男人。
男人的身上穿着灰色的衣服,皮肤黝黑,长相平平。
但是身上却散发着朴质的气息。
方绝代看到那二人的时候,对着他们二人点了点头:“二位可否让我与妹妹暂住几宿,我妹妹她受了点伤,急需清理一下。”
一男一女都盯着方绝代与宁甜身上穿着的囚服看。
两人在听到方绝代的话后,互相看了眼,眼中有着几分的犹豫。
随后,男人从里头走了出来,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他打开了篱笆的门,声音很淡的说:“进来吧。”
方绝代立刻扶着宁甜走入了院子,男人带着方绝代来到了一间房:“就在这里吧。”
“谢谢。”
她把宁甜放在了床上。
宁甜躺下后,便在床上低吟了几声,高烧让她很难受,加上脸上的伤在水里泡了许久,有些地方还有溃烂的现象。
“你妹妹伤的很重。”男人眉头微微一皱,看到宁甜脸上的伤后,他轻声的说。
“是,可以麻烦你给我一盆水吗,或者,你告诉我哪里有水,我自己拿。”
方绝代的话刚说完,门帘就被妇人给掀起,妇人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她将热水放在方绝代脚边的那个矮凳上,没有说上一句话,妇人便转身离开。
男人抬头看了看妇人,然后低头说:“那是我妻子,我叫崔锋,她叫雨君,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或者跟雨君说便行,我出去帮你们弄点药草回来。”
“谢谢你。”方绝代回道。
崔锋没有多留,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这时宁甜抓住了方绝代的手:“我们不能久留,宁宋域会找到我们的。”
“但是你脸上的伤需要处理一下,否则,你会没命逃的。”方绝代弯腰,拿起了放在热水盆里的帕子,准备替她处理伤口。
当她手中的帕子,准备替宁甜擦掉水掌的泥沙时,宁甜却说了一句话:“你不是江南大盗。”
方绝代手一怔,回头看着宁甜那张满是伤痕的脸:“那你知道我是谁?”
“一个倒霉透的人罢了。”宁甜回过头来看着方绝代笑,然后低头扫了眼方绝代的手:“你的身体被人易过了容。”
“易容!”方绝代惊讶的抬手,难怪会没有感觉,连赫连风华掐她脖子的时候,她也仅仅只是觉得窒息,而没有觉得痛。
原来是被有心人易容了。
“你怎么知道?”方绝代不可思议的问。
“从你一上车,我就一直在注意你。”
“你注意我?”方绝代再一次看向宁甜,觉得这个女人还是很可怕的,从一开始,她就以为宁甜是一个懦弱的女人,她一醒来,原本是想碰宁甜,但是,宁甜表现的很怕她,现在看来,她被宁甜给骗了,这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女人。
“你是谁?”方绝代好奇的问。
宁甜唇角微勾:“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
“你……”
“你可以利用那一盆热水,把你身上的皮给融解掉。”宁甜打断了她的话,然后歪了歪脖子,说:“尽快把我身上的伤给弄好,我不想一直顶着这副残破的身体逃亡。”
说完后,宁甜便晕死了过去。
方绝代无语的看着她,晕的还真是时候。
不过,宁甜告诉她的方法,她迫不及待试了起来。
她把双手放在水里,粗大的手掌碰到了水后,手背上的那一层厚厚的皮立刻缩了起来。
继而换上了一层细腻的小手。
方绝代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变化,原来这世间还有人的易容术竟如此的高明。
她利用那一盆热水,将身上的一层皮给缩了,终于,恢复如初。
她走到了铜镜前,拿起了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
这张脸依然是方绝代的脸庞,丝毫没有变化。
看来宁甜还是有点来头,这个女人她救定了。
崔锋夫妇不出一个时辰回来了,方绝代把宁甜身上的伤清理后,便用崔锋药草贴在了她脸上的伤,还有她身体各处的伤口上。
她倒是没怎么受伤。
这时,方绝代才想起了什么。
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不对,之前她明明不能说话的,现在竟然能够说话了。
之前因为与宁甜计划逃离,所以,方绝代没有去注意,现在把宁甜打理好了,闲下来后,方绝代才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这时,天已经亮了。
方绝代在宁甜的身旁小睡了一会就被外头的咳嗽声给吵醒。
那阵阵的咳嗽声,从孩童那儿传来。
方绝代再无睡意,起身,看了眼宁甜,摸了摸她身上的温度,已经退了许多,看她也比昨夜睡的比较安稳,这才放心的走出了房间。
掀开了帘子就看到雪君正端着一碗药,从厨房的那个方向直到了院子。
而院子中,坐着一位才六岁大的小男孩,他手里拿着一把米,往面前的一群小鸡洒去。
而雪君则是端着那碗药,走到小男孩的面前,然后蹲下身子说:“小宝,来,把药喝了。”
“娘,这药好苦,我不喝。”小男孩说完,就把雪君手里的药碗给甩开。
药水洒了出来,溅到了雪君的手里,雪君立刻松开了碗,碗就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瓣。
雪君低头看了看药碗,随后抬头抓住了小男孩就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不吃药病怎么会好,你想为娘担心死你吗?”
“哇呜……我不吃,我不吃,药好苦。”小男孩大哭。
方绝代大步的走了过去,抓住了雪君的胳膊,就把孩子从她手里夺了过来,孩子得到了解救后,便往方绝代的身后躲去,双手抓住了方绝代的衣物嗷嗷大叫。
“为什么要打孩子,明知道孩子病了。”方绝代严厉的低喝。
雪君别开了脸,憔悴的面容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他若是一直不吃药,病又如何会好,可这孩子就是调皮,每次听到喝药,不是跑就是躲,现在这病越来越严重,我这不担心吗。”
“一直咳嗽,也没有去找郎中?”方绝代眉头微微一皱,低头看了看小宝。
小宝长得很俊俏,眼睛圆而又大,看起来是个机灵的孩子。
既然这孩子遇上了她,她也就不可能坐视不管,何况,她学医原本就是为了救济需要帮助的人。
“有,找了好几个郎中,开回来的药,小宝也吃不好。”
“那郎中怎么说?”方绝代握住了小宝的手,小宝感觉她并不像一个坏人,便乖乖的让方绝代握住,而且,还刻意的往方绝代怀里蹭。
“大夫只说温病引起。”
古代的医书上说的温病,亦是指现代的风热感。
“好,我帮你看看。”方绝代坐在了刚才小宝坐过的凳子,把小宝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替小宝号起了脉来。
雪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方绝代,显然是不敢相信方绝代竟然懂医术,一般很少女子行医。
可现在看到方绝代那一脸认真的表情,雪君不得不去相信方绝代真的是内行人。
良久后,方绝代皱了一下眉。
雪君看她这般表情,担忧的问:“怎么样?”
方绝代站起身,回头看向厨房的方向,道:“你可以把药渣给我看看吗?”
“可以。”
雪君立刻转入厨房,拿起了泥锅,就走了出来,再把泥锅递给方绝代。
方绝代接过泥锅,一只手棒着泥锅,另一只手抓起了药渣看了一眼后,便抬头道:“从今天开始,你的孩子不需要再吃药了。”
“啊……”不吃药,又怎么会好。
“你家孩子,需要补补身子,最好是抓几只鸡炖一炖,或者,山里有些滋补的野味也可以。”方绝代平静的说。
雪君回头看了眼鸡圈里的鸡:“大夫说,先不要吃鸡。”
“如果你信我,那就按我的方法去做,如果你不信,你可以继续给你的孩子熬药。”方绝代摸了摸小宝的脑袋,声音很淡的回道。
这让雪君有些尴尬,她低咳了一声说:“那我试试。”
说到这,雪君似又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方绝代身上穿着的衣服,觉得一直穿着这身衣服有些不妥,便转身走入了房间,拿出了两套补过丁的衣服出来,递给方绝代:“一直这样穿着也不好,虽然衣服有些破,但也好过你身上那一套。”
方绝代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囚服,虽然身上的一身皮是换掉了,但是,若穿着这一身衣服出去,铁定能被宁宋域一眼认出来。
她身上的衣服,分明就是东辽王朝死囚的服装。
“你不怕我?”方绝代接过她递来的衣服,她昨晚是一个样,今早起来,又变成另一个样儿,换成普通人,早就怕极了。
“当然怕。”雪君没有避讳的回道:“如果可以,希望姑娘可以早日离开此地,我们只是普通人家,只想过太平的日子。”